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的姜苏晚怒火难消,连喝了好几杯冷茶心情都不能平缓。
方才在院子里的每一个片段一一从她脑海中闪过。
喝醉酒的谢礼表现的像是个怀疑妻子移情的妒夫。
若不是重活了一世,姜苏晚都要以为他这个样子是有多在意她。
他不觉得是因为他自己心有所属,对她太冷淡她才疏冷他,而是怀疑她喜欢上了别人。
气头上的姜苏晚忍无可忍唤道:“芳玉,去拿纸笔!”
谢家最不缺的就是纸笔,芳玉很快找齐纸笔摆在桌子上。
姜苏晚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姑娘,您这是……”芳玉看着醒目的和离书这三个大字惊诧出声,“您要跟姑爷和离?”
姜苏晚点点头,带着气一字一字的继续写,力道大的要将纸面戳穿。
她写的极快,片刻功夫便写完了一纸完整的和离书。
“送去书房。”她沉声道。
烛光下,姜苏晚眼眶还泛着红,当真是气狠了。
芳玉惊诧过后,二话不说接过和离书,就往外走。
做完这一通后,姜苏晚才冷静下来。
她摸起手边的茶又喝了一口,理智逐渐回笼,她忽然想到方才在院子里自己打了谢礼一巴掌。
谢礼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但也不代表能容忍别人欺辱到他头上去。
前世他谋反成功,有个老臣当面骂了他一句反贼,他二话不说以以下犯上之罪名下令庭杖那老臣三十大板。
那老臣年事已高,一把老骨头走路都走不利索,十杖不到就被打死了。
思及此,姜苏晚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她想的是跟谢礼好聚好散,却不想不仅没能好聚好散,还结下了仇怨。
眼下她在他心里的形象估计好不到哪去,逼他跟她成亲,又移情别恋,还打了他一巴掌。
如果这纸和离书此刻递到他手中,于谢礼而言,岂不是坐实了她这个妻子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连别人骂他一句都不能忍,何况这种事情。
姜苏晚急忙唤回芳玉,从她手中拿回和离书后准备用烛火烧毁。
在火舌要碰到宣纸时,姜苏晚又收回了手,将和离书折好,放在了枕头下面。
现在虽不能递到谢礼手中,但以后肯定会用上。
平静下来的姜苏晚准备先歇息,天大地大没有睡觉大,她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拆发饰。
目光被一抹艳红吸引住。
她凑近铜镜,用指腹擦了擦唇角,那抹红转移到了指尖。
是血。
她唇角完好,那这么血必然是谢礼的。
姜苏晚今夜的心情难得好了几分,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胡乱亲人,被咬破了唇也不能怪她。
……
姜府,姜苏云坐在屋子里弹琴,江秀河披着暮色推门而进。
往常他晚归,姜苏云都会给他准备一碗汤食,此刻却没理他。
江秀河自然知道缘由,他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头上前道:“娘子还在生我的气?”
姜苏云没应声。
江秀河眉宇间闪过几分不耐,但转瞬间又调整好了情绪。
他徐步上前,坐到姜苏云身旁,搂着她:“我并非有意要怀疑小妹,我也知小妹不是那种人,只是担心她跟那位向小将军走的近,让谢姑爷知道了会生出嫌隙。”
“我也是为了小妹好。”江秀河耐着性子哄道。
姜苏云又维护了姜苏晚几句,才将这事放过去。
“五日后我要去远山寺学琴,你心细,帮我收拾包裹吧。”姜苏云依偎在江秀河怀里道。
若是她能看见,此刻便能瞧见江秀河倏地紧绷的神情。
江秀河整张脸一僵,像是定住了一般,“好端端的怎么要去远山寺学琴?”
姜秀云没有察觉男人的异样,她拨弄了两下琴弦,随口解释道:“桐午大师的女弟子清云在远山寺开班授课,机会难得。”
江秀河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状态,“你的琴技在苏州城已是数一数二,何须在学,最重要的是远山寺在城郊山上,路途遥远,山体陡峭,你独自去远山寺我如何放心。”
姜秀云道:“有春红陪我,你无需担忧,去了后我定然不会乱跑,白日学琴,晚上回禅房,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你决心要去?”江秀河紧紧的攥着拳,木着脸问道,声音是温柔的。
姜苏云点了点头,浑然看不见江秀河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思虑半响,远山寺占据了整个山头,分有南北两处禅房,南边的禅房供香客居住,北边的禅房便是专门供各种学子学技。
思及此,他心定了几分。
远山寺那么大,分住在两处禅房的人应当不容易碰面。
即便见到了,也都不认识,况且姜苏云还有眼疾,就算人站到她跟前她都看不见。
江秀河彻底安下心来。
……
翌日天光大亮,姜苏晚醒后,睁眼便看到了等在屋子里的谢芳姝。
身为谢礼的亲妹妹,她容貌亦是不凡,今日打扮的格外娇俏,穿着一身鹅黄色栖枝飞莺望仙裙,头发没有过多的装饰,只用黄玉钗环简单地挽起,清丽脱俗。
“嫂嫂醒了,早膳我已经给嫂嫂准备好了,嫂嫂快起来吃,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吃完咱们好去桃林宴。”
往常一见到她就跟个刺猬一样的谢芳姝此刻温声软语地喊她吃饭。
姜苏晚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谢芳姝,惊讶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你这是什么表情!”谢芳姝忍不住喊道,语气不快。
这样的谢芳姝才算正常,姜苏晚不紧不慢的从榻上起身,“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陪你去桃林宴了?”
昨日跟谢礼吵了那一架,谢礼根本没时机同她说让她陪谢芳姝去桃林宴,她想着今日去庄子改良单银草酒,就算谢礼同她说了,她也不一定会答应。
谢芳姝瞪起眼睛就要发脾气,但一想到早上自家哥哥对她的叮嘱态度又软了下来。
“嫂嫂,我在这苏州也没什么认识人,唯有嫂嫂,从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对嫂嫂多有不敬,还望嫂嫂不要同我计较,日后我定当改过自新,敬重嫂嫂,只求嫂嫂能陪我去桃林宴。”谢芳姝上前抱着姜苏晚的胳膊晃道。
谢芳姝杏眼灵动,不发脾气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漂亮惹人爱的小姑娘,还有几分谢礼的神韵。
撒娇的时候那双黑亮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姜苏晚看,让人难以拒绝。
姜苏晚本不欲去,此刻倒狠不下心来。
谢芳姝也是个人精,见姜苏晚有所松动,立马趁热打铁软声道:“嫂嫂,你就陪我去吧。”
姜苏晚忽然想到桃林宴所在之地也有一处庙宇,去那里逛逛倒也无妨,万一江秀河就人藏在那里呢。
见姜苏晚答应,谢芳姝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
如她自己所说,改了态度,对姜苏晚敬重起来,姜苏晚用早饭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
出门的时候姜苏晚往书房看了一眼,书房没有人,谢礼应当是一早便出门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昨夜那翻争吵过后,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谢礼,更不知道谢礼对她如今是什么态度。
眼下能不见面自然是好的。
从谢宅出来后,谢芳姝让姜苏晚先上了马车,姜苏晚打量她一眼,从前这小姑娘都是要赶在她前面上马车的,如今倒真改了性子了。
前世她费尽心思的讨好反倒得不到她的认可,没想到她对她爱答不理了,她反而对她这个嫂嫂恭恭敬敬了。
姜苏晚心里唏嘘,做人果然是不能上赶着用热脸贴冷屁股。
“嫂嫂,你看我今日这身打扮好看吗?”谢芳姝上了马车后坐在姜苏晚对面,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裙子道。
姜苏晚诚恳道:“好看。”
谢芳姝眉眼弯起,满是芳龄少女的娇羞。
“嫂嫂能不能跟我说说当初是怎么喜欢上我哥哥的呀?”
姜苏晚抿了下唇,抬眸看向谢芳姝,“怎么忽然问这个?”
谢芳姝:“我、我就是好奇……”
少年谢礼恣意纵马,眉目如画,身姿挺拔,即便他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人一眼沉沦。
现在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幕,姜苏晚仍觉得心动。
也正是因为那惊艳的一眼而误了终身。
只是时过境迁,往事不堪回首。
姜苏晚闭了闭眼,不愿再回想,若无其事的笑着反问道:“小妹这么问,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谢芳姝脸骤然一红,眼神乱飘,“嫂嫂说什么呢?”
见她这幅样子,姜苏晚回忆起了她和那位姓曲的书生。
起初那书生并不搭理谢芳姝,就如同谢礼最初不搭理她一样,只不过两人性格不同,追人的方式也不同。
谢芳姝一贯强势,但自从喜欢上那曲文楚后一改骄慢的性子,日日柔情似水的跟在曲文楚身后。
但那曲文楚比谢礼还要冷漠,任由谢芳姝如何追求都不为所动,冷的像是顽固不化的冰。
如此过了两年,谢芳姝失了耐性,竟想着霸王硬上弓,不知道事情成没成,但那一夜过后,曲文楚便不知去向,谢芳姝一直没嫁人。
两人再见便是谢礼成为丞相回京后了,当初一贫如洗的穷书生已官至三品。
曲文楚主动找过谢芳姝几回,谢芳姝却没再搭理他,反而招了几个面首在府里养着。
两人也算是一段孽缘。
姜苏晚看着眼前满心欢喜目含娇羞去见自己心上人的谢芳姝仿佛看到了那个不管不顾一昧跟在谢礼身后的自己。
她犹豫片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别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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