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转头:“什么?”
季子漠有些踌躇:“你爱生气,我要是问了,你想回答回答,不想回答不回答,别又生了气。”
他如此说,齐玉更加好奇,也不计较他说自己爱生气的话:“嗯,我不生气。”
但心里反驳了句:他脾气算不得好,但定是算不上爱生气的。
齐玉同意了,季子漠就大胆的说了:“纯粹好奇,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我了解男人的身体构造,女人的身体构造,哥儿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和男人一样吗?还是关键处完全不同,或者是略微不同?”
“就是我之前看......话本,看到有一种双儿,可以嫁人,也可以娶妻,那这里的哥儿是只有嫁人生孩子的功能,是纯粹不能让女子有孕,还是不能行快活事?”
“还有还有,像哥儿生孩子,我记得是能自己喂养的,但是哥儿这看起来也没有婴儿粮仓,是从哪里喂的?”
“哥儿孕期反应和女子是一样的吗?我看你前段时间一直干呕,是不是孕早期的反应?话说你这一个月了,你那竹马会提前回来吗?你给他写信说了吗?”
季子漠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实在是后面的软饭怎么吃齐玉一直不说,他总归是心里没底的。
说完后一抬头,金灿的阳光落在冰冷的匕首上,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司琴不过是去端些米糕,这刚走到门前,就听里面咣当一声,似是圆凳在地上滚了几圈。
还不等她推门,屋里的姑爷大喊道:“说好不生气的,你拿什么刀啊!”
“有话好好说,兄弟,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问你的。”
“我真是纯粹的好奇,真真是没有调戏你的意思。”
“你不想回答就当我放屁,谋杀亲夫是犯法,我死就死了,你别把自己搁进去了。”
“齐玉,齐玉......祖宗啊!”
屋里翻江倒海的声音实在太大,齐秋,齐司几人也忙忙走了过来。
推开门,当即傻了眼。
屋里桌椅都倒了不说,瓷器都碎了两个,一把匕首被扔在了正中间。
大红的喜床上,姑爷把少爷压在上面。
姑爷的膝盖压着少爷的大腿,把少爷的双手按在头顶。
他一手攥着两个手腕,一手拿着自己的腰封绑着他,口中还哄着:“好了好了,别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打归打,骂归骂,别动刀。”
两人衣衫凌乱,头发披散交错,相互交叠的身影美而野,惊的司琴端着米糕的手一抖,米糕摇摇晃晃的尽数落在地上。
齐玉被人压着动弹不得,眼尾红的快要哭出去,死死瞪着季子漠,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季子漠被那眼神吓的心一颤,绑了他的手脚,猛的跳下床,站在床前,双手合十的拜了拜:“祖宗,我下次再也不问你事情了,你就当我刚才都是放屁,你先消消气。”
话说完,捡起破碎瓷器中的匕首,转身就跑,活像身后有毒蛇猛兽。
季子漠只松松绑了一道,可那松松的一道,像是有着万斤的重量,让齐玉难以挣脱。
吓跑的背影似一把利剑穿破心脏,如墨的眼眸流下温热的泪,顺着眼角落入黑发间。
风声带动窗户咣当一声,惊醒司琴等人。
几人忙上前,把齐玉手腕上的腰封解了下来。
季子漠的腰封似点穴,把齐玉点在了床上,现把腰封解开,犹如解了穴。
他坐起身,把头埋在膝盖,哭的压抑,肩膀耸动,犹如雨中无家可归的小猫儿,呜咽不知方向,受尽了所有的委屈。
司琴司平吓的也快要齐齐哭出来,他们伺候少爷这么多年,哪里见过他这么委屈过。
就是出了董寒玉那事,也只暗自失神,背地里哭过一场,悲伤不曾对人。
现如今不知和姑爷发生了何时,连忍都忍不下了。
季子漠一口气跑出了齐宅外,悔恨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明知道齐玉爱生气,开不得玩笑,为什么还一时兴头上,问他这些话。
他昨天挨了一夜的冻,今日跑出来连披风都没拿,更是冷的脑袋发晕。
但都把人气的动刀了,又不好去别处,要不然罪加一等。
门房处狭窄,季子漠坐在地上烤着火,从清早阳光升起,待到了大雪纷飞。
地面已有了积雪,季子漠捡了个炭盆里的红薯,他这一天问了六次,有没有人出来找他,得到的答案都是无。
问到最后觉得没意思,索性也就不再问了,脑中思索着今夜该去哪里睡。
暗镜院不一定能回得去了。
守门的叫老柳,今年五十有余,腰背已经弯曲。
天已黑,他关了宅门,提着一壶酒走进来,笑着道:“姑爷,刚去街上打了壶酒,姑爷尝尝?”
季子漠往一旁坐了坐,拿过另一个蒲团放在一旁:“行,我这把你们少爷惹生气了,出来什么都没带,来你这里避避风头,等你们少爷消气了,过几日我请你喝酒。”
老柳把酒温上,两人边喝酒,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老柳记着自己的身份,坐在一处始终拘谨着,季子漠主动找了些话题,问他家中如何,儿孙如何。
说起这些,老柳话不停,拘谨方才散去。
刚说的时候还怕姑爷烦,后见他脸上始终带笑的听着,便放了心。
季子漠望着屋外的雪,喝着温热的酒,待在这狭窄处,听老柳讲他几个儿孙是何样的性格。
一壶酒喝完天已不早,他让老柳早些回去安睡,自己依旧留在了这方天地。
这一日,齐玉想着季子漠的那些话,委屈的眼泪就想落下。
若是只有前面的话,他不至于如此,可季子漠,竟然,竟然认为他和别人有了苟且,腹中还有了孩子。
粗想是恼恨,细想,却悲的发苦如黄莲。
季子漠认为他和别人有了苟且,和别人有了孩子,却依旧能谈笑以对,说到底,不过是心中一丝一点都无他,才能毫不在意。
他们拜了天地,结为夫夫,他的夫君,心中丝毫无他。
那颗想靠近的心落了雪,再无暖意,冰凉入骨。
想一次委屈一次,委屈的多了,像是已经好了。
等到落雪时,他再想起,除了心内绵密的疼,再无别的了。
齐玉坐在桌前,翻着账本,除了眼上的红还未散去,一切如往常无二。
司琴一会换盏茶,一会弄碟子糕点,反反复复的,明摆着有话说。
齐玉翻了页数:“今日若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就莫要跟我说。”
司琴整摆弄着桌上的碟子,闻言哦了声,垂头丧气的安静下来。
夜已深,齐玉洗漱后睡去,一夜虽醒来两次,大体上却也算睡的安稳。
雪下了一夜,积雪把树枝压的弯了腰。
路难走,齐玉让人去问季丫和季安,是否还想过来,两人都想过来用饭,齐玉就边看账本边等两人过来。
季丫和季安一到,就伸着脖子往左右看:“嫂嫂,我大哥呢?”
齐玉放下手中书:“不知。”
若是之前,他会想季子漠去了何处,是否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昨日想通后,便打算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明面上的夫夫关系无法桥归桥,心里总是要做到的。
季丫失望的哦了声,季安心里嘀咕自己大哥怕又是去了花船青楼处。
司琴欲言又止,让人摆饭,等到季丫和季安离去后,小声道:“少爷,姑爷在门房处待了一天一夜了,昨天还下了一夜的雪,是否先让他回来?”
昨天少爷被气成那般模样,她自然也是气的,可气归气,姑爷毕竟是自家人,万一身子折腾坏了,以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家姑爷。
齐玉未问季子漠去了何处,心里和季安想的是差不多的,觉得他总归是出了家,好一些是去酒楼,差一些是去青楼。
他羊毫上的墨滴落宣纸上,晕染成一团,商谈好从此死寂的心,此刻不甘心的跳动了下。
齐玉垂眸,鸦睫微微眨动:“他为何在门房待了一天一夜?”
见齐玉情绪平和,司琴忙道:“姑爷知道惹少爷生气了,就在门房处等着少爷消气,老柳说少爷昨日白天伸头看了好些次,看少爷是否让人叫他回去。”
“不过落了雪后就不再看了,不知是嫌冷了,还是觉得少爷不会让人唤他回去了。”
窗外的枝丫上,不知哪里来了只五彩的鸟儿,叫声清脆悦耳。
当心脏不由自主的悸动时,齐玉指尖的笔落了地,脸色煞白,浑身泛起深深的恐惧。
他低头看向胸口处,看了许久许久,最终,痛苦的闭上了眼。
门房处睡不下一个人,昨日老柳走后,阿吉跑回下人房,抱了床被子过来。
季子漠闻着上面的味,差一点没吐出来,直接让他抱了回去。
季子漠烤着火,靠在墙角昏昏沉沉睡去,连半夜炭盆的火熄了都不知。
几起沉浮,他又被困在了回忆中,一个个离家出走的夜晚,初夏秋冬,风霜雨雪,那人从来不会找他。
她打了他,他在楼下坐一夜,第二日自己回家,她打着哈欠起床,斥责他怎么还未做饭。
后来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期许着,她能下楼来找他一次。
他跑的不远的,就在楼下。
滚烫的额头覆上微凉的手掌,季子漠无意识的蹭了蹭,呢喃着:“妈。”
只一个字,似委屈,似得偿所愿,如滚烫的热油,整瓢泼在了齐玉心里。
他让人去请大夫,轻声唤着:“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这句话,他等了很久,很久,数不清是多少个日夜。
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微微傲娇道:“你不来接我,我就不回去。”
他的眼眸水光潋滟,折射星光无限,齐玉本就气还没消,被季子漠这句嘚瑟的话又气到了,直接起身想让阿吉和司平扶他回去。
猛不防,刚做了个起身的动作,就被人大力的拉到怀里。
季子漠死死抱住他,犹如溺水的人抱着救命稻草:“我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爱我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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