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锡被带下去后,没撑太久,很快招了。
就像赵德柱说的那样,他不是卧底,他堂弟刘宇昆才是,他关注刘宇昆很久了,只一直没确认,毕竟是堂弟,从小在他们家寄养,他看着长大的,他干这行后没什么精神寄托,已经把刘宇昆当成了半个儿子。
直到昨中午,大夫龚开在每日例行的“垃圾短信”中忽然回复了“TD”,他们意识到大夫处境有些麻烦,尔后刘宇昆活跃起来,他才真正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亲情什么的一文不值,只要敢阻碍他发财,就算是儿子也能干掉,确定堂弟是卧底之后,他就决定动手了。
但他多了个心眼,逼堂弟说出自己的代号和上线、联络方式,以及证明自己是卧底的证据,以便给警方传递些假消息,避免团伙被捣毁,而且真到了那一步,也能给自己留条退路。
堂弟“招了”,只在证明自己是卧底的证据那里做了假,报了个所谓的接头暗号。
实际上他是有指纹和DNA留存在原单位的,刘若锡也问了指纹的事,他说自己要做卧底,改过指纹,本就和留存的不一样。
刘若锡将信将疑,但与上线取得联系,试探过认为没有问题后,便信了。
齐宏宇推测堂弟是想将计就计,上线很快会猜出卧底有问题,然后根据定位把刘若锡抓了。而那时候,堂弟察觉到刘若锡知道团伙的一切秘密,抓住刘若锡,就能从他嘴里得知司机和大夫的身份,并掌握该团伙犯罪的证据。
这个团伙之所以迟迟未能捣毁,归根结底,就是司机与大夫身份不明,刘若锡也没法抓,只要三人之一落网的话……
“到了最后一刻,刘宇昆心里恐怕还是在想怎么捣毁这个团伙。”齐宏宇轻叹口气,摇摇头,又咬牙切齿道:“仇教导说得对!这帮家伙统统都该死!迟早有一天,得把他们一个个毙了给兄弟伙陪葬!”
刘若锡足够聪明,却也爱自作聪明。他看见仇教导,便猜到他们完全暴露了,昨晚刚想准备退路,今儿就能用到。
他猜测团伙里还有卧底,却猜不到是谁,因此最后关头,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故意当着大家面拖延时间,说什么最后一顿饭,其实只是试探。
要么试探出卧底干掉,要么作为伏笔,回头被捣毁的时候翻出来,喊一声自己人。
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直到最后一刻,拳手下去接应,他才隐约猜测拳手或许有问题,但这时候他已经没得选了,只能抱着侥幸心,作为“卧底”登场,顺便保护好仇教导。
后边戴的面具只是普通面具,他们平时和人交易用的。但无所谓,反正仇教导看不到,可以骗他说是早就准备好的防毒面具,回头顺手处理掉就好。他猜到警方可能会用闪光弹、催泪弹等东西强攻,结果还真让他猜对了。
得益于黑口袋和面具,再加上刘若锡第一时间把仇教导拉到通风口迎着吹,他俩没怎么被呛到。
得益于短短一天时间内的下意识布置和埋线,拳手刚开始都被他唬住了,以为他们兄弟俩都是卧底,但被石羡玉和齐宏宇揪穿后,拳手很快反应过来。
逆境之下,仓促之间做的决定和计划,确实难保证万无一失。
片刻,仇教导走过来,看向齐宏宇,欲言又止。
“怎么了?”齐宏宇问道。
“都问清楚了,”仇教导叹息道:“刘宇昆才二十四岁,留了个遗腹子,七个月了。”
齐宏宇张嘴,忽然觉得心里堵堵的。
“而且……他父亲也是缉毒警,但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都被报复性袭击害死了,只有他活下来,为了保护他,对外只能宣称是车祸,但他心里一直门清。”仇教导继续说:“他们一家,可以说满门忠烈。”
齐宏宇缓缓拉了条椅子,坐下,半晌无言。
仇教导给他递了根烟,他结果、点着。
“龚开也招了。”仇教导接着说道:“想撬开他的嘴,也没那么难,他现在根本没法抵赖。
嗯,他爸,怎么说呢,龚理并不像我老婆调查的那样假耿直,他是真直性子,所谓假耿直,都是他故意传出去的,为他老婆撒气——被龚理‘得罪’过的人,确实大多都是垃圾、蛀虫,包括龚开他老婆。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劣根性吧,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真的有那么纯粹的家伙存在,对伟光正的一面,下意识的都以为是假的、装的,是人设,再有龚开推波助澜的流传,呵呵。”
齐宏宇终于开口:“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父亲?”
“因为制毒的事情暴露了。”仇教导掐灭烟头,说:“龚理要大义灭亲,告发龚开,龚开只能假意要在父亲的监督下自首,暂时稳住他,然后提取了苯来麻晕龚理,用同事账号开了脑溢血病例和死亡证明。”
“同事能帮他?”
“一名医生,四名护士,是他手下,该团伙外围成员。”仇教导说:“有暴露风险,不帮不行,只能沆瀣一气——财帛动人心啊!”
齐宏宇沉默片刻后,才接着问:“那尸斑呢?”
这是齐宏宇最在意的疑点。
“那不是尸斑,是烫伤,蒸汽烫伤。”仇教导说道:
“他不敢让人急救,就用五六十度的蒸汽熏龚理的背,造成低温烫伤,只红不肿,加上蒸汽会扩散及降温,只要把握好蒸汽温度、熏烫距离还有时间,就能造成这样的红斑,他用兔子试验了好几遍。
既然尸体已经出现了尸斑,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抢救,因为没有抢救的价值了,临床死亡证明可以直接开具。”
“……”齐宏宇微微握拳:“这家伙思路挺灵活,真是个小天才,可惜没用在正途上。那曲浔寅拍的照片呢?怎么解释?”
仇教导好好的满足了一把倾诉欲:“这个就纯属巧合了。她确实每具尸体都会拍照,在电脑上研究会儿,然后再定妆,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也算是个职业技巧吧。
如她所说,她入行没多久,之前殡仪馆这块只有黄正清负责,她后来才加入协助的,而在入行当入殓师之前,她是‘老板’刘若锡的情妇。”
“原来如此。”齐宏宇呐呐道。
“你或许对火葬过程也有疑惑,”仇教导意犹未尽,接着说:“为什么焚化炉没预热,就直接火化了?”
齐宏宇立刻点头。
仇教导板着脸说:“龚开特地交代的,他担心焚尸炉里温度不高不低,尸体一进去就应激跳起来了,所以要求冷炉进去,瞬间开启最大火力,给父亲个痛快。
黄正清不知道这事儿,龚开没说,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要害父亲,哪怕这些人也都是禽兽,有手下和曲浔寅知道就已经够了。嗯,黄正清和曲浔寅都是这时才知道大夫是龚开的。
黄正清也不以为意,反正没人在乎焚化炉这点数据异常,而且过几天焚化炉数据就会被覆盖,谁也发现不了,发现了他也可以说是操作失误,算不上大事,关键大夫难得有所求,他乐得满足。
但龚开都没料到,在焚化炉最大火力下,龚理竟然没瞬间死亡,还是应激跳起来了,他不知道龚开和龚理的恩怨,当时一心想着救人,后来我们展开调查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听到这,齐宏宇终于把一颗颗珠子串联了起来,恍然大悟。
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龚开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龚理,非要弄得那么麻烦?”
“他说,毕竟是父亲,动不了手。”仇教导说着也翻了个白眼:“烧死就不一样了,那是黄正清动的手,跟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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