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柯诺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剧烈跳动着, 在寂静的夜里像是惊雷悸动。

他在紧张什么？他自己也不懂。

此时，头顶的乱步还在继续追问：“现在记起来了吗？”

柯诺无法继续忍受这个，只能投降, 弱弱地说了句：“我记得了，你可以松开了——”

乱步：“真的吗？我不信，那你详细描述一下那晚发生的事。”

柯诺瞬间火大：“你不要太过分。”

乱步故意收紧胳膊, 将怀里的人箍的更紧：“随便你，你如果不说，那我就不松手。”

柯诺也彻底恼了：“好啊，有本事你就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你一晚上都别松手。”

乱步：“好啊。”

于是他们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半夜时分，乱步从睡梦中醒过来, 觉得手上一阵麻痹感。

他翻个身，刚好对上柯诺那张安静的睡脸——柯诺将自己的脸压在了乱步手上, 把这双手当成了枕头。

乱步想将手抽回，但见柯诺睡得正熟, 只能放弃。

刚刚的对峙是谁赢了？乱步也不确定，因为僵持到最后他们都睡着了。

想到这儿，他又翻过去身, 盯着柯诺的脸，这个距离他可以闻到柯诺皮肤上散发出的气味。

“好近。”乱步心想着, 伸手碰了碰对方的头发。

先是用手指小心戳弄，然后是抚摸, 那些柔软的头发像水流一样穿过他的指间, 像被太阳照射后的、带着暖意的海浪。

他很喜欢柯诺的头发，但他平日里如果敢伸手去碰, 柯诺就会骂他：“把手拿开，这样很奇怪。”

哪里奇怪？乱步不明白。

他每次想用手去碰触柯诺，柯诺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为什么？他能随便碰爸爸妈妈的手，为什么不能碰柯诺的手？他可以跟爸爸妈妈拥抱，为什么不能跟柯诺拥抱？

乱步正沉思时，突然听见房间窗户上的报警器发出了微弱的嗡鸣声。

这个报警器是他临睡前设置的，报警器的另一部分被安置在院子里，一旦有体重超过50公斤的生物踩上去，连接的这一端就会发出阵阵嗡鸣。

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似乎有什么人越过了围栏的门。

有人闯进来了。

乱步立即起身关掉报警器，他拉过毯子给柯诺盖上，又迅速将房间的窗户和门锁好，然后独自下了楼。

正如乱步料想的那样，Mafia的十几个人潜入进来，他们站在院子里，脸上挂着参加葬礼才会露出的肃穆表情。

见乱步下了楼，为首的人表示：“江户川先生，我们会保持足够的礼节，但请你把我们少爷交出来。”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枪，带着满满威胁的意味。

“啊，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乱步双手抱胸，一脸无辜，“柯诺只是在我家住一晚而已，你们表现得好像我把他拐走了一样。”

Mafia众人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你明明就是把他拐走了，而且不止一次”。

乱步：“好啦，我相信你们的工资很高，但你们没必要为了这么个无聊的工作就这么拼命，我劝你们赶紧离开，因为只要我一个电话警察就会来——”

没等乱步的话说完，他敏锐捕捉到空气中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

这之后，“喀嚓”一声，有人扣动了扳机。

乱步立即转头，眼见一颗子弹朝他而来。

但那颗子弹擦着他掠过去，击中了对面保镖的肩膀，刹那间鲜血四溅。

装了□□的手枪声音很小，子弹出膛的声音类似挥鞭，但如果声音持续的足够久还是会引起附近居民的怀疑。

保镖们如临大敌，立即对着黑暗开了数枪，嘴里喊着：“出来！”

他们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直到柯诺从二楼的扶梯上跳下来。他举起手上的枪，一步步朝mafia的人走去。

柯诺的肩膀在流血，但他脸上挂着一种温柔且残忍的微笑，让乱步心里一沉。

乱步上前一步：“喂，把枪放下，你受伤了。”

但柯诺没理他，而是略一歪头，朝mafia众人笑道：“还要继续吗？”

对面的保镖们见柯诺受伤了，连连后退，似乎很惶恐：“您肩膀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请跟我们回去——”

柯诺打断他们的话：“或者你们现在回去，就说是我打伤了你们，然后你们可以说‘为了不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所以先撤退了’，以森先生的性格是不会追究你们责任的。”

说完后，柯诺用一种愉快的表情问道：“成交吗？要么你们现在滚，要么就直接抬我的尸体回去，你们觉得森先生更喜欢看见哪一种结果？”

森先生明白“越是阻碍越是叛逆”的道理，柯诺已经做到这个程度，森先生不会再冒险派人来。

柯诺只用了几句话就平息了这场纷乱。

这之后，乱步拿了药箱回到房间，看见洗过澡后的柯诺正坐在床上，检查着肩上的伤口。

刚刚他是故意中弹的，虽然只是擦伤，但他知道自己负伤的模样会吓到mafia那些人。

柯诺头发又湿又乱，肩上缓缓渗出的血，配上那张过度苍白的脸，有种凌乱又惊心的美感。

这之后，他抬起头对着乱步笑道：“被吓到了？”

乱步是被父母精心呵护的孩子，虽然江户川警官经常向乱步科普枪械知识，但乱步从没见过流血的枪战。

乱步看着对方的笑容，莫名觉得，柯诺跟森鸥外越来越像——刚刚柯诺开枪时的表情，冷笑的模样，带着温柔的残忍感。

柯诺看穿了乱步的心事，故意问道：“你从没见过这种枪战的场面吧，是不是觉得很血腥？”

乱步帮他处理着肩上的擦伤，似乎是不想理他。

乱步这幅逃避的态度反而让柯诺有了兴趣。

柯诺：“喂，乱步同学，跟我说句话？”

乱步：“闭嘴啊，我要帮你上药了，我可不擅长这种事，弄痛你我不会负责的。”

眼见乱步不为所动，柯诺想了想，故意靠近乱步，往乱步脸上吹了一下气。

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温热喷吐在乱步脸上，让乱步手上的动作一顿。

柯诺：“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是被我吓到了，对吧？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想跟我睡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像雾一样朦胧柔软。

乱步终于有了反应，他眼睛一黯，伸手将柯诺推倒，推到床单上压住。

柯诺诧异：“喂——”

“你在想什么？”乱步整个人压在柯诺身上，愠怒道，“你觉得很好玩吗？”

乱步语气粗暴：“是，我确实被你吓到了，你怎么能在那种时候开枪？天那么黑，他们根本看不清你是谁，万一他们把你反杀怎么办？”

其实乱步只需要拉响报警器就好，因为mafia的人会尽量避免跟警察起冲突，但柯诺偏偏要跑出来搅局。

刚刚的场面如果出一点差错，柯诺或许已经脑袋开花了。

乱步凑近柯诺的脸，警告道：“别再有下次了，听懂了吗？如果你再敢这样——”

柯诺：“你能怎么样？”

乱步瞟了一眼柯诺那瘦弱的身体：“你试试看就知道了，床不只是睡觉的地方，也可以是打架的地方。”

乱步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柯诺选择闭了嘴。

毕竟他还记得他们上次打架的状况——他们互相扯着彼此头发，互相踩在对方脸上。江户川警官嘲笑他们：“像极了蚌鹬相争那个成语。”

处理完伤口后，他们重新在床上躺下，好长一段时间内二人都无话。

过了很久，柯诺开口了：“刚刚我开枪打了他们，也许以后我会做出更血腥的事。”

柯诺接受过很久的枪械训练，但真正拿枪对准真人是第一次。

乱步不以为然：“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是他们不肯走的。他们既然选择进入mafia，就应该预见到这种后果，所以你不用为了打伤他们就愧疚。”

但这话并没安慰到柯诺，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深色落寞地看着屋顶。

柯诺：“我老是嘲笑森先生的‘最优解’，他也总嘲笑我的正义感，但现在我也学会用他的‘最优解’来解决问题了。”

为了赶走保镖就不惜让自己受伤，这也是另一种程度的“最优解”。

柯诺：“也许，未来我会变得跟森先生一样，抛弃所有的正义感，只依靠‘最优解’来解决所有问题。”

“我以后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柯诺说着这些，一只手枕在脑后，眼神里带着空洞。

但这时，乱步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他。

柯诺想推开身上的人，但乱步闭着眼睛，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什么啊。”看着乱步熟睡的模样，柯诺忍不住吐槽。原来乱步早就睡着了，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

柯诺无奈，伸手拉过毯子给乱步盖上。

但这时，乱步像是梦中呓语似的说了句：“笨蛋，不会让你变成那种人的。”

柯诺一怔，手上的动作一滞。

乱步：“我说过了吧，你是最好的，之前是，现在也是……我会确保你以后也是。”

第 32 章

第二天清晨, 柯诺被闹钟的声音吵醒。

柯诺从来不用闹钟，因为根据研究，闹钟响起的那瞬间会导致人的心率骤升, 给身体造成不良影响。

通常都是有专人来敲响他房间的门，用温和的声音呼唤他起床上学，等他穿好衣服的时候, 餐厅的桌上就已经摆好了早餐和咖啡，他只需要坐下享用。

但现在他要依靠闹钟起床，早餐也不知道在哪里。

想到这儿，他觉得肩膀上一阵酥麻，睁开眼睛，发现乱步正坐在一旁，乱步给他肩上的伤口又上了一遍药。

尴尬的气氛再度蔓延开来, 柯诺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但乱步的呼吸声打在他脸上，并且说了句：“别装了。”

乱步撕下一段绷带, 缠在柯诺肩上：“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爸爸就从没在你小时候陪你睡过觉吗？”

柯诺睁开眼睛, 将脸转过去：“我又没有见过我爸爸。”

乱步：“我不信，人怎么可能没有父母，你就没想过去找你父母？”

柯诺想了想, 说道：“森先生说过，我是用很特殊的方式降生在这世上的, 他还说，我的诞生方式跟别的人类不同。”

柯诺并不喜欢跟别人讨论关于自己身世的事, 但也许是他此刻太紧张了, 居然毫不避讳的谈起了这个话题。

乱步摸着下颌，若有所思：“你的诞生方式跟普通人类不同……难道你不是胎生的, 你是卵生的？”

柯诺恼了：“你是白痴？”

不过也有可能是森先生在撒谎。

说起森先生……不知道森先生怎么样了，他还在生气吗？

柯诺翻了翻手机，森先生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凌晨时分，内容是：“柯诺，你被mafia保护的太好了，你在外面是很难活下去的。不信吗？江户川家那么硬的床你能睡得惯吗？”

这之后就再无消息。

哈，他又不是纸做的，他在外面当然能活下去，森鸥外总觉得他离开mafia就无法生存。

乱步看出柯诺的心事，故意调侃道：“想你爸爸了？”

柯诺粗暴的说了声“没有”，然后又吐槽：“我只是一点擦伤而已，根本没必要缠绷带。”

乱步不屑：“你当然会这么认为，因为你是笨蛋，笨蛋通常都不会顾虑自己的伤口。”

柯诺冷笑：“哈，昨晚你把我按在床上骂我的时候，也没顾虑我肩上的伤口吧？”

乱步不耐烦了：“你好啰嗦，还想我再做一次那种事吗？”

乱步上药的手法很笨拙，显然是第一次亲手给别人处理伤口。

某种程度上，乱步更符合“少爷”的身份，乱步不会做家务也不会照顾别人，但经过昨晚的事，乱步什么都尝试过了。

“照顾别人的感觉很累吧。”柯诺看着正在照料他的乱步，幸灾乐祸的想着，“但活该，谁让你骗我来你家。”

但这之后，柯诺想起乱步昨晚那句“你是最好的”，又莫名有些心悸。

那时候，乱步是在说梦话吧？

被mafia养大的孩子很难不误入歧途，这些年里，柯诺能感觉到自己那份善良的天性在逐渐减退，他已经学会习惯了。

洗漱完毕后，乱步提议：“我们上学路上买早点吃吧。反正我不会做饭，冰箱里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那些龙虾罐头。”

柯诺有些好奇：“龙虾？那个也能吃吗？”

乱步诧异：“你没吃过龙虾？怎么可能，这可是西餐里常见的食材，你们家不是只吃西餐吗？你应该见过的。”

柯诺不光没吃过，他甚至没有见过。

于是俯下身子，伸手去拿冰箱里的龙虾罐头。

柯诺弯腰时，他的头发掠过乱步的指尖，乱步闻到一阵香气，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对方的头发，抓了个空。

此时柯诺正观察着龙虾罐头：“嗯……跟番茄罐头很像，吃起来也差不多吗？”

乱步没回答，而是悄悄从后面凑近柯诺，试图辨认对方身上的气味。

柯诺身上并不是沐浴露的香气，那是什么？

柯诺对此毫不知情，他打开一罐龙虾罐头，直接用手抓了一个来吃——他现在已经熟练掌握用手抓食物了。

尝了一口后，他觉得还不错，于是当机立断：“我们早饭就吃这个，再加上昨晚吃剩的披萨。”

早餐吃罐头和剩饭，柯诺这辈子从没经历过这么艰苦的生活。

在饭桌上，柯诺突然来了句：“过会儿我们去学校的时候，我们要分开走。”

乱步皱眉：“你害怕什么？”

柯诺：“总之，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昨晚一起过夜了。”

乱步：“真奇怪，你只是在我家吃了一顿晚餐，这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吗，你就像那些大人一样，总是在意别人的眼光，真无聊。”

柯诺被怼了一通，无话可说，默默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龙虾罐头。

这之后，乱步又问道：“我们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毕业之后你要做什么，去外地上大学吗？”

柯诺摇头：“不，我要读本地的大学，因为我爸爸不想让我走。”

如果是七年前，森先生巴不得立即将柯诺送出国留学，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森先生年纪大了的缘故，他更希望柯诺能留在他身边。

乱步听了这话，似乎安心了许多：“正好，我准备放弃读大学，既然你留在本地，那我们还是能每天见面的。”

柯诺皱眉：“你白痴吗，为什么要放弃读大学，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选择这个国家最好的学校，甚至出国深造。”

乱步反驳：“你才是白痴吧，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到我18岁的时候我就会去当警察，打败mafia拯救你。”

因为这句话，柯诺那颗已经平静的心又不安分起来。

乱步是当真的？

但这样不对，乱步应该去上大学，而不是早早进入社会体会人间险恶。

于是柯诺故意嘲笑道：“你才18岁，你真的觉得你这个样子能当警察？”

乱步欣然点头：“当然，因为我拥有全世界最优异的头脑。”

柯诺：“那成为警察之后呢？”

乱步：“干掉mafia。”

柯诺：“怎么干掉？”

乱步：“就那么干掉啊。”

柯诺笑了。

把大象装进冰箱需要三步，乱步干掉mafia也需要三步：成为警察，干掉mafia，把柯诺救出来——这是一个十分简单而且毫无细节的计划。

柯诺对此完全不抱希望，而且如果乱步的父母听见乱步说“我不想考大学”，肯定又要倍感头痛。

柯诺觉得，既然这件事是他一手造成的，应该由他来劝乱步放弃这个念头。

于是他劝阻道：“乱步，别闹了，不要把小时候的话当真，我们马上会毕业，我们会各走各的路。”

乱步愣了一下：“什么叫‘各走各的路’？”

偶尔乱步会呈现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这种情况下，柯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详细解释。

柯诺：“意思就是，我们终究会分开的。”

“你，我，甚至太宰他们，我们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这个世界，而且我们命中注定要分道扬镳。”

乱步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沉默下来。

见乱步听懂了，柯诺有些欣慰：“所以你明白吧，你应该去选择自己的路，去读大学，然后你才能像你爸爸那样成为优秀的警察——”

但没等他话说完，乱步将水杯重重摔在桌上，厉喝道：“鬼扯，我才不要！”

柯诺吃了一惊。

乱步伸手抓住柯诺的胳膊，眼神冷漠：“什么分道扬镳，你那套理论也太一厢情愿了。听好了，我必须每天见到你，我们也必须一直在一起——这就是我选择的路。”

柯诺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痛感，他感受到了乱步语气中的坚定，但他因此而心惊胆战。

他无奈道：“乱步，我们虽然是朋友，但大多数朋友的下场就是毕业后各走各的路，你必须接受这点。”

乱步甩开柯诺的胳膊，冷淡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接受。”

柯诺难以理解：“你疯了吧，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乱步耸了耸肩：“现在的话，在想你，还有……嗯，你的头发。”

头发？他的头发怎么了？

柯诺无言以对，只说了句：“不行。”

乱步：“为什么不行？”

柯诺正想回答，但此时他突然感到一阵不适，他低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喉咙。

见柯诺不说话，乱步有些恼火：“你不要给我逃避这个话题，回答我，为什么不行？”

柯诺想开口，但他的手颤抖着打翻了桌上的水杯，他脸色泛起红色，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乱步觉得不对劲，立即抓住对方的手：“你怎么了，喘不过气吗？”

乱步立即意识到，柯诺是对龙虾过敏。

柯诺之所以从没见过龙虾，是因为森鸥外下过命令：无论柯诺身处什么场合，他周围都不许出现任何跟龙虾有关的事物。

第 33 章

乱步立即叫了救护车。

柯诺因为过敏被送去医院, 打了一针抗过敏药后，他的病情迅速平复下来。

但mafia的人很快知道了这件事，迅速派人赶往医院, 第一时间将柯诺转去了vip病房。

只是过敏而已，有必要住院吗？柯诺心想。

这之后，太宰也赶到了医院。

太宰抱着一束花, 他冲进病房，以一种十分夸张的姿态扑到柯诺怀里，口中发出一种类似“呜呜呜”的哭声。

太宰：“柯诺~~~~我来晚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敏呢~~~~~我好心痛~~~~~~”

柯诺伸手摸着怀里人的脑袋，叹气道：“我还没死，你不用为我哭丧的，神经病。”

太宰用手戳了戳柯诺的脸，看着对方脸上因为疾病而泛起红色, 他露出一种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肿成猪头呢，结果还是这么瘦巴巴的啊。”

柯诺有气无力的说道：“太宰同学, 你的手很冷，不要乱碰我的脸——不要把手往我衣服里面伸, 混蛋。”

柯诺抬脚去踢太宰，后者笑嘻嘻地躲避了，然后表示：“森先生有话跟你说, 你们聊，我先走咯。”

不久之后, 森鸥外推门进入。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二人就这样沉默对视着。

森先生看起来气色很差, 仿佛一整晚都没睡, 甚至连脸上的胡茬都没修剪——如果森先生不刮胡子，爱丽丝会嫌弃他的。

柯诺故意说了句：“森先生, 您看起来又年轻了。”

森鸥外笑了：“给我适可而止。”

森鸥外看似在微笑，实则是恐吓。

森鸥外交叠起双腿，身子后仰：“柯诺，接受教训了吗？你需要搞清一个事实：是mafia对你的呵护才让你在这世上顺利活着，才让你有了‘我能独立自主’的错觉。”

“但错觉只是错觉，你会被打得遍体鳞伤，就像现在这样。”

柯诺不屑：“我只是过敏而已，你说得好像我伤得多么惨烈一样。而且你对我的保护又不是我想要的。”

“啊。”森鸥外面露嘲讽，“我对你的保护不是你想要的。江户川乱步带你吃披萨，让你肩膀受伤，差点让你过敏身亡，这就是你想要的？”

柯诺不打算解释，他也笑了：“你如果继续拦着我，继续干涉我的一举一动，那我就不止是过敏身亡这么简单了，我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四周的空气躁动起来，二人在这宽敞的病房内无声对峙着。

许久后，森先生似乎妥协了，他叹了口气，那张三十出头的脸带着愁绪，似乎沧桑了许多。

森鸥外点头，不情愿的说道：“好吧，你赢了，只要你别做的太过分，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所作所为。”

很好。柯诺心想，看来他抗争成功了。

森先生害怕柯诺死，更害怕柯诺主动找死——只要你了解这一点，你就能通过这个拿捏森先生。

这样想着，柯诺伸出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所以我们和解了吗？”

森鸥外紧绷着脸，似乎是默认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不要再像这样挑战我的底线了，懂吗？”

柯诺愉快的点了头，然后主动拥抱了森先生。

太宰推门出去时，恰好看见乱步站在病房外面，他正向护士们询问柯诺的病情。

见到太宰走出，乱步立即走上前问到：“柯诺没事了吗？”

太宰看着对方焦虑不安的表情，有些好笑，于是调侃道：“放心，柯诺没有肿成猪头，已经给他打过抗过敏针了。”

乱步打算进入病房察看，但太宰像鱼一样滑到病房门口，故意挡在乱步前面。

太宰：“不可以哦，森先生正在里面跟柯诺谈话呢，他特意交代过，不许你进去。”

说着，太宰故意咳嗽了一声：“咳，总之呢，我绝对不会让你从这扇门进病房的。”

换句话说就是：你可以通过其他的门进入病房。

乱步不满：“我们是朋友，而且这件事是我的责任，至少让我进去解释一下吧？”

太宰：“朋友？哈，我们就要高中毕业了，毕业后我们都要分开的，我们的朋友关系很快就会终止，不是吗？”

乱步瞬间冷漠下来：“喂，你怎么也说这种话？”

太宰笑了：“但这是事实啊。乱步同学，你如果不想跟柯诺分开，光靠死缠烂打是没用的哦，毕竟，‘朋友’并不是一种密不可分的牢固关系。”

乱步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起来：“你的意思是——”

太宰凑近乱步，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应该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更上一个层次，你懂我的意思吗？”

森先生走后，天很快黑了下来。柯诺坐在床上打开手机，瞬间跳出几百条消息。

有几条是学校老师以及铁肠他们发来的，是询问他病情如何了。

还有一条语音消息，内容全都是浣熊的“吱吱”和“啾啾”声，柯诺不懂浣熊语，但他猜到这是卡尔在慰问他的病情。

剩下的全是乱步发来的，密密麻麻的一串都是询问他病情如何的，看得柯诺脑壳痛。

他正翻看着这些消息时，外面的窗户响了一下。

柯诺将目光投向床边，见到一只浣熊从窗缝里挤进来，它鬼鬼祟祟的跳上床，嘴里还叼着一卷纸。

“呀，小卡尔~”柯诺拎住浣熊的后颈皮将它提起来，“你是来探望我的吗？”

卡尔突然被拎起，吱吱叫着，柯诺拆下它脚上绑的纸条，展开，www.youxs.org——

“吾辈听闻你的伤情，痛心疾首，望你早日康复。特此附上我新写的侦探小说的底稿一份，希望这份底稿能帮你打发时间。”

嗯，社恐患者是这样的，自己不能出席人多的场合，只能让自己的浣熊代劳。

柯诺正翻看书稿，此时窗户又响了一声，似乎有个人影从上方翻下来，落在病房外面的露台上。

柯诺下意识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枪，却发现来的人是乱步。

乱步通过窗户跳进来，开口就是一句：“喂，你是故意的吧？”

柯诺装傻：“什么故意的？”

乱步：“你是故意让自己过敏住院，以此来逃避你爸爸的惩罚。”

“啊，被你看出来了。”柯诺又笑了。

其实柯诺吃过龙虾肉后没多久就有口腔麻痹的感觉，他猜到这是过敏症状，但他选择了默不作声。

他严格控制好了龙虾肉的食用量，尽量能让自己看起来症状很严重，但又不至于因此死去。

“疯子。”乱步骂了他，“你这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柯诺抚摸着怀里的浣熊，假装没听见。

其实柯诺知道，森先生是关心他的。

因为他龙虾过敏，所以他从记事起就从没见过任何跟龙虾有关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那东西能吃——这正是森先生过度保护的结果。

柯诺：“但你看，这不是很管用吗？我爸爸不仅没惩罚我，而且我们还达成了共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限制我的一举一动了。”

也许森先生不懂得怎么教育孩子，但他们毕竟是父子，他们相处的过程虽然剑拔弩张，但他们也能够从彼此身上学到些什么东西。

然而乱步表示：“我不相信，从你小时候开始，你的那位森先生就控制你的一举一动，他不会改正的，我们最好想个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柯诺：“怎么解决？”

乱步没回话，而是默默来到床上，他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逐步朝柯诺逼近。

眼看对方的脸越来越近，柯诺不由得后退：“你想干什么？”

那只浣熊也察觉到了不对，受了惊一样从柯诺怀里跳出去，蜷缩在他肩上。

乱步直视着柯诺，用类似胁迫的口吻逼问道：“喂，你跟你爸爸之间的事暂时解决了，那我们之间的事呢？”

乱步表情古怪，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柯诺不解：“我们……怎么了？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乱步是指他们之前吵架的那件事吗？

此时在门外，太宰正趴在房门上，利用监听器偷偷监听着病房内的动静。

恰好此时铁肠前来探望柯诺的病情，见到太宰鬼鬼祟祟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太宰立即朝他招招手，小声说道：“快过来听，里面正有好戏上演哦。”

铁肠疑惑：“好戏？”

见到太宰趴在门上偷听，铁肠也只能学着对方的样子上前偷听。

此时在病房内的乱步说道：“我想过了，你之前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们一直保持朋友关系，那那我们的下场就是分道扬镳。”

柯诺难以置信，乱步竟然听进去了他的话。

然而这之后，乱步又缓缓开口：“既然朋友关系不能牢固，那我们应该把我们的关系转变成另外一种形式。”

乱步的脸被窗外的夜光蒙上一层阴霾蓝色，逆光将他的五官分割成许多块，显得格外严肃。

柯诺看着对方表情，莫名有些心悸：“你，什么意思？”

乱步：“我可以收养你，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反正你爸爸对你那么坏，你还不如换个爸爸，而且我收养了你我就会永远跟你在一起——这就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柯诺：“啊？”

此时，门外偷听的太宰听见这话，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乱步这家伙完全是个傻瓜啊。”太宰心想。

然而，一旁的铁肠却惊讶道：“乱步要当爸爸了？”

太宰瞥了铁肠一眼，叹气：“这家伙更傻。”

第 34 章

柯诺哭笑不得, 拿起床上的枕头抽了乱步一下：“你是有什么毛病？”

乱步不解：“但是我想了很久，这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有了一个新的爸爸，我们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柯诺：“你管这个叫‘关系升级’？这叫关系升级吗？”

乱步反问：“这怎么不是？”

柯诺解释道：“你听好了, ‘父子关系’并不是朋友关系的升级版本，一般来说，朋友关系的升级版本是——”

柯诺想说“朋友关系的升级版本是‘亲情关系’”, 但如果这么说，岂不是刚好对应了刚刚乱步说的话？

于是他改口：“‘情侣关系’才是比朋友关系更高级一点的形式。”

“啊……”听到这儿，乱步表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所以，你是想跟我当情侣？”

等一下，不对劲，貌似是中计了。

“情侣”两个字让柯诺心脏颤抖一下, 但他很快归于平静：“我只是随便说说——”

乱步：“撒谎。一般来说，朋友关系的升级版本应该是‘亲情关系’, 但你偏偏不说亲情关系，而是说情侣关系, 这代表你想跟我成为情侣关系。”

该死，乱步这个混蛋。柯诺心想，乱步是故意提前挖好了坑等他主动往里跳。

柯诺觉得自己要操心的事又变多了：他不光要劝说乱步去上大学, 也必须制止乱步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柯诺懒得理他，径自在床上躺下, 翻了个身后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走, 把浣熊留下。”

面对这种无赖, 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暂时不去应对。

但乱步不依不饶，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压在柯诺身上：“喂, 你不要给我逃避。”

他的呼吸声喷洒在柯诺颈间，柯诺颈间一阵酥痒，只能将脸埋进枕头里。

乱步：“你刚才亲口说的，‘情侣关系才是比朋友关系更高级的形式’。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跟我成为情侣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什么叫‘不介意’？这语气好像是乱步在施舍他一样。

柯诺：“下去，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乱步：“我都听见了，门外偷听的那几个也都听见了。”

听到这儿，门外的太宰治立即将监听设备往铁肠手里一扔。

于是等到柯诺打开病房门后，就看见铁肠抱着监听器，茫然的站在那儿。

柯诺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太宰迅速站到柯诺旁边，用责备的语气对铁肠说道：“铁肠同学，你怎么可以带着监听器来医院呢？我严重谴责你这种行为。”

说完，太宰抬脚想逃跑，但柯诺眼疾手快的伸手抓住了他。

铁肠想了想，将怀里的监听器递给柯诺：“这是庆祝你当儿子的礼物。”

柯诺对着铁肠笑了：“多谢，进来吧，我正准备揍乱步，正好连你们一起揍。”

几天后，柯诺返回了学校。

森先生没有食言，他将柯诺身边的保镖撤走了一大半，给了柯诺一点能够自由呼吸的机会。

当他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太宰询问柯诺：“你肩上的伤不要紧了吗？”

太宰说着，用手戳了戳柯诺的伤口。

柯诺将鞋子放进储物柜：“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警告你，你要是以后再帮乱步胡闹，我第一个杀了你。”

太宰很失落：“但是，但是这样很好玩啊~”

柯诺笑了，心不在焉地摸摸太宰的头发：“你还是去跟织田和坂口玩吧，但是不许跟他们一起喝酒。”

太宰：“没有喝酒哦，喝的是威士忌～”

太宰离开后，柯诺关上储物柜，乱步的脸突然出现在柜子后面。

柯诺漠不关心地叠好衣服：“下次你再敢像这样突然出现，我就一拳打过去。”

乱步倚在储物柜上，整个人看起来很不高兴：“之前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总之，要么你认我当父亲，要么我们当情侣。”

哈。

柯诺早知道乱步会在这个问题上死缠烂打，所以他早有准备。

于是他表示：“不行哦，乱步同学，我们做不了情侣。”

乱步：“为什么？”

柯诺：“一般来说，一起长大的孩子不会对彼此产生恋人之间的那种好感，因为他们对彼此太熟悉了。而恋爱这种东西呢，是建立在新鲜感上的。”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之间没有新鲜感。因为他们从10岁时就待在一起，他们见过彼此每个犯糗的瞬间。

乱步想了想，问道：“你所谓的新鲜感是什么？”

柯诺：“新鲜感，大概就是能让人心脏疯狂跳动的一种东西吧，就像你发现一本你很喜欢的小说，或者发现了一种很好吃的零食的时候，你就会产生新鲜感。”

就像柯诺第一次吃披萨的时候，那种新鲜感是前所未有的，那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

说到这儿，柯诺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别老是缠着我，我要去上体育课了。”

乱步似乎听懂了这话，没再说什么。

柯诺将肩上的衬衫拉下来一点，他正想检查伤口时，却发现乱步已经靠过来，正盯着他的后背。

柯诺觉得奇怪，立即将衣服拉上去：“你在看什么？”

乱步没回答，而是伸出手，柔软的手指攀附上柯诺的皮肤，轻抚着那块的伤疤。

他手指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柯诺颤栗了一下，柯诺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乱步——”他声音微颤，试图推开对方的手，“你在干什么？”

乱步回过神，他将目光从柯诺的肩膀上移开，说道：“之前太宰不也这么碰过你的伤口吗？他碰的时候你不紧张，为什么我碰的时候你会紧张？”

偌大的更衣室没有别人，午后的日光洒下一片静寂。

柯诺突然发现，他被乱步堵在了墙角处，狭小的空间内密不透风，随着乱步的逐步靠近，他觉得周围的空气迅速燥热起来。

柯诺赤足踩在地毯上，这就导致他没了身高优势，此刻乱步将他抵在墙角，乱步甚至能微微低头俯视他。

再近一步，他们二人的鼻尖就要进行碰触，他每呼吸一口，都是在跟对方交换气息。

柯诺无计可施，只能用手捂住嘴。

他想警告乱步不要继续靠近，此时乱步突然问道：“这不算是新鲜感吗？”

柯诺：“什么？”

乱步：“你刚刚说，‘新鲜感是能让人心脏疯狂跳动的一种东西’。”

说着，乱步伸出手，轻轻将手指按在柯诺心口处。

此刻，柯诺的心跳正以疯狂的频率躁动着，他的耳尖泛起红色，他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室内扩散出去，宛若躁动的海浪。

乱步故意继续凑近，那双绿色眼睛里沉淀着一片深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新鲜感吗？”

第 35 章

惊慌之下, 柯诺做出了曾经做过的事——一巴掌拍在了乱步脸上。

他力气很小，没有打痛对方，但这一巴掌足以让乱步后退几步, 并且给柯诺留出了一个可供逃跑的缝隙。

乱步回过神后还想说什么，但柯诺迅速穿好衣服和鞋子，跑掉了。

当天晚上, 在mafia的会客室，森鸥外正与一位客人进行了秘密交谈。

森鸥外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似乎对着虚无的黑暗说了句：“路上还顺利吗？”

坐在他对面的人没说话，那个人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四下晦暗，烛影零乱，黑暗里的人像是一具沉默的尸体，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鬼魅浮生的幽影。

森鸥外：“现在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mafia了, 除了那些警察。”

“江户川警官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从零开始整顿了充满颓废与腐败的警察机构, 现在那些警察变成了能够跟mafia抗衡的势力，因为警察的存在, 横滨的局面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说到这儿，森鸥外敛下目光，给杯中倒了红酒, 笑道：“不过，平衡是不会一直存在的, 根据熵增原理，大多数事物都会不可避免的朝着混乱发展。”

平衡的天平终究会趋向混乱, 它会向mafia这边倾斜。

对面黑暗中的人听了这话, 笑了一声，此人的声音年轻且温柔, 如同神明吟唱的诗歌一样优美。

随后，黑暗中的人说道：“但你让skiy受伤了，这是不被允许的。”

森鸥外打断他的话：“柯诺现在的名字不是‘skiy’，不要再这么叫他。”

对方却笑了：“但他是我的，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你没有资格更改他的名字。”

森鸥外：“‘skiy’这个名字太过招摇了，过于招摇就会显得很刻意。”

然而对方表示：“招摇就是我的本意，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注意到柯诺，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那张脸，他越是招摇，于我的计划就越有利。”

森鸥外没再说话，他盯着对面的黑暗，那双本就紧绷的眉再度皱了起来。

对方继续说道：“不光是柯诺，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孩子也很有意思。江户川乱步，像他这样优秀的头脑，是让我都敬畏三分的存在呢。”

森鸥外：“这正是让我在意的事，柯诺跟那个江户川乱步两个人走得越来越近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对面的人轻笑出声：“这很简单，我有办法摧毁这两个人的关系。”

“森先生，你只需要将这段关系推到一个荒诞的位置就好了——交给我吧，我会给柯诺制造一个梦境，一个跟江户川乱步相关的梦境，一个会让他觉得恐怖的梦境。”

说到这儿，会议室那扇沉重的大门突然响了一下。

柯诺走进来，他看向森鸥外，脸上带着疑惑：“爸爸，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森鸥外笑着回答道：“你听错了哦，这儿并没有别人。”

柯诺环顾四周，他看着桌子上双人份的酒杯，脸上露出狐疑表情。

柯诺隐约听见，刚刚有人说了“制造梦境”之类的字眼。

第二天，乱步照常来到学校。

乱步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事，他将书包丢下，懒散地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对旁边的柯诺说了声“早”。

但柯诺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扔掉课本，逃也似地跑出了教室。

乱步瞬间清醒过来，他直起身子，诧异地望着柯诺远去的背影。

这之后，乱步向对面太宰询问道：“柯诺他怎么了？”

太宰坐在课桌上，手上拿着一本《完全XX手册》，他也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你们的事为什么来问我？”

这一整天，柯诺都在躲着乱步。

上午的时候，乱步在走廊上跟柯诺遇见，乱步严肃表示：“你怎么了？我们需要谈谈。”

但柯诺假装没看见，迅速跟乱步擦肩而过。

之后上体育课，乱步在打球时不小心撞了柯诺的胳膊，结果柯诺将球扔到乱步身上，转头就跑。

上数学课的时候，乱步悄悄将课桌拉到柯诺旁边，尝试跟柯诺讲话，结果柯诺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冲出了教室。

同学们都惊呆了，讲台上的老师气急败坏的喊道：“柯诺同学！快回来！你是教室里唯一一个听课的学生了！”

乱步陷入沉思。

柯诺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昨天更衣室的事？

不对，柯诺不可能因为昨天的事就做出这种逃避姿态，毕竟那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午餐的时候，柯诺坐在餐厅里，他一手托着腮，正对着杯子里的牛奶发呆。

此时，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靠近柯诺，他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柯诺肩膀，说了声“喂”。

柯诺根本没看清对方是谁，一个惊起，一拳打在太宰脸上。

太宰被打得后退几步，诧异地捂住脸：“你怎么了？”

见来人是太宰，柯诺立即松了口气：“抱歉，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以为你是乱步，真的抱歉。”

柯诺重新在座位上坐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太宰也在对面坐下来，他毫不客气的从柯诺盘子里拿走一块披萨，并且问道：“你跟乱步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躲着他，是因为昨天更衣室那件事吗？”

太宰并不想管这件事，但看着柯诺坐立不安的模样，他那敏锐的八卦神经蠢蠢欲动。

柯诺一脸沮丧：“不是的，其实是因为……”

柯诺似乎欲言又止，但他最后还是说了：“是因为，昨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太宰不解：“你梦见什么了？”

柯诺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恼了，表示：“我没义务告诉你！”

太宰看得出，柯诺真的很紧张——不光是因为柯诺表现得非常心不在焉，而是因为他竟然在喝牛奶。

柯诺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在这世上，牛奶和垃圾是绝对不能放进口里的”。

太宰思忖起来：“嗯……是跟乱步有关的梦，对不对？”

但是，会是什么梦让柯诺这么逃避乱步？按理说，区区一个梦不会导致柯诺反应这么大。

除非，这两个人在梦里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想到这儿，太宰突然恍然大悟：“难道是……kiss？”

“咣当”一声，柯诺手上的勺子掉进了牛奶杯里。此时太宰抬起头，他刚好对上柯诺那张震惊的脸。

太宰诡秘地笑了：“啊……看来我猜对了？”

柯诺一手扶住额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是的，正确无误——昨晚柯诺梦见了跟乱步kiss的场景。

柯诺甚至依稀记得梦里的画面：梦里的二人正处于更衣室内，他甚至记得梦里那种嘴唇摩擦的触感，以及他们唇齿间气息交融的感觉。

该死，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他们昨天只是在更衣室相处了五分钟而已。

太宰：“啊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发出一声冗长刺耳的笑声：“好有趣，我要去把这件事告诉乱步！”

柯诺迅速伸手抓住太宰，他将一把枪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抵住太宰的腹部。

“你敢。”柯诺不动声色地威胁道：“你敢跟乱步透露半个字，我就让你从mafia消失。”

事实上，柯诺有些慌了。

昨天他在更衣室推开了乱步，然后就将那件事抛之脑后。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胡闹，但他没想到会引起这一系列的后果，而且还诱使他做出了那样奇怪的梦。

太宰狠狠嘲笑了柯诺一番，但最后，他还是怜悯地叹了口气：“你啊，平日里不是最会讲各种大道理吗，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这么方寸大乱？”

柯诺搅着杯子里的牛奶，小声嘀咕着：“这完全就是一场闹剧——”

因为这件事，柯诺甚至萌生了跟乱步绝交的念头。

太宰：“没错，这是一场闹剧，但你继续逃避的话，只会让闹剧变本加厉哦。”

柯诺：“那我应该做什么——”

太宰：“你如果想让这场闹剧结束，你就必须面对乱步才行。毕竟，那只是一个梦，乱步没错，你也没错，你不应该让一个梦境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柯诺想了想，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他应该找乱步谈谈。

午餐之后，柯诺在礼堂找到了乱步。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学校正在筹备圣诞晚会，乱步因为犯了错，被铁肠派来装饰圣诞礼堂。

偌大的礼堂里只有乱步一个人，他满脸不耐烦，不情愿地爬上一座折叠梯，准备将一束槲寄生挂在入口处。

但他再一低头，突然发现柯诺站在对面。

“咳，嗨，乱步同学。”柯诺主动打了招呼，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可以跟我谈谈吗？”

乱步脸上原本是懒散的表情，见柯诺来了，他立即换上一副高冷面孔。

柯诺：“喂，江户川乱步，别假装听不见，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柯诺连喊了几声后，乱步终于有了反应：“你想干嘛？”

他从梯子上跳下去，双手抱胸呈不满状：“啊，某人不是见了我就逃吗，怎么主动跑来跟我讲话了？”

柯诺表情有些尴尬：“关于那件事，我想说——”

但乱步用手捂住耳朵，说了句“走开，我不想听”，然后他转身假装要走。

柯诺恼了，立即伸手抓住乱步胳膊，厉喝道：“你给我等一下！”

乱步“啊”了一声，他的眉皱起，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柯诺一愣，立即放开手。

乱步的胳膊受伤了吗？

这之后，他们坐在礼堂的台阶上，柯诺强行抓住乱步的胳膊，检查着对方胳膊上的陈年旧伤。

当年柯诺被GSS绑架，乱步用石头砸开车窗救出了他，但也因此在胳膊上落下了一些疤痕。

但那时候柯诺不知道，乱步不止是胳膊被玻璃划破，更是由此导致了韧带撕裂。

乱步若无其事的将袖子放下去，遮住伤口：“没那么严重，平时倒是没什么事啦，但如果运动过度就会有些疼。”

柯诺敲了一下乱步的脑袋，责备道：“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乱步撇嘴：“有什么好告诉你的？像你这种圣母心，知道了肯定又要愧疚好久。你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我可不想再给你增添新的负担。”

柯诺一怔，小声骂了句：“白痴，这算什么负担……”

这之后，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久后，乱步主动开口：“还有啊，之前关于‘情侣’的那件事，我很抱歉，我只是想逗你玩，别当真。”

柯诺立即抬起头：“真的？”

乱步：“当然，其实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

听了这话后，柯诺突然释然了许多。

乱步是个很好的朋友，他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就逃避乱步。

以及，嗯，他也不应该在梦里对乱步做出kiss那种事，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骚扰吧。幸好乱步对此一无所知。

想到这儿，柯诺心里的阴霾消散了大半：“没关系，我不介意，而且——”

柯诺打算给乱步道歉，但当他抬起头时，发现乱步已经凑近了他。

再然后，他感到唇上一阵羽毛般的轻触，乱步吻了他。

轻盈迅速的吻，对方唇间氤氲着潮湿又冰冷的气息，带着冬日里雪的气味，以及窗外夕阳的气息，缓慢切冗长的萦绕在他鼻间。

就像昨晚在梦里那样。

柯诺有一瞬间的眩晕感，一种奇异的情绪在他心口处蔓延开来，仿佛胸口处有什么在灼烧。

柯诺很快回过神，他想要推开乱步，但在这之前，乱步已经放开了他，后退到远处。

“嗯……”乱步用手指摸了下唇角，似乎想抓住刚刚那个吻的余韵，“亲到了……原来是这种感觉。”

柯诺彻底火大：“你是有什么毛病？！”

乱步也回过神来，一脸无辜：“怎么了，你生什么气？”

柯诺怀疑乱步是有精神分裂，明明乱步前一秒还说‘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后一秒就做这种事？

乱步不紧不慢地解释：“别误会，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圣诞之吻而已，因为我们刚好站在槲寄生下面。”

柯诺这才发现，他们头顶装饰着一束槲寄生。

圣诞节的时候，如果有两个人站在槲寄生下面，一个人就不能拒绝另一个人的亲吻，这是规定。

“而且——”乱步一脸诡异，“你刚刚的心跳比昨天还快，这是比昨天更强烈的新鲜感呢，你还满意吗？”

该死，好像又中了乱步的计了——乱步刚刚的道歉并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第 36 章

柯诺将那束槲寄生扯下来, 用它殴打了乱步一顿，然后离开了礼堂。

他独自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他回想起方才的场面,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来。

乱步喜欢他吗？不见得，柯诺觉得，乱步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乱步他很聪明, 所以他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零食，点心，包括柯诺，他觉得这些都是他应得的，是对他那颗聪明头脑的奖励。

柯诺正站在那儿发呆，突然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来人是江户川纱织, 他是来接乱步放学的。

七年过去，她的容貌却一点没变, 还是那副温柔静好的模样，她做的饼干也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柯诺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称呼对方“江户川夫人”。

柯诺表现得有些心虚，毕竟刚刚跟她儿子做过那种事，柯诺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如果江户川夫妇知道这件事, 大概会当场昏厥吧。

江户川纱织：“你看见乱步了吗？我要跟他好好谈谈，因为乱步上课睡觉, 所以老师总是给我打电话。”

随后，她对着柯诺微笑：“你呢, 最近过得好吗？上次你把我做的披萨都吃光了, 看来很合你的口味呢。”

说着，她递给柯诺一个纸袋, 纸袋摸上去是温热的，大概是披萨。

柯诺接过，尴尬地道了谢。

江户川纱织：“我特意拜托老师把乱步安排在你身边，本以为乱步能学到你那种认真负责的学习态度。可惜乱步屡教不改，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还像小学生一样上课睡觉。”

柯诺争辩：“事实上，成年人才更容易上课睡觉，大学教室里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是趴着睡觉或者刷手机的。”

江户川纱织突然笑了，笑声充满愉悦：“你也学着乱步那样跟我顶嘴了？”

“你啊，看起来跟乱步越来越像了，你们两个……应该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诡异，让柯诺寒毛直竖。

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但很快，柯诺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独自来到了侦探社。

乱步就像难缠的宠物，你越是反应激烈，他就越是觉得有趣，就会更加变本加厉的纠缠你。

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何况，等到毕业，他们就会各奔东西——等到他跟乱步分开了，乱步就会慢慢把他遗忘。

无论什么感情，都抵不过时间和距离。

这天上午，侦探社来了一个委托人。

侦探社经常有各种委托人上门，要么是请求他们帮忙找宠物，要么是解决一些幼稚的失窃案。

这次的委托人是学校的一名老师，当他踏进办公室时，看见乱步和太宰四仰八叉地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晒太阳，他有些惊讶。

委托人问道：“这两位同学是——”

柯诺：“不用理他们，他们两个是我养的宠物。”

一个乱步，一个太宰，每次柯诺走进办公室都能看见这两个人躺在椅子上睡大觉，还专挑有太阳的地方睡，悠闲的像冬日里晒太阳的猫。

此时，椅子上的太宰懒散地翻了个身：“是啊，当宠物很不错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偶尔‘喵’一声柯诺就会投喂我们零食哦。”

说着，太宰指着站在一旁的铁肠：“这位是保镖，谁敢打扰我们睡觉，就杀无赦。”

乱步睡意惺忪的张开眼睛，反驳：“我可不是宠物，我才不会像猫一样等待主人的投喂，这是对我这个名侦探的侮辱。”

乱步嘴上这么说，但柯诺丢过去一袋零食，他立即伸手接住。

太宰：“嗯，总感觉缺少点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侦探社缺少女孩子，像水一样美好的女孩子会让人心情愉快。”

柯诺：“不需要女孩子，就连你也不需要，我正准备把你开除。”

面对这种胡闹的场景，委托人有些懵。

柯诺立即安抚了他，并且让他说明来意。

委托人表示：“是这样的，我想让你们帮忙调查一个异能者。”

“那名异能者是学校的一名学生，她的能力是让时间暂停，也就是说，她随时随地都能让周围的时间静止。”

“时间暂停期间，只有她以及她允许的人才能自由活动，其余人的时间都会被静止不动。我们怀疑，她一直利用自己的异能在考试中作弊。”

听到这儿，一旁的乱步伸个懒腰：“交给我吧，我是世界第一名侦探，我的智力远超过这个侦探社的所有人。我会找到她。”

乱步虽然总对柯诺说“你是最好的”，但这个“最好的”，是在乱步之下。

在乱步心里，他本人才是世上最好的人，而且永远都是。

等到委托人离开了，以及四下无人的时候，乱步又开始围绕着“情侣”的话题纠缠柯诺。

乱步：“我们昨天kiss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也想跟我做这种事，对吧？”

柯诺：“kiss？什么kiss？我不记得了。”

乱步有些恼火，他凑到柯诺面前，似乎是要故技重施：“你还想再来一次昨天的事吗？别忘了，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柯诺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乱步回答：“我第一次去mafia的时候，你当着你爸爸和所有保镖的面，说你喜欢我，不许别人把我抢走——你忘记了？”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乱步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柯诺被纠缠烦了，他本想给乱步一拳，但这时，他又突然想起乱步母亲的话。

江户川纱织因为乱步上课睡觉的事而烦恼，也许，他能帮乱步改掉上课睡觉的习惯？

于是柯诺想了想，说道：“我们不能当情侣，因为你配不上我，我可是学校第一名。”

柯诺写试卷时比较认真，乱步往往是考到一半就睡着了，这就会导致他漏写某些题。

所以，柯诺长期包揽了年级的第一名，太宰和乱步则是第二和第三名轮换着来。

乱步摸摸下颌：“也就是说，如果我这次的成绩比你好，你就愿意跟我成为情侣？”

柯诺：“嗯……我会考虑。”

听了这话，乱步突然情绪振奋：“那如果我们考的成绩一样呢？”

柯诺：“那不算，你的分数必须比我高。总之，如果你这次能考全校第一，我就考虑跟你做情侣，懂吗？”

乱步考第一名，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乱步上课总是睡觉，而且那场考试就在后天早晨，也就是说，乱步只剩了一天的时间复习。

第二天早晨，柯诺来到学校值周，但当他来到教室门前，发现乱步坐在教室门外的地上，正捧着一本书看。

柯诺惊呆了。

“你好慢哦。”乱步抬起头看着他，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得意，“我是第一个到的哦。”

“真是见鬼了。”柯诺心想。

之后的一上午，乱步聚精会神地听课做笔，他一反常态的开始认真学习。

柯诺又一次被震惊，上课的时候，他频频将目光投向乱步的方向。

他料想着乱步会做出改变，但没想到乱步会改变的这么彻底。

讲真，乱步能够每天自己穿衣服然后按时到校已经不错了，让他上课不睡觉是不可能的。

毕竟对乱步来说，睡觉是像零食一样重要的东西。

老师赞赏了乱步，同时批评了柯诺：“柯诺同学，不要老是东张西望，你应该像乱步同学那样集中精力听讲。”

哦，好吧。柯诺心想，现在他反倒成了注意力不集中的学生了？

不过，乱步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毕竟明天就考试了，他根本没时间在一天之内复习那么多课程。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午餐之后，柯诺得到消息：乱步因为过度疲劳晕倒了。

怎么会？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

柯诺立即赶到医务室，拉开床上的帘子，果然见到乱步正躺在床上熟睡，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一般来说，柯诺才是躺在床上的那个，如今角色转换，让柯诺很不习惯。

更奇怪的是，他们才几个小时没见，乱步看起来就比之前憔悴了许多，脸上甚至都出现了黑眼圈。

一旁的校医表示：“江户川同学说他为了准备考试连续熬了72个小时没睡觉，这怎么能行呢，就算是铁人也会猝死的。”

柯诺诧异：“他连续学习了72个小时没睡觉吗？”

不对啊，他跟乱步打赌是昨天的事，迄今为止才过去了不到24小时，乱步是怎么熬夜72个小时的？

等一下，之前那个委托人说过，学校里有一名能够让时间暂停的异能者。

柯诺大胆猜测了一下：因为明天就要考试了，所以乱步找到了那个异能者，并且跟异能者做了交易——他让异能者将时间暂停了72个小时，乱步就在这段时间暂停的空隙里埋头学习了72个小时。

似乎也没别的可能性了。

想到这儿，柯诺的心情难以言喻。

他坐到床边，用手摸了摸乱步的额头，乱步的脸色比他的还要苍白。

这个白痴，只是一场考试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此时，乱步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绿色眼睛里溢出一丝黯淡的光，他伸手抓住柯诺的手。

乱步的手指软绵绵的抓握着他，这触感像极了他们之前接吻的时候——

想到这儿，柯诺指尖仿佛一股电流涌过，他立即甩开了乱步的手。

“喂，你这算什么？”乱步的声音有气无力，“你不想跟我做情侣，却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占我的便宜？”

柯诺没惯着他，对着乱步额头狠狠敲了一下。

乱步瞬间满血复活，嚷嚷起来：“你疯了吗！这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的脑袋，如果被你打坏了那可是全世界的损失！”

柯诺收回手，冷笑道：“继续起来读书啊，你是白痴吗？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要是因为学习而猝死了，那这可是世界级笑话。还有啊，我让你去找那个异能者，结果你跟她串通一气作弊？”

柯诺对着乱步劈头盖脸一顿骂，乱步很不服气：“我跟那个异能者达成了约定，她今后不会再利用‘时间暂停’的异能作弊，我也不会告发她。”

“而且，我才没有作弊！我是真的学习了72个小时！我只是在履行我们的约定，你说过只要我考第一名你就跟我做情侣。”

柯诺无情地打断乱步的话：“不好意思了，我只是说‘考虑’，我可没说一定会跟你当情侣。”

乱步恼了：“你说话不算数。”

柯诺：“你少无理取闹。”

乱步将头撇过去，再也不理柯诺。

午后的医务室静悄悄的，窗外的枯树枝敲打着玻璃，外面阴冷的风卷起碎雪。

柯诺看着床上的人，叹气：“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乱步将手枕在脑下，小声嘀咕：“我想跟你恋爱，就像我想吃零食一样，这有什么不对？”

果然。柯诺心想，乱步想谈恋爱的这份心情纯粹就是临时的心血来潮。

柯诺：“乱步，情侣关系不像零食那么简单，它也不是像零食糖果一样的东西，它吃起来不一定是甜的，反而有可能是苦的。”

乱步诧异：“不是吗？那群笨蛋普通人总说‘恋爱很美好’，既然是被那群笨蛋一直歌颂的东西，那应该是很不错的事物吧。”

柯诺：“才不是呢，他们总说‘恋爱很美好’，其实这只是个谎言，那只是一群充满繁殖欲望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正因为世上不存在‘甜美的恋爱’，所以人们才会歌颂这种东西。”

乱步听不太懂这些话，他陷入了混乱之中。

沉吟良久后，乱步悻悻的表示：“完全搞不懂你在讲什么，这样吧，你等我几个月，等我考完试，我就去搞清楚‘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候我们就恋爱。”

柯诺笑了：“凭什么我要等你？而且，为什么每次都是让我等你？”

乱步想了想，说道：“因为我现在懂了。”

柯诺：“懂了什么？”

乱步：“虽然我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但你是比我更好的人，所以你才能不断吸引着我向你靠近，不是吗？”

柯诺听了这话，心脏窒息了一秒钟。

该死的。

乱步他……怎么总喜欢说这种奇怪的话。

第 37 章

乱步在医务室睡了一下午, 临近放学时气色好了很多。

柯诺看着乱步脸上的黑眼圈，有些担心。

但乱步无精打采地表示：“我明天就能考年级第一，你给我等着看。”

柯诺呵呵两声, 以示嘲讽。

他可是每天认真听课做笔记的，如果乱步随随便便通宵复习几天就能超越他，那他平日里的认真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柯诺：“你父母如果问起你脸上的黑眼圈怎么办？”

乱步：“没关系, 我有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今晚就去跟爸爸妈妈摊牌，我要告诉他们，毕业之后我就直接去当警察。”

柯诺冷笑：“我劝你最好别说，反正你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乱步：“他们不同意，那我就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才怪，乱步这种娇生惯养的人，就是想离家出走也找不到路。

当天晚上, 柯诺被森先生叫过去。

森先生微笑着递给他一个盒子：“下午我带爱丽丝酱去逛街，顺便帮你买了圣诞礼物哦～”

森先生总是会给他和太宰买一些奇奇怪怪的礼物, 比如太阳能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柯诺拆开礼物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只麋鹿玩具。

一旁的爱丽丝也凑过来：“按一下玩具底部按钮, 有惊喜哦。”

柯诺按了一下底部按钮，那只麋鹿玩具翻了个跟头跳到桌子上，开始汪汪叫。

柯诺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

森鸥外：“我早就说过了吧, 麋鹿就是这样叫的。”

柯诺笑了：“是，麋鹿就是‘汪汪’叫的, 您永远都是正确的。”

他跟森先生道了晚安，回房间正要睡下时, 他的手机却响起来。

他们侦探社的人互相在手机上安装了定位器, 一旦一个人处于另一个人方圆两公里的范围内，手机就会响起提示音。

柯诺查看了一下地图, 发现mafia附近的公园里出现了一个闪烁的绿色点，绿色是乱步的颜色，这代表乱步正在这附近。

柯诺看了看窗外，现在正下着雨。

乱步冒雨跑到这附近做什么？

此刻，乱步待在公园的一个凉亭里。

柯诺赶到时，他正坐在长凳上，望着夜晚的雨幕发呆，他全身都被淋湿，狼狈的像落汤鸡。

柯诺叹气：“你最好不是离家出走了。”

乱步看了一眼柯诺的围巾，然后点头：“你说的没错，我跟爸爸吵架了，因为上大学的事。”

随即，他又举起手上的玻璃瓶：“还有啊，我打不开这个弹珠汽水。”

这是乱步第一次喝弹珠汽水，他摆弄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搞。

柯诺：“要把瓶口的弹珠压下去，才能喝到里面的饮料，店家没有告诉你吗？”

柯诺狠狠嘲笑了乱步一顿，吩咐随行的保镖去附近商店借来工具，帮他打开了这瓶汽水。

雨还在继续下，乱步继续待在这儿肯定会着凉，柯诺想了想，决定给乱步找个住处，至少先把乱步身上的衣服烘干。

然而乱步表示：“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待在这儿，我要跟爸爸妈妈抗争到底。”

“哦。”柯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你想不想看会‘汪汪’叫的麋鹿？”

乱步皱眉：“世上哪有那种东西？麋鹿才不会学狗叫呢。”

柯诺：“我没有骗你，你如果跟我走的话，我就带你去看。”

乱步有些好奇，于是乖乖跟着柯诺离开了。

柯诺在附近旅馆里开了一个房间，将乱步扔进浴室洗了个澡。趁着江户川夫妇还没发现，他最好尽快把乱步送回家。

柯诺：“我把你的衣服送去烘干了，过会我就送你回家。”

洗过澡后的乱步坐在床上，鼓起脸颊：“我才不要回去，我想当警察有什么不对？”

柯诺嘲讽道：“警察的第一守则就是要有‘服从性’，但你恰恰缺少的的就是服从性，像你这个样子不出一个星期就会被开除。”

乱步恼了：“我才不会。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想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乱步碎碎念着说了一堆，指责他父母是如何打压他，如何反对他的梦想。

说到最后，乱步将矛头指向柯诺：“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因为‘成为警察’是拯救你的第一步。”

“呵，算了，我说了也没用，因为你永远都站在大人那一边反对我，你是叛徒。”

说完，乱步双手抱胸，开始生气。

一般这种时候柯诺会把乱步骂一顿，但听乱步说出“这是拯救你的第一步”这句话后，他又有点想笑。

于是坐到床上，用手碰碰乱步的头发，笑问道：“哎呀，生气了？”

乱步面露愠色:“不要碰我。”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乱步是一只比较容易炸毛的猫。

柯诺：“嗯，好吧，我还准备告诉你一个秘密呢，看来你不想听？”

乱步嘴上说“我完全不想听”，却竖起了耳朵。

于是柯诺说道：“那你听好了——其实，我的真名不是‘柯诺’，而应该是‘斯凯’。”

乱步瞬间有了兴趣：“你怎么从没说过这件事？”

柯诺：“我刚出生的时候被人遗弃在雪山里，后来森先生捡到了我。那时候我身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但可惜，那张字条被雪弄湿了，本来我的名字有11个字母，结果只能看清最后四个字母是‘skiy’。”

“skiy，很像英文里的‘sky’，所以森先生最初给我取的名字是斯凯。”

乱步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改名？”

柯诺：“因为我很讨厌把我遗弃的父母——前提是如果我真的有父母的话——所以我也讨厌他们给我取的名字。”

“如果我能见到遗弃我的父母，我可能会给他们两耳光，我甚至都懒得问他们为什么遗弃我，因为我只希望他们得到报应。”

乱步还是不太理解：“所以——”

柯诺：“所以你看，像我这么可爱善良的孩子都会被父母抛弃，你呢，虽然你任性讨厌又难搞，但你父母都没有抛弃你，可见你父母是多爱你。”

乱步不悦：“你好像是在骂我。”

柯诺：“总之呢，有这么爱你的父母很难得，所以你不要总是任性，偶尔也听听你父母的意见，好吗？”

乱步听了这话，似乎有些触动，但很快他又抱怨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个人真能唠叨……”

柯诺恼了：“嫌我唠叨就不要待在这儿，从我眼前消失。”

柯诺踢了乱步一脚，试图将对方踢下床。

然而乱步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温热的触感攀爬上脚踝，柯诺却一个冷战，警告乱步：“松手，快点松手，听见没有？”

乱步敛下眼睛，他盯住柯诺的脚踝，似乎在发呆。

“好细……一只手就能攥过来。”乱步心想。

那只脚踝像这样被他握在手里，它像极了柔软的柳枝，但又脆弱到稍微一折就能断裂。

这之后，乱步手上稍微用力，将柯诺整个人拉过来，一只手扣住对方的身体。

猝不及防的一下，让柯诺有些慌：“喂——”

但乱步凑近了，他那双绿色眼睛里又露出那种猫咪捕食一样的、颇为诡异的光。

“喂——”乱步声音低沉，“我们要不要——”

柯诺茫然：“什么？”他的心跳如雷。

柯诺意识到抱着他的那双手在慢慢收紧，对方的脸太过近了，近到他能闻见对方的气息，于是他慌了。

他开始挣扎：“乱步——”

乱步似乎想做什么，但感觉到柯诺的挣扎之后，他眼睛里的锐利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那份欲念也褪去了。

乱步什么也没做，只是抱住柯诺，用自己温热潮湿的身体覆盖住对方。

他将脸伏在柯诺颈间，小声呓语道：“我好冷。”

柯诺：“？？？”

他又不是空调，抱着他有什么用？啊？啊？

柯诺正恍惚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铃声刺耳尖锐，使得他他猛的清醒过来，他立即推开乱步。

几分钟后，柯诺悄悄离开房间，走到外面去接听了太宰的电话。

太宰一副没睡醒的语气，打着哈欠问他：“你不在mafia，你现在在哪儿？”

柯诺对着电话“嘘”了一声：“我在外面，别告诉森先生。”

太宰：“啊，伟大的少爷，拜托你，请快点回来好吗？作为你的监视者，只要你有一点风吹草动，森先生就会骂我。”

太宰总是在这种场合给柯诺打掩护。

他不光要掩护柯诺，还要应付森先生，他这样劳苦功高，但他的工资却一点也没涨。

柯诺：“你知道乱步的，他被父母纵容到无法无天了，我刚刚揍了他一顿，现在他接受教训了。

“哈。”太宰语气带着嘲讽，“你总说乱步父母纵容他，那你呢？其实你也在纵容乱步啊。”

柯诺诧异：“我哪有？”

太宰：“没有吗？你想想看，你跟乱步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就是你纵容的结果。”

这之后，太宰又用贱兮兮的语气补充上一句：“其实，你也不想离开乱步，对吧？”

第 38 章

柯诺将乱步送到了家附近的巷口处。

距离乱步家还有一段路, 外面的雨已经变成了雪，于是柯诺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乱步。

乱步摸了摸围巾, 上面带着柯诺的气味，一股寒冷的香气。

眼见乱步站在那儿发呆，柯诺只能主动伸手过去, 帮乱步系上围巾。

柯诺：“回家之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要闹了，听懂没有？”

乱步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柯诺收回手，微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呢，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乱步听了这话, 眼底锐利的光一闪而过。

乱步冷笑：“好，这可是你说的, 你不要后悔。”

后悔？

后悔什么呢，莫名其妙。柯诺不解。

几天之后, 考试成绩公布，柯诺和乱步并列第一名。

柯诺从办公室拿了成绩单，看着第一名的位置并列着他们两个的名字, 他觉得很好笑。

结果还是他赢了。

这也算是给乱步一个教训，像乱步这种平时不努力听课的, 就算临时抱佛脚熬夜72小时也不会考出比他更好的成绩。

柯诺带着成绩单回到教室，发现有几个人正围在乱步身边, 那些人拿着微型摄像机和话筒, 正聚在乱步旁边叽叽喳喳。

柯诺见此，立即躲到教室门外。

一旁的太宰奇怪：“你躲什么？”

因为这些人是学校报刊社的成员, 按照惯例，他们会采访每次考第一名的人。

柯诺已经被采访过几十次，他看到这群人就头痛。

只见其中一个人问道：“乱步同学，你这次进步很大，能跟我们说说你的学习诀窍吗？也给其他同学做个参考。”

乱步被打扰了睡觉，声音有些不耐烦：“诀窍？诀窍就是，你们需要有一个天才的大脑。”

采访者停下记录的笔，有些迟疑：“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乱步继续说道：“我是说，无论你们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因为像我这种天才永远都是天才，我随随便便就能达到你们无法企及的高度，而你们呢，注定只能躲在我的阴影里。”

“不过没关系，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这些笨蛋。”

采访者们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唯天才论——这可不符合学校的价值观。

乱步原本懒散地躺着，突然一抬头，发现柯诺正站在门边看着他。

乱步想了想，突然坐起来，他向最近那个采访人询问道：“喂，你觉得冷吗？”

采访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抱了下胳膊，“呃，是，你怎么知道？”

乱步：“因为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手捂着胳膊，像这种天气，只穿一件西装外套就出门，肯定是受不住这寒风的。”

采访人有些尴尬：“被你发现了呢，因为我是采访人，我要维持在镜头前的形象，所以我不能穿太多——”

乱步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没关系，如果你觉得冷，就系上我的围巾吧。”

乱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他很少表现出这样善解人意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门外的柯诺听了这话，瞬间火大。

那是他昨晚送给乱步的围巾，乱步怎么敢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

但采访者受宠若惊，原本他对乱步那些“我是天才你们都只能躲在我的阴影里”的话感到很不满，但他没想到乱步竟是这样善良的人。

他们都很愧疚，觉得自己错怪了乱步。

采访者双手接过围巾：“真的非常感谢！可是，这条围巾看起来是崭新的呢——”

乱步瞟了一眼门外的柯诺，故意说道：“没什么，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送给我的。”

他特意在“无关紧要”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无关紧要的人？”柯诺又一次火大。

不过，等等，这话也是昨晚他对乱步说的。

一旁的太宰目睹了这一切，在一旁煽风点火：“哎呀呀，看来乱步交到新朋友了呢——”

放学之后，柯诺没跟太宰他们一起回家，而是独自去了学校顶楼的天台。

站在这个位置，他能看见乱步与那名采访人一起走出教室，二人还在谈笑着。

距离太远，他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但从双方表情来看这场谈话很愉快。

柯诺望着这一幕，又回想起方才的场景，胸口一阵堵塞感。

的确，乱步交了新的朋友，他应该高兴。

“他们终究会分道扬镳”——这句话不是他曾经说过的吗，他何必为此伤心呢。

他只是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柯诺对着空气发了一会儿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句：“为什么躲在这儿？”

乱步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某种诡异的表情：“你是在躲我吗？”

柯诺强行压抑住自己的负面情绪，佯装不在意：“关你什么事？”

乱步没说什么，而是将手上的一个盒子递给他：“给，这是我考第一名的奖励，風雨文学全集，送给你了。”

然而柯诺反应冷淡：“我不需要，送给你那位新欢去吧。”

“新……欢？”乱步咀嚼着这两个字，“什么新欢？”

柯诺冷笑，然后一顿阴阳怪气：“就是刚刚采访你的那个人啊，你不是送围巾给他了吗？你用温暖的围巾温暖了他那冰冷的心，真是让人感动落泪。”

“拿着礼物去讨好你的新朋友吧，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走开，不要挡着我的路。”

乱步没反驳，而是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围巾。

这是柯诺给他的围巾。

柯诺：“嗯？”

这条围巾不是刚刚送出去了吗？

“笨蛋。”乱步语气愉悦，“刚刚送出去的那条围巾是我在商店买的，这条才是你送给我的。”

柯诺：“……”

乱步：“你送给我的东西，别人才没资格拿走呢。”

随后，他用手摸着下颌，一副沉思的模样：“不过好奇怪哦，你昨天说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既然是送给我这个无关紧要人的围巾，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又为什么生气呢？”

好吧，又双叒上当了。柯诺生无可恋的心想道。

这又是乱步设的局，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乱步看上去心情大好，他用手指碰了碰柯诺的鼻子，继续说下去：“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会不会因此嫉妒，结果某些人居然真的上钩了。”

“某个一直考全校第一的家伙，居然连这种局都看不破呢。”

柯诺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远不如乱步稳定。

乱步看上去很任性喜欢乱嚷嚷，实际上他的情绪很稳定。柯诺看上去很稳重，实际上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想入非非，方寸大乱。

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有……遇见跟乱步有关的事时才会突然降智。

也就是说，他对乱步——

柯诺越想越心惊胆战，他将围巾扔到乱步脸上，他想找个地方静静。

乱步尝试叫住他：“喂——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柯诺匆忙朝着出口的楼梯走去，但此时，身后的乱步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柯诺以为乱步在嘲笑他，于是恼火的转头去。

夕阳像血一样红，风卷起雪屑。

乱步站在那儿，他的身体融化在了逆光里，柯诺看不清他的面孔，

雪花被夕阳镀成金色，像燃烧着的点点火光，飞旋在他周围。

乱步语气平静：“是，你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我知道你的答案。”

“我想说——我也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那样。”

第 39 章

他喜欢乱步吗？柯诺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喜欢”这种感觉意味着太多琐碎的责任，他承担不起这么沉重的枷锁。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恋爱，因为他从来没觉得孤独过。

但也许——正是因为乱步一直陪着他, 所以他才感觉不到孤独？

该死的乱步，好端端的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要把这么纠结的难题抛给他？

而且, 他现在跟乱步算是什么关系？

接过吻的……朋友？

对，就是这样，就算接过吻，他们也可以是朋友，只不过，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一些，而已。

柯诺正发呆, 他的手机响起来，有人给他发来消息。

发消息的人是江户川纱织：“如果明天放学后有时间的话, 我们可以在附近公园的咖啡馆见面吗，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拜托了。”

柯诺的心悬了起来。

放学后，柯诺独自赶到了那个露天咖啡馆。

江户川纱织提前赶到了那儿，她给柯诺点了披萨和咖啡。

对方面带愁绪, 柯诺看在眼里，心情复杂。

乱步跟父母还处于冷战状态, 江户川纱织也许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或者……是发现了他跟乱步的勾当。

于是这之后, 当柯诺对上江户川纱织的眼睛时,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我没有勾引你儿子。”

然而江户川纱织似乎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往咖啡里加着糖, 加到糖几乎溢出来的程度。她看起来如坐针毡，心事重重。

“江户川夫人？”柯诺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户川纱织回过神来，她似乎尽力按捺住那颗不安的心，缓缓开口说道：“柯诺，我这次特意来找你，是因为我先生的事。前几天他去外地出差，突然遭遇了袭击。”

柯诺立即追问：“他受伤了吗？”

江户川纱织摇头，脸色似乎越发苍白：“这正是奇怪之处——我先生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疾病感染的因素，但他一直昏睡着，医生找不到他昏迷原因。”

莫名其妙且找不到原因的昏睡，大概率是异能者做的。

柯诺一下明白了，江户川纱织大概是怀疑丈夫的失踪跟mafia有关。毕竟，如果江户川警官不在了，那么最大的受益人就是mafia。

柯诺点头：“我知道了，如果这件事是异能者搞的鬼，那我只要把太宰叫来就能解决了，毕竟他的‘人间失格’可以消除一切异能的影响。”

然而江户川纱织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沉吟片刻，笑容中突然带了苦涩：“其实，我是想说——柯诺，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乱步就交给你了。”

柯诺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她语气中带着愧疚：“这么多年一直麻烦你照顾乱步，真的很不好意思，但除了你之外，乱步在这儿就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江户川纱织脸色苍白，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什么意思？

柯诺正要询问细节，但他突然警觉起来，问道：“等等，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柯诺听到空气中传来诡异的风声。

对面的楼上有闪光掠过，隐约闪过一个人影，诺察觉到不对，立即喊了一声“趴下”。

喊话的瞬间，他耳边响起一声枪响。周围的群众纷纷尖叫起来，胡乱跑动四处躲避。

柯诺躲过了那颗子弹，却发现那是一颗经过特制的空包弹，这是一种被人为削弱了杀伤力的子弹。

等等，不对。

敌人用这种子弹朝他射击，而且故意射偏，当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想到这儿，柯诺心冷了大半。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江户川纱织。

正如他猜想的那样，坐在他面前的江户川纱织，已经后脑中弹，她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救护车很快赶到，柯诺随同救护车一起前往了医院。

没过多久，医生拿着诊断报告找到了柯诺。

医生盯着报告，脸上带着迷惑：“好奇怪，病人没有外伤，没有感染，身体特征一切正常，但她就是沉睡不醒。”

柯诺皱眉：“没有外伤？”

怎么可能，一颗子弹打中了江户川纱织的后脑，这是他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没有留下外伤？

医生：“关于您说的子弹的情况，我们也检查了，但检查报告显示她的大脑里没有任何异物。”

柯诺透过病房玻璃，看着病床上熟睡的人。江户川纱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极致的平静。

这更坚定了他的猜想，这大概率是异能者做的。

最好的验证办法，是把太宰叫过来，让太宰去碰触江户川纱织，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但太宰正在外地出差，恐怕几星期后才能回来。

柯诺离开医院时已经天黑了，他坐回车上，身心疲惫。

太宰打电话过来，叹息道：“真是棘手的局面啊，你打算怎么告诉乱步这件事？”

柯诺叹气：“异能者，每次都是异能者，总是有异能者四处捣乱——”

“如果这世上的异能者全部消失，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棘手的案子了……如果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对面太宰听了这话，突然罕见的严肃起来：“柯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柯诺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

太宰：“柯诺，你听好了，你千万不能有这种念头，虽然我觉得你这个人啰嗦又爱说教，但其实你身上最可贵的特质就是你的这份善心，千万不要让这种邪念支配你。”

柯诺很少见太宰这么认真的说话，他甚至能明显察觉到太宰的声音有一丝紧张，这让他倍感意外。

柯诺无奈道：“我只是随口说说，我又不是真的要消灭掉世上所有的异能者。”

挂了电话后，柯诺看看自己胳膊上的绷带，发起了呆。

一旁的司机很担心他的伤势，再三催促他赶紧回去。

但柯诺表示：“我们先去江户川乱步家。”

没人愿意听见噩耗，但只能由他去当这个传话人。

半小时后，柯诺在乱步家门前下了车。

屋内的乱步听见汽车的声音，走出来，他嘴里咬着半块披萨。

乱步刚想问“你怎么会来我家”，转眼看见柯诺胳膊上的绷带，他立即问道：“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又被绑架了吗？”

乱步还不知道他父母的事，柯诺不知该怎么开口。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说道：“乱步，关于你父母——”

乱步一幅不耐烦的表情：“是是是，我知道了，我跟爸爸妈妈还在冷战，我不会跟他们道歉的。不过，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如果我能跟妈妈道歉的话，也许她能帮我一起做姜饼屋——”

“乱步——”柯诺打断他的话，“你爸爸妈妈，他们出了一些状况。”

乱步脸上焦虑的表情慢慢褪去，变得警觉起来：“什么？他们怎么了？”

柯诺将江户川夫妇昏睡不醒的事告诉了乱步，他刻意略过了江户川纱织中弹的细节，以及她躺在医院憔悴的模样。

乱步只听了几句，手上的披萨就掉在地上。

他低着头，似乎认真地听着这些话，又似乎只是在盯着地上那片披萨看。

听完后，他也只是淡淡问了句：“凶手在哪儿，有头绪吗？”

柯诺摇头：“很抱歉，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在这之前，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乱步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接受。”

柯诺叹气：“乱步，你——”

乱步突然情绪爆发，喊着：“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乱步失控地喊着这些话，在寂静的黑暗里回荡开来。

柯诺上前一步想安慰乱步，但对方情绪激动，粗暴地甩开他的手。

因为胳膊受伤的缘故，柯诺吃痛的喊了一声。

乱步见此沉默了几秒，随后他又上前紧抱住柯诺，他突然抽泣起来。

“对不起——”他将脸埋在柯诺肩上，他哭泣着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他是在对柯诺道歉，还是在对他父母道歉。

这之后柯诺走出屋子，对门外等候的保镖说道：“去告诉森先生，我今晚会住在这儿。”

江户川夫妇双双中弹，明显是有人针对他们一家，也许下个受害者就是乱步。

他必须留在这儿，他要确保乱步的安全。

保镖自然不会同意：“您待在江户川乱步身边会很危险，而且您刚刚遭遇了枪击。”

柯诺：“如果害怕危险就多派几个保镖过来，越多越好。让人在这栋房子周围安装监控摄像，确保不要有任何死角。”

“从现在开始，你们二十四小时警戒这栋房子，如果有任何可疑人出现马上通知我。”

几分钟后，太宰也接到了柯诺的电话。

柯诺在电话里说“我要在乱步家待几天”。

但太宰挂了电话后却吩咐周围人：“传下去，柯诺要和江户川乱步同居了。”

第 40 章

当下第一要务是寻找凶手, 但去哪里找？

唯一的入手点是mafia，毕竟森先生曾说过“我可以帮你毁掉江户川乱步的父母”。

但森先生不会蠢到直接动手，因为横滨现在的平衡状态对mafia是有利的, 如果贸然杀掉警方那边的人，不仅会打破这个平衡，也可能产生新的威胁。

但, 也许森先生是知情者。

柯诺回到mafia对着森先生一通质问，可想而知，什么也没问出来。

森鸥外带着假惺惺的痛心疾首：“我很同情江户川夫妇的遭遇，我跟他交手这么多年，我也很遗憾失去这样一个对手。”

“mafia会对他们二人提供全套的医疗支持，我们也会给予江户川乱步必要的帮助。”

柯诺：“森先生，关于这件事, 你究竟知不知情？”

森鸥外没回答，而是反问道：“mafia都在谣传你跟江户川乱步的同居关系, 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

同居？估计又是太宰造的谣。

柯诺皱起脸，“同居是没有的事, 但我跟乱步是朋友，我当然要保护他的安全。”

森鸥外笑了，似乎有些无力。

森鸥外：“你看, 对江户川乱步的任何损害都会导致你跟他的关系更亲近，你觉得我会冒着失去你的风险去害他吗？”

说着, 森鸥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我知道你想让太宰碰触他们，但江户川乱步否决了这个提议。”

柯诺：“乱步不同意？”

森鸥外：“因为导致江户川夫妇昏睡的并不是异能, 而是这个东西。”

说着, 森鸥外将那张纸递给柯诺，那是一张脑ct报告单。

柯诺接过来, 发现报告上显示“脑内有可疑物体，疑似虫类”。

虫类？

也就是说，击中江户川纱织的那颗子弹并不是为了杀害她，而是为了往他们脑袋里植入某种虫？

森鸥外点头：“但那个虫的状态很稳定，它们一动不动，就像是陷入了某种休眠期。它们究竟是异能造成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导致的，这点尚不能确定。”

总之，这只正在休眠期的虫子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它的休眠期结束了，它们也许就会陷入活跃状态，对二人的大脑造成损害。

所以，最好不要让太宰用‘人间失格’碰触二人，因为一旦虫子活跃起来，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在他们彻底查清楚这只虫子的底细之前，最好不要贸然行动。

柯诺回过神，说道：“森先生，我话说在前面，如果这件事跟你有一丁点关系，而你又没有告诉我，那我绝对会跟你翻脸。”

森先生又笑了：“柯诺，不要说大话，无论你多么生气，你在我面前都只是个孩子而已。”

江户川夫妇被安置在同一个病房里，乱步寸步不离的守在这儿，魂不守舍。

森鸥外所掌握的那些线索，都是乱步根据现有的情报推理出来的，但他的推理也在此戛然而止。

找不到凶手，也没有下一步计划，他们只能等待医院的检测报告。

乱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医生护士轮番劝阻也没用。

护士：“江户川先生，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需要你给送些食物吗？”

乱步望着病床上的人，语气平静：“谢谢，但不需要。”

护士有些忧虑：“可是，您如果再不进食，倒下去的就是您哦。”

乱步语气突然变得冷漠：“我说我知道了，可以让我安静待一会吗？”

护士脸色讪讪，退出了病房。

这之后，护士对柯诺吐槽道：“森少爷，您朋友还真是固执，您最好劝劝他，否则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柯诺走进病房，看见乱步正握着父亲的手，他脸上带着漫长的忧虑。

他走过去握住乱步的肩膀，说了句：“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乱步摇头：“线索中断了，我们只能想办法调查那些虫的来历，我在等医院的检测报告。”

柯诺：“是，我会确保他们两个得到最高级别的医疗看护，你也应该去休息了。”

柯诺连说了几次，乱步都无动于衷，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床上的人。

柯诺终于有些不悦：“江户川乱步，马上离开这儿，听见没有？”

乱步终于有了反应，他站起身来，推开柯诺伸过来的手。

乱步：“我不走，也许他们听得见我的声音。”

柯诺有些头痛：“乱步——”

乱步突然情绪失控：“我必须一直陪着他们才行，我必须时刻掌握他们的身体变化，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乱步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喊着。

柯诺跟乱步相处了8年之久，从没见过乱步像这样暴躁。

但柯诺表情冷淡，“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详细的检测报告还没出来，你继续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你父母又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

乱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心情。”

这是私人病房，墙壁做了厚厚的隔音措施，乱步的喊声被禁锢在这一方空间内，尤为刺耳。

柯诺没打算安慰乱步，而是冷笑：“我当然理解。”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愧疚，因为就在他们昏迷前，你还一直在跟他们冷战，你甚至没有跟他们道歉。”

“你确实应该对此良心不安，但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乱步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被一根针刺穿了心脏。

柯诺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你只想着我，你只想着怎么救我，但你因此忽略了你父母，你没意识到这点吗？”

“我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你对他们也很重要，他们想让你去上大学，希望你不要过早踏入横滨这个泥潭，你怎么就是不懂他们的这份心？”

乱步低下头，拳头慢慢紧攥：“我——”

柯诺的声音逐渐拔高，也逐渐失去了理智：“所以拜托你争点气！请你离开病房，明天开始去调查这件案子，去上学，去准备年底的期末考试，像平常一样去做好你自己的事！这才是你父母想看到的！”

一阵吼声之后，房内归于平静。

屋内的氛围凝结成冰，这一隅之地积聚着尖锐的争执。

这之后，柯诺走上前去，轻轻拉住乱步的手。

“抱歉，我不应该对着你喊。”柯诺的声音软下来，“跟我去吃东西吧，好吗？”

乱步沉默良久，他没再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柯诺。

柯诺还是很抗拒这种突如其来的拥抱。

但这次他没拒绝，而是缓缓伸出手，反手抱住了乱步。

风吹起窗帘，窗外的雪停了，寂静如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