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盼盼一众好姐妹互相挑眉交换眼色,最后齐齐落在胡盼盼脸上,颇有一种“有此极品不早说”的遗憾感。胡盼盼无辜望天。
男生钝钝地?“哦哦”两声,七摇八晃地?起身要和他握手自我介绍。
梁恪言掩住不耐,手掌虚碰他一下,又拉过柳絮宁的手臂:“回?家了。”
柳絮宁彼时思绪全无,被他拉着?走时也不忘回?头看其他人,笑吟吟地?摆手:“盼盼,拜拜。婷婷,拜拜。大家都拜——”
梁恪言耐心?等她第二个?“拜”字出?口,她却打了个?酒嗝,朗姆酒和青提汁的味道混着?钻入梁恪言的鼻息。
他一手臂弯挂着?她厚重的外套和小包,另一只?手搭过她的肩膀,嗓音在喉咙里压得极轻:“和你的朋友们拜拜好了?能回?家了?”
柳絮宁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声音,迟缓地?仰起头,醉醺醺间和他对上视线,灿然一笑:“你也拜拜。”
梁恪言说:“那谁送你回?家?”
她思考许久:“我哥哥有很多很多车。”
他继续问:“那谁开车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哦好吧,那你别走。”
这样说还不够,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你别走啊。”
梁恪言嗯了声,手腕间有股凉意,他下意识低头,是她手腕上的手链碰到了他的皮肤。他莫名觉得眼熟,于是多看了一眼。
柳絮宁发现他的目光,倏地?把?手藏在身后,毫无震慑力地?威胁:“别想抢走。”
梁恪言有一瞬失语。
“怎么突然戴了这个??”
“这个?吗?”柳絮宁抬起手,三条手链在灯光下浮空着?,如缀上灼眼的光。她手腕晃动间,梁恪言眸光闪烁,如一场压缩的记忆突然拉长,浮动跳跃着?回?溯至他眼前。
他记得它。
那是柳絮宁高考刚结束的夏天,他给?梁锐言买了份毕业礼物?,路过一家专柜,他突然想起,自己给?弟弟买了礼物?,那绝不能厚此薄彼,他的妹妹自然也该有一份。于是走进那家专柜,为她挑了一条手链。
柜姐上下瞧了眼他穿着?,又注意到他腕间和手上提的那表牌子都价格不菲,他手上的那一款更是限量,于是又向他介绍好几款,说几条一起戴才好看。
梁恪言无所谓她口中的好看,但?他也觉得可以多买一些任妹妹挑。
可送给?她后,他从未见她拿出?来过,她的手腕上也只?戴着?和梁锐言一模一样的手串。
倒是专情,长年累月都没有想要更换的想法?。
梁恪言于是顺理成章地?忘记了这件事。
时至今日,他又在她手腕上瞧见这份古早的毕业礼物?,也不知心?中是何情绪。
“都怪你,我没有手串了,不习惯啊,只?能戴这个?了。”
记忆被她的下半句话拉回?。
怎么就怪到了他的头上?
紧绷着?的脸在此刻终于有了点笑意。梁恪言不再说话,只?拉着?她往外走,倒是柳絮宁,酒精打开了话匣子,回?程路上只?有她一人的喋喋不休。
梁恪言第一次为她的话多而感觉到耳朵疼。
夜色里的云湾园被安静笼罩。
半拖半拽着?柳絮宁下车,在玄关处换鞋也显得费劲。
梁恪言在她面前半蹲,去解鞋带。
眼前昏昧一片,柔软的长发随她的低头晃荡在他的耳垂与后颈。也不知她今天喷的什么香水,一股奶油硬糖的味道。
梁恪言指尖一顿,只?觉得这痒意和她靠近时的气息如燎原之火从头顶烧至脚尖,把?人的理智一丝一扣地?从身体?中挤出?。
“你怎么不开灯呀?”她好奇地?问。
因为他不想开。开灯必然引起旁人注意,这旁人里有谁,这栋别墅之内又有谁存在,他不知道,但?无论是谁,都请不要来打扰这段独属于他和她的时间。
轻轻一抽就能松开的鞋带在梁恪言掌心?里静静待着?,就似他和她的关系,破局之法?简单轻松,大不了分崩离析而已,原定?的结局不就是如此。
可他偏偏不要,他偏偏要执迷不悟地?站在悬崖边上,在一团乱麻之中与她屡次纠缠。
“你怎么不说话。”她脚尖动了动,被他一把?扣住脚腕。
“别动。”第一次伺候人,不太习惯,所以耐心?稀缺。
他语气算不上好,甚至有点凶,柳絮宁不大高兴地?看着?他:“就动就动!”
梁恪言抬头看了眼她,柳絮宁气势弱下去:“……好吧,不动了。”
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又将她的短靴放置归位。
刚走到房间门口,腹腔之内一股异样的感觉上涌。柳絮宁突然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走,凭着?记忆撞开厕所的门,倒在马桶边吐。
梁恪言面色一凛,快步跟上去,蹲在她身边,轻拍她的背。
“别、别看……”她另一只?手无力地?扬起,去遮梁恪言的眼睛。
冰凉的掌心?虚虚覆盖住他,眼前视线半虚半实?,梁恪言依着?她说好,只?在没有遮全的视线之中抓住她垂着?的长发,握在掌心?之中。
吐完,柳絮宁没了力气,四肢像刚从酒中捞起,浑身使不上一点劲儿。她坐在地?上,嘴边和头发丝上都有酒渍沾着?。梁恪言抽过洗脸巾,沾湿之后,轻轻在她脸颊上擦拭。
浴室里明亮的灯灼着?她的眼睛,她半眯着?,长睫浸湿,盈盈一双眼,莫名露出?可怜相。
梁恪言突然觉得前几日自己不明就里的疏远实?在过分又不讲道理。
“起来。”他扔过洗脸巾,空下来的两手想拉她起身,又怕力道不适合弄疼了她,一时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柳絮宁乖乖仰头,伸手像要他抱。
梁恪言必然不可能用这个?姿势抱她,他索性捞过她双腿搭在臂弯,习惯性地?往上轻轻掂了掂。
柳絮宁原本张开的手臂木木地?缩了回?去,喃喃自语间带着?埋怨:“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啊,再掂我又要吐了。”
梁恪言:“……抱歉。”
把?她抱到床上,刚放下,她又噌得一下坐起。
“躺着?也想吐。”
梁恪言:“好,那就坐着?。”
柳絮宁眨眨眼,得寸进尺:“我还没有卸妆。”
梁恪言:“所以?”
她一仰脸,讨好地?冲他笑笑:“卸妆水在那里。”
“要卸两遍的。”
“谢谢你。”
梁恪言站在盥洗室里看着?瓶瓶罐罐时依然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被柳絮宁使唤至此。
磨砂的玻璃门外,她还在喋喋不休,酒精浸泡下的大脑连语言系统都要紊乱,却还要一遍一遍地?重复“在第二格上面”“一瓶快用完了,一瓶还没拆,一定?要先拿那瓶快用完的”“……”
梁恪言拿着?卸妆水和卸妆棉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挽起袖子,脸上是不耐,手上动作却细致。
柳絮宁闭着?眼睛,又觉得脖子好累好累,于是抬手抱住他的腰,两手在他后腰处相握,像打上一个?紧紧的结扣,要把?他与自己缠在一起。
这距离太近太危险,近到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空气残存。他承认,他包藏歹心?,渴望着?与她的亲密距离,但?绝不是在此番情景下。
梁恪言另一只?手伸到后面,不由分说强硬地?掰开她的手。
柳絮宁委屈地?看他,那句“你这人怎么这样”似乎就要在下一秒喷薄而出?,又在梁恪言在她面前屈膝蹲下时堵在唇齿间。
他半蹲着?,面颊边的碎发被他绕到耳后。
不同?于盥洗室灼人的灯光,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壁灯,亮度人为调到了最低,斜斜打下来的光晕一圈又一圈地?在柳絮宁眼前散开,男人的身影轮廓都变得柔软。没有扣紧的大衣带着?料峭春夜里独有的寒意,像轻盈的蝴蝶呼啦呼啦往她眼前飘。
隔着?一张薄薄的卸妆棉,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指尖炙热的温度,慢慢地?从额头划至脸颊,又在唇边停住。
她的心?要飘起来了,像飘过万里高空,最后却轻轻地?落到一朵柔软的云上。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的手抚上他的喉结,指尖在那颗痣上游离。
脸颊上的触感暂停了。
她眼睛上抬,和他对视。
指腹下,那坚硬的棱角也跟着?滑动。像一场缓慢、温柔,却又不容置喙的强势攻伐,却不知是谁陷入。
“喜欢你。”她不受控制地?说出?口。
梁恪言愣在原地?,直到柳絮宁的手指顶了顶他的眼镜框,他才如梦初醒。手不自觉握成拳,再松开时又陡然附上一层汗。
“再说一遍。”他双膝快要碰地?。
梁恪言想,她一定?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白皙的脸颊和鼻尖都缀上绯红,眼睛夹雨带雪,潮湿一片,声音不休不止地?挠着?人心?:“我说我喜欢你。”
她一下子拥抱住他,下巴与他肩膀的布料摩擦,长发拂过他的颈,像进行了一场无人知晓的精神亲吻。
声线似梢头小鸟,在温柔的春风中扑腾翅膀,生动活泼地?往梁恪言的耳边钻。
“我喜欢你呀,阿锐。”
……
好像一场美梦突然叫停。
一个?字一个?字,是沿着?斜坡滚落的重石,堵着?他的耳朵,来回?碰撞。大脑轰鸣一声,顷刻陷入一片茫然宽大的白。
梁恪言怔了一瞬,用为数不多的理智一遍遍去回?想刚才从她口中冒出?的两个?字,却也没有勇气再问她一遍。
她的身体?柔软,压在他身上时像一床凉凉的绸缎,可却能给?人以捂掩鼻息的窒息感,让他连气都喘不出?来。
她居然真的喜欢他的弟弟?凭什么?梁锐言凭什么?他哪里来的这种好运气?
她的呼吸和胸口起伏的弧度逐渐趋于平稳。
梁恪言僵硬地?抬手,捏着?她的后颈:“柳絮宁,你再给?我说一遍。”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冷得吓人。
他没得到她的回?答。
梁恪言的手缓缓往下移,落至她的腰间,而后轻轻抱住她。想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又怕稍一用力就吵醒了她。
落地?窗上附了几颗雨珠,旋即,降落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砸地?声打破一切平静,他的心?被灌得燥热,燃烧了一团又一团名为嫉妒的火焰。像潜伏在阴暗处的独行兽,看见成双成对的猎物?就起了滔天的嫉妒心?。
“不许喜欢他。”她的名字在他唇齿间细磨,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好像一个?咒语,多试几次就能扭转局面,“柳絮宁,要喜欢我。”
可惜卧室静悄悄,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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