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的反应很快。

红头罩感到一阵剧痛，他差点以为自己被骗了，但他很快发现疼痛来自伤口的快速愈合。比剧痛更令他在意的是精神上的变化。

灵魂就像剥去一层污泥形成的厚壳，总是刺耳尖叫的小丑笑声完全消失了，那股盘踞心中的无名愤怒也跟着一起消失，精神轻松且平静，连灰暗的世界似乎都变得明艳清晰。

如果去蝙蝠洞时是现在的状态，他不会将气氛弄得那么僵硬，也不会让自己的离开显得那么狼狈。

红头罩想着，他靠在室内唯一的沙发上，搓了搓脸，摘下多米诺眼罩。

“杰森·陶德，我的名字。”

“特雷尔，没有姓。”

他们交换名字。

红头罩睡着了。

治愈圣水没能净化红头罩体内的邪恶源力，只是驱除了当前的所有负面影响。当二十四小时的药效期过去，邪恶源力仍会卷土重来，拉扯着他的灵魂堕向地狱。

特雷尔慢慢抿了一口啤酒，冰凉带涩还微微发苦的味道称不上好，却有一股淡淡的麦芽香气。

记忆中冒险者工会过节西蒙都会带他一天跑十八个城市据点排队领的酒，原来是这种味道啊。

特雷尔转头打量沙发上闭目沉睡的青年。

杰森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这个年龄，未来才刚开始。

特雷尔不是很擅长灵魂魔法，但他擅长治疗。

审判天使拿着审判权杖施展神圣治愈，可以让身体和灵魂在祝福中恢复最佳状态，也就是天选者说的满血复活。

特雷尔其实不太在乎所谓的主线任务，如果他真是那种什么都按照系统任务走的npc，也就不可能净化十万玩家打落十二主神，被放逐出天域世界。但特雷尔体内的力量正处于微妙平衡中，审判天使抽出来，身体可能彻底崩溃……

还有一种特雷尔从未用过的办法。

特雷尔的目光落在杰森的唇上，却没有动。

黑猫在天亮前回来，带着两个幽灵。

‘雷尔，这是“医生”和“老师”，托马斯和玛莎在人世间使用的称号，我跟他们说过规矩了喵。’

幽灵是一种亡魂。他们不肯去天堂，也不肯去地狱，依靠自己的执念在人世间的阴暗面存在。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思念他们，他们就不会消失，还可以在万圣节这天回到人世间探望亲友。

活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无法跟活人交谈。当然，也有幽灵吸收暗属性的能量获得干涉现实的力量，让他们可以进行托梦，或者被人看见，甚至变成怨灵作恶，这些行为通常是不被允许的。

特雷尔确认两个幽灵生前没有做过大恶，也没有怨气缠身，将他们送进钢铁魔偶。

白铁色的魔偶苏醒过来，在一旁默默地活动适应身体。

‘有人请雷尔喝酒？雷尔要有情人了吗……是红头罩？我就说他的灵魂很有趣！哇，他胸好结实啊！我能给他踩奶吗？快乐的猫猫都喜欢踩奶！我还没试过喵！’黑猫跃跃欲试。

“安静。”特雷尔塞了一颗魔核给黑猫。

西蒙强行把幽灵从灵魂世界带出来，力量消耗有些严重。

黑猫叼着魔核挤到沙发上沉睡的人怀里吸溜。

魔偶们有魔核支撑就不会疲惫，他们转了一圈很快找到自己能干的事。

魔偶医生整理可以回收利用的垃圾，魔偶老师拿着毯子过来给杰森盖上。她温柔地看着杰森，还轻轻哼起摇篮曲。

特雷尔闭上眼睛。

西蒙确定自己找的是老师，而不是爸爸和妈妈吗？

轻柔的《摇篮曲》像梦一样飘荡，带着特雷尔的记忆前往很久远的地方。

那时他出生不久，因为金色竖瞳被当成恶魔。父亲在门外跟奴隶商讨价还价，说这么纯粹的恶魔之眼可以当混血恶魔卖，最少要十个金币，奴隶商嫌他太小了万一养死只能卖给黑暗法师回不了本。母亲则抱着他流泪，轻哼着歌让他快快睡。

眼泪落在额头上。

特雷尔没有睡，但他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地任由父亲把他夺走交给奴隶商人。

眼泪大概是烫的……

红头罩，也就是杰森陶德醒来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这么放松地睡觉是什么时候？

杰森想不起来。

他复活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在韦恩庄园那几年确实很快乐，但忙着学习忙着训练忙着夜巡，永远停不下来，快乐却绝不轻松。至于更早的时候，住犯/罪/巷谁敢把两只眼睛闭实了睡觉？

没有小丑在脑子里尖叫，连哥谭都变可爱了。

杰森拎起趴在他胸前踩奶的黑猫，坐起来环视一圈，发现特雷尔家换风格了。

昨晚还是拙朴到粗糙的中世纪铸造作坊，今天竟然多了屏风窗帘把工作区和生活区分割开，养绿萝的塑料瓶都换成了玻璃花瓶。

见鬼！他为什么会毫无防备地睡死？！

“早上好，猫。”杰森跟黑猫打了个招呼，又凑到花瓶前看看长出白色根系的绿萝，摸摸绿油油的鲜亮叶片，“你也早，有名字了吗？”

长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浇了毒藤女的植物催长素。

“尼克斯，勒托。”特雷尔走进来，随口取了两个名字。

黑夜三女神还差一个。

“尼克斯，勒托，早上好。”杰森重新跟绿萝打招呼。

特雷尔将爬到杰森头顶的黑猫揪下来，介绍道：“西蒙。”

“西蒙，早。”杰森挠了挠猫下巴。

黑猫喵喵叫：‘红头罩，已经中午了喵。’

杰森听不懂猫语，他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神飘忽不看特雷尔，似乎不太好意思：“呃，我昨晚听到有人唱歌。”

特雷尔侧身。

魔偶老师端来一篮果酱面包放在桌上，微笑道：“杰森先生，请用。”

声音很熟悉，跟梦里的歌声一样温柔。

“哇哦，有灵魂的魔偶。”杰森看着飘浮在半空的金属魔偶，吹了声口哨：“神秘协会魔法联盟一九五三年宣布制造有灵魂的魔偶将被定性为黑暗法师，你要小心别让她被魔法界的人看到，或者给她一个更接近人的壳子，这种中世纪风格的金属魔偶只有几个非常古老的魔法家族还在使用。”

杰森复活后为了治疗坏掉的脑子开始接触魔法，懂一点魔法界常识，会一点普普通通的灵魂魔法。

他对魔法界的规矩不太在意，更不会为了没有怨气的灵魂魔偶去告密。

特雷尔第一次听说这个规矩。

普通魔法师很难从只有亡者的暗世界带回灵魂，想要制造灵魂魔偶，要么捕获徘徊在人间的怨灵，要么选择杀人提取灵魂，而黑暗法师更喜欢把活人折磨成怨灵再塞进魔偶中，这种行为确实应该禁止。

“老师，医生。”特雷尔跟杰森介绍，迟疑了一下，补充道：“我的管家。”

魔偶们是西蒙的朋友，也是特雷尔送给西蒙的圣诞礼物。但他们似乎不满足西蒙玩伴的身份，正努力向他展示优点。

魔偶医生擅长赚钱，上午披着黑斗篷戴上口罩手套出门，带回来几百美金，说是用可回收垃圾在黑市换的钱。医生还说他需要一间医务室以及电脑，他自己能搞定，只是跟特雷尔汇报一下。老师也接管了所有家务，还让医生带了布回来，说要给特雷尔做衣服……

特雷尔决定给他们升职。

说到钱，杰森便准备给特雷尔送钱。

“特雷尔，你的治疗药水卖吗？”

特雷尔将还剩大半瓶的治愈圣水交给杰森，想着要不要在祈祷大厅内增加一个转化圣水的喷泉。

杰森带着治愈圣水精神抖擞地离开，他今天要去调查贫民中学的校长。

红罗宾在监控中看到活蹦乱跳似乎比平时更健康的红头罩，终于放下提起的心，停止往嘴里灌超浓咖啡，把自己摔到床上闭上眼睛，与其说睡觉不如说晕过去。

另一边，蝙蝠侠看到精神抖擞的杰森也松了口气。

昨晚杰森被特雷尔带走，因为他们看起来像是朋友，蝙蝠侠没有追，但杰森进入那个诡异教堂后体内定位失联，这让他非常不安。

蝙蝠侠在杰森第一次送铁锭时，就盯上了特雷尔。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太过关心儿子的交友情况，盯特雷尔的官方原因是：神秘魔法师能扭曲他人感知，值得警惕。

蝙蝠侠曾试图夜探教堂，但每次还没来得及进入就因为各种问题将调查推后。一次意外还算正常，次数多了，肯定有问题。蝙蝠侠不可能为了一个罗宾能解决的小贼绕半个城去亲自处理，甚至忘了在探查场所留下监控器。

当时特雷尔还没暴露危险性，蝙蝠侠的调查比较谨慎保守，直到今天才选择连线黑暗正义联盟，找魔法界的朋友打听消息。

“扎坦娜，制造一个数万平米能够扭曲人类感知的魔法领域需要多久？”

“看情况，有些派系的法师会随身携带领域，需要时展开释放。如果从头开始打造的话，几年到几十年都有可能。”

“不是随身领域，是一夜之间将五万平米左右的区域变成魔法领域，能扭曲我的意志。”

“你身上的抗干扰魔咒还在有效期，能影响你的肯定不是普通魔法领域，只有天使或者恶魔才有这样的能力。天使的可能性比较小，天堂对祂们约束更高，不能随意施展奇迹。可能是大恶魔，路西法就在纽约开了家酒吧，康斯坦丁还是那里的常客……”

“嗯，有空来哥谭一趟。”

“过阵子吧。布鲁斯，你有关注最近灵魂世界发生的事吗？”

“没。”蝙蝠侠抬头看了眼大屏幕里神秘兮兮的魔法师朋友，“跟我有关？”

“最近灵魂世界出现一只黑猫到处吃恶灵，释放能灼伤恶魔的圣光审判邪恶，宣称要把哥谭的倒影【邪恶之城】改名为猫猫城。”扎坦娜说猫猫城时紧盯着蝙蝠侠头顶的尖耳朵，“听说，我是说听说，有人怀疑那只黑猫是蝙蝠侠变的。”

蝙蝠侠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这是蝙蝠战衣的天线！不是猫耳朵！

蝙蝠侠只是一个普通人，连活人居住的哥谭都无法拯救，怎么可能变异成黑猫去暗世界把哥谭变成猫猫城！

说到猫，蝙蝠侠想起杰森前阵子突然检索全城的猫和像猫的生物，那几天宝石大盗猫女都来找他告状。

蝙蝠侠很顺手地黑进红头罩的信息库，共享相关信息——孩童口中的猫猫神教，黑色天使猫，猫猫神教总部在东区礁石滩附近，据说只有善良无辜的人才能进入。

蝙蝠侠不能进入，那就布鲁斯韦恩出马。

一群无处可去的妇女儿童的庇护所，需要人傻钱多的哥谭首富送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