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可是欧阳游，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聪明。”

——

欧阳游很少有这样说人话的时候。

李问玉竟然有些感动。

但李问玉立刻整理好了表情，不让欧阳游看出自己的端倪——遥记得不久前，他也曾被欧阳游这么感动过一次，那时候欧阳游说他那是被pua了……

现在，三个鬼已经全部被揪出来了。

分别是徐虎，俞秀丽，夏以洋。

李问玉面有感慨：“……真没有想到，夏以洋竟然是鬼。”

他说：“我还以为贺语和你是鬼呢。”

欧阳游低着头滋溜滋溜地喝着草莓味营养液，闻言皱眉看向李问玉：“你一个躺赢通关的人就不能安静点嘛？和智商低的人说话食物的美味会减少一大半的——虽然营养液本来就很难喝。”

像是赞同欧阳游说的话一样，他肩膀上那只小奶橘还适时地哼唧了一声。

李问玉：……

虽然被欧阳游拒绝了沟通，但李问玉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从刚刚起就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就是鬼吗？”

欧阳游被嘴里的营养液呛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好笑的表情：“你？是鬼？凭你的智商如果当鬼，很可能在第一天就被我联合其他人票死。”

李问玉：……

再怎么说，他也是本市相当有名的上市企业的部门经理，平时手下人都怕他怕得不行，怎么在欧阳游眼里却变得这么一文不值了？

似乎看出李问玉的郁闷，欧阳游放下手中已经空掉的营养液瓶子，斜睨他一眼：“自以为是聪明人的蠢货，总是能暴露更多。”

一直闷不做声的贺语突然说：“……那你呢？你也是自以为聪明人的蠢货吗？”

对于欧阳游，贺语的心情是复杂的，尤其是在弄明白欧阳游这几天是怎么把鬼揪出来之后。

在欧阳游的推理中，他只是一个因为不善言谈的好用棋子，从第一天起就不停地被欧阳游推出去在挡众人面前。

虽然活下去了，但越想，越憋屈。

所以想着拿话刺一下欧阳游。

“我？我当然不是。”欧阳游想也不想就就说道：“我可是欧阳游，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聪明。”

说完，欧阳游没有再理贺语和李问玉，向着对夏以洋破口大骂个不停的俞秀丽走去。

他说：“俞秀丽小姐，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等到今晚投票的时候再死？”

“……”这问题简直是杀人诛心，俞秀丽怨毒地看着欧阳游，没有说话。

欧阳游摊摊手：“你没必要这么看着我，愿赌服输的道理，你不懂吗？”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了八个小时，你会怎么做？

俞秀丽一言不发，坐在角落中，环抱着自己，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里。

看起来像是骂累了，认命了。

但是俞秀丽并没有放弃。

她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就像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

她在思考，思考如何能活下去。

俞秀丽默不作声地坐着，就算身体已经发麻、僵硬，也还是一动不动。

甚至都没有抬过一次头。

俞秀丽听到那个叫李问玉的男人的声音：“她……这是怎么了？”

欧阳游的声音：“人都要死了，有点儿小情绪又怎么了？你别问了，让人家清静一会儿吧。”

李问玉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在骂欧阳游假好心。

俞秀丽看不到时间，只能从屋子里的温度来感受。

并不是因为她的触感有多灵敏，而是这七八年来，地球的天气快速转向了极端，尤其是这两年——就算是寒温带地区，在夏季时气温也有55c；就算是热带，冬季时也也有零下20多度，近年来，人们被冻死或中暑热死的新闻已经多到令人麻木。

就像J市，虽然现在是秋季，但白天闷热，晚上寒冷，等室内燥热的空气一点点转变成冰凉的时候，就代表着太阳下山了，距离六点钟的投票也不远了。

果然，没过多久，俞秀丽听到了众人像之前一样在宿舍中心围成圈坐了下来。

她的眼前也出现了投票面板。

【17：59：57】

【17：59：58】

【17：59：59】

【18：00：00】

【请进行投票】

【请输入您的投票对象名字（注：谐音或代号也可）】

【已完成投票】

【投票时间截止，投票结果统计中，请稍等】

【投票结果为：

俞秀丽：3票

投票人：贺语，李问玉，夏以洋】

投票结果公布的那一刻，李问玉扭头看向欧阳游，无比纳闷又好奇：“你怎么又没有投票？？”

欧阳游：“忘了。”

李问玉：……

这么敷衍又明显的谎话，骗鬼呢？！

不过，鉴于欧阳游没有投票的次数实在太多，而且也没有对游戏的胜负造成什么影响，既然他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理由，那就随他去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俞秀丽。

俞秀丽没有再像白天那样，一直把头垂在膝盖里，而是用手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贺语警惕：“你干什么？”

俞秀丽说：“我去送死。”

众人一愣，俞秀丽没再说话，扭过头，面无表情地向宿舍门外走，脚步十分坚定，像是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李问玉抿了抿唇，一股敬佩混合着浓浓的罪恶感从他心底升起。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想要从他们脸上找到相同的情绪，这样他才会不那么难受。

贺语和夏以洋的表情和他差不多，都很难受，但当李问玉的目光扫过欧阳游的脸颊时，却是一愣。

这几天，死掉任何人都不能让欧阳游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好像死人、尸体对他来说就像是路边死掉的昆虫尸体一样让他无所谓。

李问玉曾经暗暗腹诽过欧阳游——这小孩儿要么是冷血要么是中二病。

本来，李问玉都猜到，欧阳游大概又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了，却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欧阳游警惕中带着浓烈兴奋的表情。

欧阳游那双总是眯起的狭长灰眸前所未有地睁得很大，瞳仁竟似乎都放大了不少，活像一只见到了猎物的野猫。

没等李问玉细想欧阳游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那边，俞秀丽已经走到了宿舍门边，伸出了手握住了宿舍门的把手，一个用力，老旧的宿舍门“咔哒”一下，被她拉开了一条小缝。

小缝中，露出了燕尾服的一角。

新手指引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宿舍门外，它就站在距离宿舍门不到十厘米的距离，用那诡异的笑容等待着俞秀丽。

俞秀丽眼眸闪烁了一下，向门外走去。

就在她的脚尖刚迈出宿舍门的那一瞬间，新手指引官脸上诡异的笑容扩大，向俞秀丽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俞秀丽消失了。

【默默无闻】

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人群中永远都不是最耀眼的存在，

甚至，是被忽略的存在。

不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收获其他人的目光的话……

那么——

索性将这个特质发挥到最强吧！

天赋能力说明：

使用天赋能力时，可进入隐身状态

Lv1的“默默无闻”持续时间为5分钟；刷新cd为8小时

看着俞秀丽从它面前消失，新手指引官有些发怔。

不过，它很快就笑了起来。

桀桀地笑声回荡在走廊中：“……你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吗？天真！”

新手指引官站在原地没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走廊远处却传来了俞秀丽凄厉的惨叫——”放开我！！放开我！！！”

俞秀丽是怎么被抓住的？

这个疑惑刚在李问玉，贺语和夏以洋的脑海中浮出，就见欧阳游快走了两步，来到门口，站在门的侧面、歪着头，看向走廊深处。

接着，欧阳游双眼一眯，挑起了嘴角，露出了半颗小虎牙：“果然。”

有了欧阳游打头，夏以洋等人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站在了欧阳游身后。

接着，他们见到了他们这一生中最为恐怖的画面。

深邃的走廊中，站满了人。

准确地说，站满了新手指引官。

数不清的、无数一模一样的巨大细长人影将走廊塞成了密不透风的沙丁鱼罐头，因为太过高大，他们的头都歪歪地抵在天花板上。

远远看过去，像是有人在夜空中放飞了无数苍白的、拥有诡异笑脸人头气球。

俞秀丽就被它们中的其中一人揪在手中。

她被拎在半空中，不断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所有新手指引官嘴角诡异的笑容都因为她的尖叫声而愉悦地扩大着，同时……

“骨碌！”“骨碌！”“骨碌碌！”

所有滚圆的眼球在眼眶中转动着，看向俞秀丽所在的地方。

在无数阴暗黏腻的目光注视中，俞秀丽被拦腰扯断，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肠子混合着血液落在地板上，一个流光溢彩的小球从她体内掉出，没等落地，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接住。

“嘻嘻……”

“嘻嘻……”

“嘻嘻嘻嘻嘻……又死一个……”

“……是可以隐身的天赋能力……嘻……”

新手指引官们的窃笑声在深邃的走廊中一波又一波，忽远忽近地响起。

李问玉讷讷着：“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

话一出口，李问玉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李问玉的声音吸引了宿舍外所有新手指引官的注意，它们的目光从已经地上已经死掉的俞秀丽尸体上挪开，改为看向宿舍内。

它们的目光充满了恶意的窥探，看过来的一瞬间，就像是无数冰冷的毒蛇在肌肤上爬行，令人毛骨悚然。

在无数道阴冷的注视中，贺语苍白着脸色，捂着嘴冲到了卫生间，紧接着，卫生间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

李问玉和夏以洋的表情也不太好，欧阳游毫不怀疑，只要稍加努力，他们也能够像贺语一样轻松地吐出来。

欧阳游倒是没什么反应，或者说，他仍旧是那副猫见到猎物时的兴奋模样，他紧紧盯着走廊中无数黑压压的新手指引官，在它们窥视自己的同时，也在探究着它们。

欧阳游毫不畏惧地和新手指引官们对视的同时，还没有忘记伸手，用手掌托着肩膀上小橘猫圆滚滚毛茸茸的肚子将它搂到怀里。

他把小猫脸按在自己胸襟：“别看别看，太丑了，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新手指引官们：……

欧阳游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用力，想直接关上门，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等下。”

欧阳游回头：“小卷毛，怎么了？”

夏以洋无奈地看了欧阳游一眼：“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小卷毛叫我了？”

欧阳游笑眯眯地看着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李问玉看着门外黑压压一片的新手指引官们，只觉得腿软：夏以洋，你为什么不让欧阳游关门？”

李问玉的问题，让夏以洋轻轻叹了口气：“我要走出门去，让最后一个‘鬼’死掉，结束这场游戏。”

夏以洋的回答，让欧阳游都为之一怔：“这么着急？今天才是游戏的第四天，你还可以……”

“不了，”夏以洋打断了欧阳游想要劝自己多活两天的话：“在这间破屋子里，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我有个请求……”

欧阳游眨眨眼：“什么请求？”

夏以洋看了一眼仍被欧阳游按在怀里的小橘猫：“能给我摸摸你的猫吗？”

欧阳游的这只小橘猫长得很好看。

这只小橘猫看起来明明只是常见的土猫，但就是比一般的猫要可爱，一张圆圆的小猫脸看起来可爱中又不乏机灵。

小猫通体都是金橘色，唯有一双猫眼是神秘的绿色。

这只小橘猫可能只有两个月吧，不论是脸蛋、还是身体，都圆滚滚的，像两只拼接在一起的小橘子。

虎头虎脑，奶里奶气，估计就算是超级讨厌猫的人，也不会对这只漂亮的小奶猫露出恶意。

这个请求说出口的时候，夏以洋自己都吃了一惊；

因为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遗愿竟然会是摸一只猫这么简单。

夏以洋本以为欧阳游会很快答应自己，谁知道，欧阳游那张韶秀的面庞却露出了无比无比纠结的表情。

知道的以为夏以洋是要摸猫，不知道的，还以为夏以洋是想把他的猫抢走。

李问玉都看不下去了：“你就给他摸一下呗？”

欧阳游对李问玉翻了个白眼：“这是我和小卷毛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话？轮得到你来做好人？轮得到你来慷他人之慨？”

也许是因为想到自己的猫要被其他人撸，欧阳游的语气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相当不好。

李问玉被欧阳游的话刺痛到脸色涨红，他想骂欧阳游两声，但又怕自己骂不过这嘴损的臭屁小孩儿，只有瞪了一眼欧阳游，悻悻作罢。

欧阳游又拧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才动作超级缓慢地举着小橘猫的两只前爪，往夏以洋的方向递了递。

夏以洋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小心翼翼地接过小橘猫。

小奶猫身上都是刚长出的绒毛，不光看起来像太阳的颜色，摸起来也是暖洋洋的。

夏以洋轻轻地摸了几下小猫头，又伸手揉了两把小猫的肚皮，小猫一改趴在欧阳游肩膀上的那种乖巧表情，背毛炸开，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呜”声，瞳孔因为警惕和紧张而放得很大。

夏以洋问：“说起来……这只猫叫什么名字？我好像从没有听过你叫它的名字。”

欧阳游：“没有名字，我没给它取名。”

夏以洋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欧阳游耸了耸肩，没说话。

夏以洋：……好叭。

鉴于欧阳游对这只猫的宝贝程度，夏以洋没有摸太久，就把猫还给了欧阳游。

小橘猫一回到欧阳游怀里，喵喵叫着又爬回了欧阳游的肩膀，一蹲在主人的肩膀上，小橘猫立刻像小摩托车一样打起了呼噜，蓬松的尾巴尖儿悠闲得晃来晃去。

夏以洋说：“我出去了。”

“等一下，”欧阳游叫住夏以洋，对夏以洋比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夏以洋抿着唇，伸出手和欧阳游握了握，然后，没有再留恋，朝门的方向走去。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新手指引官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当夏以洋来到门口的时候，一个新手指引官重新出现在了门口。

夏以洋低声：“……我看你们撕人的手法挺利落的，等轮到我的时候，可千万别手软啊……”

说着，夏以洋在新手指引官殷切的注视中走出了1040宿舍的门。

下一秒，他被新手指引官拦腰抓起，掰断。

两截身躯被新手指引官捏在手中，和之前的所有人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的死者脸上的表情都无比痛楚狰狞，夏以洋的表情却是平和的。

杀死夏以洋后，新手指引官捡起从夏以洋身体中掉落的光球，“咦”了一声，然后咯咯地笑出了声：“他的天赋能力竟然是【好运常伴】？嘻嘻……看起来运气也不怎么好嘛！”

新手指引官大声嘲笑够夏以洋的天赋能力，转动眼球，“骨碌”“骨碌”地看向站在门内的欧阳游和李问玉。

“‘鬼’已全部找出，恭喜你们，通关第一场新手试炼。”

新手指引官话音落下的瞬间，提示面板在正在卫生间呕吐个不停的贺语，和李问玉的脑海中展开。

【恭喜玩家通关第一场新手试炼！】

【请稍作休息，等待第二场新手试炼的玩家到齐】

欧阳游的眼前也有面板展开。

只是，和贺语、李问玉二人的提示文字并不相同。

出现在欧阳游面前的文字是——

【游客欧阳游，您已成功参与一场游戏】

【恭喜您获得进入“TOWER”世界的资格】

【恭喜您获得称号：欺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