梁继衷冷哼一声?:“人心?果真难测。”突然爆出?事端,绝非意外,如此庞大的集团,盘根错节的结链之下,还能安好地行进,必然是得到?了集团最高决策者的默许。想到?这里,梁继衷胸中?怒火燃烧得更盛,连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他王民昊藏着?这么多事情,居然还想要和我们梁家联姻,安的什么心?!”
人至高位,欲望膨胀,心?态愈发强势,肥沃的权利灌养之下,梁继衷讨厌被人耍的团团转。王民昊这行径,自然是精准踩在了他的怒点上。
梁锐言也知道这一点,可他的思绪却没有理由地发散,如果自己此刻将梁恪言和柳絮宁的事情告诉梁继衷,那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何必听那仇口?周行敛的话。
“你找我什么事?”梁继衷问。
梁锐言眼神失焦,似在神游。
“阿锐?”梁继衷今日没什么耐心?,见他不?回答,语气沉了许多。
梁锐言回过了神,临阵脱逃的想法驱使着?他在心?里快速思索搪塞的借口?。
他笑得如往常灿然:“我哪会有什么事啊,就是实在没事做了来老宅看看您跟奶奶。”
梁继衷靠着?沙发:“你倒是有孝心?。”他轻呷一口?热茶,“对了,你哥哥和宁宁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梁锐言一愣:“什么事情?”
梁继衷喝茶的动作停住:“你不?知道?”
今日两位老人想吃包子,唐姨端着?刚蒸出?笼的正冒着?热气的包子从?厨房出?来,只听见楼上传来一道极大的关门?声?,她吓了一跳。刚将碗碟放在餐桌上,她准备上楼叫几人吃饭,就和下楼的梁锐言撞个正着?。
“阿锐……”她正要招呼他过来吃包子,可梁锐言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失魂落魄地走出?去,面上无一丝笑容,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精神气。
“这孩子……”唐姨没怎么在意,几秒之后突然想起刚才的那阵摔门?声?。
这位小少爷脾气大是大了点,可却从?不?敢和梁继衷拍板,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
“梁锐言,今天要点名的啊,你这平时分还要不?要了?”寝室群里,室友不?断发来语音。
梁锐言索性关机。
他盯着?眼前迟迟不?跳动的红灯,想到?片刻之前梁继衷的那番话,他知道梁恪言和柳絮宁在一起,也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
他难以形容自己听到?爷爷说?出?那番同意的话时自己的状态和心?情。到?底凭什么,凭什么梁恪言就能和柳絮宁在一起?他的身上是诸多莫名其妙的束缚,他哥哥便可以为所欲为吗?这不?公平。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都伴随着?梁继衷的同意而?瓦解,是骤雨冲刷过的沙丘,沙石滚落间,梁锐言心?底的想法也不?受控制地托盘而?出?。
说?出?这些话时,梁继衷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他,问他在发什么疯。
他才想问,他们在发什么疯!
车很快驶到?云湾园,梁锐言车没停好,打?开?车门?立刻下车往里走。
“阿锐。”林姨在门?口?浇水,见他来后叫了一声?。
梁锐言没有理,直接上了三楼,梁恪言的房间门?虚掩着?,也许是忘了关。不?过关不?关都无所谓,因为没有人敢在梁恪言不?在时打?开?他的房门?。可是凭什么?他凭什么不?敢?
梁锐言狠狠踹开?虚掩的门?,扫视一圈,打?开?床头柜的那一刻,他不?由笑出?声?。
这两盒未拆封的避.孕.套,究竟是为不?久的未来做准备,还是已然剩下的产物。
眼前的世界都恍若陷入晕眩,梁锐言深呼一口?气,缓缓地走下楼,又?在柳絮宁的房间门?前停步。眼前这扇门?被他无数次打?开?过,眼前的空间也被他无数次自然地踏足。可往日无数次的熟稔也改变不?了他们之间永远隔着?层雾的关系。他不?敢承认却早就明白,他始终猜不?透她,她也始终警惕他。
推开?了这扇门?,无需走进,他就可以发现?她的房间里有梁恪言的东西,像是动物世界里一道无声?又?带震慑的标记。他的脚步在犹豫,想努力摒弃这些东西,可是它?们的存在感太强了。
柳絮宁不?知何时更改的平板解锁密码,不?知何时替换的社交平台名字……时间线在闪回。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如指缝间的水流,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恍恍流走。
“我哥今天去公司了吗?”下楼时,见林姨还在花园里,梁锐言突然问。
林姨说?:“他打?球去了。”
“和谁?”
再简单不?过的问句,今日听着?却有种?咄咄逼人之感。林姨掩藏住奇怪,正要说?是和谷嘉裕,却被梁锐言制止:“不?用了,我自己去看。”
今天是工作日,羽毛球馆照例没什么人。梁锐言一进门?就能看见梁恪言和谷嘉裕。彼时梁恪言正背对着?他,谷嘉裕率先看见,下巴一扬,示意他回头;“稀奇啊,梁二今天没课?”
梁恪言回头,朝他扬手。
“梁二,你不?会又?逃课了吧?”谷嘉裕笑着?问。
梁锐言:“没有。”他扭头看梁恪言,“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不?想去。”在梁锐言来之前,梁恪言已经和谷嘉裕打?了一个上午,薄薄的短袖上映出?汗水的痕迹。他按了按脖子,低头那一瞬,耳垂上的牙印和喉结上的吻痕若隐若现?。
无意识的行为对于梁锐言来说?却与沉默的挑衅无二之别。
他的唾手可得,是他穷尽数年?的奢侈。
“哥,和我来一局。”
梁恪言看了他一眼:“好。”
谷嘉裕正愁被梁恪言折磨了一上午,此刻救星出?现?他自然欣喜,忙将球拍递给梁锐言,自己瘫坐在一边看兄弟对决。
别人的球拍用着?果然有些不?顺手,所以梁锐言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东西。
球拍高速挥动之间和空气强烈摩擦,发出?凛冽汹涌的声?音。羽毛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谷嘉裕将这当做一场绝伦的视觉体验,看的啧啧称奇,心?说?看来刚刚梁恪言还是对他下手轻了点,原来高手之间的比赛是这样的。
梁锐言这几天都没睡好,精力不?够充足,加之诸多因素夹杂,体力渐渐落于下风。凭什么,梁恪言已经和谷嘉裕打?了一上午的球,此刻却还能和他旗鼓相当。他讨厌被后来居上,也讨厌自己落于下风,与最擅长的东西都能失之交臂。
这样想着?时,却见梁恪言突然收了力,羽毛球碰了网,轻飘飘地掉在地上。
——梁恪言的地界。
所以是自己赢了。可是梁锐言再清楚不?过,这是被让来的分数。
如果那耳朵上与脖颈间的吻痕是他钻牛角尖因妒而?进入了理智的死角,那么梁恪言这份将胜利送至自己手边的行为才是他进攻的号角。
“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好?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梁恪言说?着?往球落地的方向走,球拍边缘贴上球头,手腕发力旋转时,梁锐言的球拍凭空打?在他的球杆上。
“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球又?落在地上。
紧接着?,梁锐言手一垂,球拍反扣住那颗球。
急促的呼吸还未调匀,胸膛震颤的幅度也不?知是因为运动过度还是什么,梁锐言死死地盯着?他。
“梁恪言,你看见我的时候不?会问心?有愧吗?”
兄弟二人之间总会有一些浑然天成的默契,这种?默契是外人无法言说?的,在某些时刻,只需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亦或是一个不?知所谓的问句就可以让对方心?领神会。
梁恪言短暂沉默了一下,坦荡望向他,反问:“为什么会?”
第47章 不公平
谷嘉裕觉得自己和这块地八字不合。他看着远处僵持在那里的画面, 心说不好,听?不到他们说话,却也能察觉出僵硬到快要窒息的气氛。
他思?忖着打圆场的方法,却在靠近两?人之时听见梁恪言平静的反问:“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愧疚。”
看似问句, 从他口中出来却像是陈述。
太过波澜不惊, 对比之下, 便会更大程度地激怒对方。梁锐言此刻毫无理智,他难以言表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不敢相信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你应该……”他重复他的话,说到一半却被气笑, 糟糕情绪像崩溃的缺口,无法控制地往外冒。他猛地扔掉球拍,抓住梁恪言的衣领,“她是我的, 从小就是!哥你还记得她刚我们家家门的时候你有多讨厌她吗?梁恪言,那你就继续讨厌她啊, 你这?辈子?都讨厌她啊,你离她远一点啊!你为?什么要把她抢走!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宁宁抢走!”
他面上涨红一片,耳后连着脖颈青筋暴起, 隐在同样灼人的红下。
馆里人少,可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仅存的这?些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来。
这?场面太难看。
谷嘉裕想上前时,梁恪言已经捏住梁锐言的手腕,把他往旁边甩:“谁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你要和我抢她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明白这?瞒不住!”
梁恪言不愿意在这?里和他多纠缠, 也不愿把家里的事情供作?外人玩笑的谈资:“有话回家说。”
梁锐言冷笑着:“你现在知道丢脸了?知道这?事上不得台面了?”他深呼一口气, “也是,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比赛前让你多照顾她,你会和她有任何?接近的机会吗?住在一间房子?里二?十几年她和你不还是和陌生人一样?小时候不管去哪里,她都只会跟着我,有我在的时候她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可惜了,我怎么会想到我的哥哥会是一个冠冕堂皇到喜欢抢别人东西?的人!”
梁恪言忽然听?得没?了耐心。他从小开?始就不爱和人解释自己的动机,除了压在他头?顶给予他绝对制衡的梁继衷,他心知肚明这?世上没?什么人需要自己给出解释。他的确不是好东西?,他对自己有准确的认知,这?话柳絮宁也和他说过,如今自己的弟弟也是此番评价他,他并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欲望。毕竟,当对方说出的是真相时,他手中便无了为?自己辩解的砝码。
可是,梁锐言人生的无数课题里,都有她的参与,他已经在柳絮宁的生命里拥有了诸多他没?有的特?权。天胡开?局,一手好牌,事到如今居然还敢来质问他为?什么要抢柳絮宁。这?一口一个抢字,和事实?又有什么关系?把柳絮宁当做一个物件,只有和梁锐言三?个字挂钩的时候才?是普世意义上的正确吗?
他也有嫉妒,也觉得不公平。
想着想着,梁恪言忽然笑出一声:“阿锐,这?事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比起这?些,现在的你才?让我觉得丢脸。”
虽然梁恪言的神情与刚才?没?什么区别,可谷嘉裕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沉沉的目光,能感觉到他身上正渐渐竖起的刺,他整个人身上充满了戾气,像紧绷着又蓄势待发的野兽,只待对方发出进攻后给上猛烈的一击。
原来自己的哥哥是这?样的人,这?一整天都在刷新梁锐言的认知。他做下的所有令人恶心的行径摆到他自己的面前时,他竟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承认,又轻飘飘地将利剑的锋刃指向自己。
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动静像令人厌恶的蛆虫爬过他的皮肤,梁锐言揉了揉脸,低头?盯着地面,再抬头?时,目光直指梁恪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抬手,一拳砸在梁恪言的脸上。
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犹豫一下,就会被梁恪言躲开?。
谷嘉裕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而震惊,太阳穴突突跳着:“阿锐,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稀缺的理智已经无法告诉梁锐言此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挥开?谷嘉裕的手:“你怎么不帮我?你明知我哥做的是错的,你还是站在他那边,你们沆瀣一气,一丘之貉。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他双目猩红,有泪有恨,“这?算什么疯啊?我让你看看怎么才?叫疯!”
他推开?谷嘉裕,又一次紧紧抓住梁恪言的衣领,在第二?拳要落到他的脸上时,梁恪言挡住了他的拳头?。
两?股不一样的气压复杂地对上,争锋相对,剑拔弩张,谁都不愿意先松开?,谁都不愿意认输。
谷嘉裕知道自己这?时候插进去纯粹就是当这?兄弟俩的血包,没?必要。他用力地按压太阳穴:“你们再打下去我只能给爷爷打电话了。”
这?话明显有效,梁锐言的身形晃了晃,拳头?没?撤回,他像是想起什么,喃喃:“是啊,凭什么爷爷能同意你却不能允许我和她在一起,每件事对我都不公平。为?什么……”
梁恪言看了他一眼,挡着他拳头?的手掌渐渐用力,力道愈发重,到最后如丢垃圾般甩开?。他扯了扯嘴角,果然是用尽全力不留情面,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荒唐的闹剧到此就该暂停了。梁恪言没?功夫再理会梁锐言是什么反应,转身大步朝外走。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梁二?,你冷静一点,说实?话,你这?‘抢抢抢’的词其?实?也不太准确。可能有些残忍,但是不管我站在哪一边,都不影响事实?。因为?宁宁没?有和你在一起,她——”谷嘉裕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他停了几秒,“她要是真……你们三?个哪会有今天这?事儿呢?”
说到最后,他这?思?绪也被两?兄弟搞得乱麻一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再对上梁锐言的目光,谷嘉裕深呼吸一下,真是失策,他一个旁观者又何?必开?这?口把自己往火坑里引呢。
旁观者说出口的真相真能最大程度地刺痛自己。梁锐言没?有说话,踉跄一步,推开?谷嘉裕,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走到别墅门口,梁恪言正好打开?车门。梁锐言快步追上去:“你干什么去?”
梁恪言瞥他一眼,黑沉眸间悉数布满冷漠:“凭你也能质问我?”
梁锐言怔住。
在他怔愣的几秒里,梁恪言重重地关上车门,车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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