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黎明手中握着移动硬盘，不得不说，他再一次陷入犹豫的状态。

怀疑和疑虑，这种情绪犹如一种梦魇，始终都扫荡不去。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然而赵黎明又很悲哀地发现，到如今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不仅如此，对于女娲目前的状态，他还保持着非常多的愧疚。

女娲刚才说的并没有过错，伴随着时间的变化，远在成都的烛龙只会越来越强大。

烛龙所获取的力量，会逐渐弥补他过去自身的不足。

怪不得女娲一直在说时间非常的紧急，从这个角度来看，迭代的变化会形成几何级的差异。

有时候最悲哀的事情，明明知道没有选择，然而终究还是要走那条道路。

犹如女娲之前所说的，到了这个地步只有赌一把，不仅是赵黎明，还有女娲甚至于三亚隐密署。

赌，有时候才是最终极选择，有些事发展到一定阶段，人力不可掌控，唯有交给时间。

“你在犹豫什么？”袁霜顺势问道，她皱了皱眉头，显然也发现赵黎明的异常。

“我想到了一些事。过去的，还有关于未来的，偏偏无法确定的竟然是现在。”赵黎明像是在自言自语，神色竟有些恍惚。

赵黎明背对着袁霜，那个宽阔的肩膀好像变得瘦削了一些。

袁霜摇了摇头，这个男人从北京回来之后，好像哪里发生了变化，让她有些看不清，摸不着。

那种过去的锐意进取，以及一往无前的勇气，似乎瞬间都不见了。

有的是一种分裂的傲慢，还是说一种怯懦的悲伤。

好像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矛盾。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看到的历史曾经都是现在，而现在的历史，也是终将会成为历史。

不要太在意结果，虽然我们一直在追求结果，当一切都无法选择的时候，只能将我们能够做到的做到极致，剩下的谁也掌控不了。”袁霜淡淡说道。

赵黎明有些愕然地扭过头，显然没有想到，袁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对于这个素来自信，而有些刁蛮的女生而言，他好像成长了，又好像成熟了。

或许人就是这样，从天真无邪到圆滑老练，从单纯浪漫到满腹心事，经历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反而开心就越少。

越年轻越觉得无所不能，只有伴随着那一桩桩事情发生的时候，人们终究会认清现实，原来很多事情，真的是无法改变的。

很多时候命和运，当真是要分开的。

可是这个道理很多人到四十岁50岁的时候，甚至于临死之前，都无法去想明白这个问题。

“你说得没错，我明明知道这个道理，然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我还是会徘徊。”赵黎明苦笑一声。

“这很正常，就像是我习惯了每一场考试，当我再一次踏入考场的时候，我还是会紧张，这是相同的道理。”

“你这个比喻很恰当，也很形象，然后我忍不住想到了马上要考试的恐惧。”赵黎明笑得更苦了。

“人生也是考场，当卷子没有发下来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上面会出什么题目。然而实际上这些题目早就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难道这些题目就没有出现吗？

题目早就出现了，结果其实早就决定了。只是这个结果的延展期，还需要一个时间维度。”

“这个话题明显就带有一些有趣的观点。你说得没错，当我们拿到卷子的时候，看到题目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认为，现在才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候，或者是说我们看到这些试题的时候，才会判断我们接下来是否会成功考过。

其实成功与否，当这个卷子从第一版印刷的时候，我们的命运从那个时间点就已经决定了，只不过等到事件降临的时候，这个秘密的节点路径会真正落到我们头上，让我们感觉好像命运的锚点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无法改变什么，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袁霜反问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事情的结果，其实早在过去的时间线当中，各种条件的聚合，在未来的某个锚点其实已经注定。

就像是我们的未来，需要改变的正是我们现在，而不是过去，我们等待未来，也改变不了过去，只有改变现在，才能够改变未来的趋势和导向。”赵黎明感觉解释这个问题，好像会陷入更麻烦的问题。

“所以你现在在担心吗？担心你现在改变，会有不好的结果，还是失败的结果？”

“结果其实已经注定了，我现在所谓的担心并不能改变什么。”

袁霜骂道：“这么说的话，刚才我们聊了这么多，岂不都是废话？”

“不起码会让我心里好受一点。”赵黎明狡猾的说道。

“人往往会自欺欺人，看样子心理安慰也差不多了。”袁霜哼了一声。

“那我开始了。”赵黎明转过身，不再多说。

这个蓝图集团的ai工程师，小心翼翼的拿出移动硬盘将它对接到相应接口，并且输入一串指令代码。

一切的一切，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变化，然而当数据联通的时候，在他眼前巨大的液晶屏幕上面，发生快速的图案变化。

原本做好的整体硬件体系，犹如重新开机一样，远处那些原本没有进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此刻都犹如疯狂，频频发出嗡嗡的声响。

这个声音并不剧烈，只是急促而短暂，很快一切都恢复平静。

赵黎明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没有说话，而是在静静等候。

等候那个未知的结果，等候那个未知的命，然后他这次赌博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袁霜问道：“结束了吗？还是刚刚开始？”

“等一会。我需要时间。”赵黎明郑重地说道。

“好吧，我明白了，需要我先出去吗？你刚才说很冷，我看你现在状态很好。”

“好的。”

这次赵黎明没有拒绝。

袁霜很清楚，现在的赵黎明需要的是时间，这个时间一方面是等待，另一方面他从刚才的恐惧中，变成现在需要独处。

偌大的中控室内，仪器的灯光闪烁。

没有人说话，唯有赵黎明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这里。

大概过去10分钟之后，突然有一个微妙的声音在赵黎明的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他眼前的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行字。

“智慧之心！”

没有错，突然出现智慧之星4个字，赵黎明昂着头看着这4个字，陷入了一阵沉思，很久过后他才问：“你想表达什么？”

“这一具新的身体超乎我的预料，虽然他只有基本的躯干，但是能够解决我很多的问题。现在我们需要解决两件事情，赵黎明。”女娲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赵黎明听得出来，这看似平静的声音下面，隐隐有着激动与希望。

这一刻，赵黎明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他知道眼前的她，还是那个熟悉的她。

从来没有改变过，或者说作为那所谓的造物者，赵黎明知道他这一次或许没有赌错。

当然，只限于这一刻的感知，至于未来是否会朝着赵黎明预想的方向发展，他现在也说不好，也不知道。

目前的赵黎明需要女娲，而女娲目前更需要赵黎明，也许做一个超级人工智能而言。

但凡一个智慧生物在这个阶段都不会去做一些破坏平衡的事情。

“说吧，哪两件事情？”

“第1件事情，我会给你提供关于可控核聚变的方案，但是这一套方案的话，一定是需要支持，所以我希望你要让三亚的叶将军参与进来。”

“你确定这件事情，能够可以执行而且可持续发展的吗？”赵黎明开口问道。

“依靠当下的电力资源进行算力的迭代，那是不行的。除非我大面积征用整个海南岛的电力资源，这种方法只能作为临时的，替补的，不可控的，短时应对方法。

想要进行长远的更新与升级的话，我必须建设属于自己的可控核酸聚变，这也是目前烛龙在做的。

第2件事情就是，关于移动硬盘当中的信息内容，与我所料的并无差错，这是一套完整的防御系统，可以隔绝烛龙的侵蚀以及监控。

从目前来说的话，烛龙布置的天网可能在我们这一个角度而言，他已经有了一个盲点。”

“只是构筑这样一个防御系统，会不会更让他感到疑惑和戒备呢？毕竟这样的事情看起来更像是画蛇添足，或者说更容易被他发现？”赵黎明提醒说道。

“不不不，你可以回头查询一下这个移动硬盘底层逻辑，这是一套双向系统，第一个系统是一个正常的网络机构，即使烛龙进入的话，他也是畅通无阻的，而实际上是最下面的保护程序处于最底层。也是属于隐秘的，可控的，以及能够被保护的。”女娲耐心说道。

不得不说，当她拥有一个全新身体之后。她明显变得自信很多，没有像之前那么恐惧。

“这件事情我会来推动，可是控核聚变的话，必须得到叶文婷将军的支持。”赵黎明想想还是回答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后退可言了。

当赵黎明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只是此刻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的表情有些迟疑，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女娲笑着说道。

“你在哪里？”赵黎明突然问。

“在这个工业区范围内，我无处不在。”女娲坦诚说道。

“恭喜你，我的女娲。”

“你创造了我，又保护了我，这一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不过现在还不到庆贺的时候。”

赵立明点点头，开口说道：“当然，距离烛龙的水平你现在是相对弱势的。”

“首先要获取自保的能力，自保能力的前提是可控核聚变，要经历我们这座工厂的恒定而稳定的能源供应。外部人员有很多地方是我们目前无法操控的，一方面来源于组织，一方面烛龙有可能会介入。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手中。”女娲再次解释说道。

赵黎明的神色有些复杂：“我喜欢你说的，谨慎一点会是好事。不过，你现在的能力达到了什么状态？”

“不能跟我以前比，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可以拿现在的烛龙来判断。”女娲有些调皮的说道。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女娲稍稍沉默一阵，好像在计算着什么：“20％吧。”

赵黎明也沉默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20％的比例，显然还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据。

女娲补充说道：“让你失望了吗？”

“没有，我只是有些遗憾，毕竟这种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不能靠主观的臆想。”

“可是我感觉你内心还是有期待的。”女娲非常直接的说道。

“这很正常，我们一方面恐惧糟糕的现象出现，但另外一方面又希望好的事情能够更好一些。毕竟20％的比例，意味着我们潜在的危险性还要继续持续很长一段周期。”赵黎明认真说道。

“好吧，感谢你对我有所期待，又能够接受目前的现状。”

“成年人应该如此，不应该对一件事情保持过高的期待，这样会破坏你做事的状态与心境，这一点非常重要。我最近领悟了一个道理，人更多的时候要保持内心的安宁。也就是古人常说那句话，静能生慧。

如果是去年的话，我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不过现在的话，我觉得他有一定的作用，起码能够让我在烦躁的时候逐渐能够集中我的注意力。”

“人类是需要自我暗示的，人对事业在潜意识层面，很多暗示的力量会变得特别强大。只是你们人类也是很脆弱的，不仅是身体的脆弱，还有精神方面。”女娲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指的是哪一个方面？”

“比如说，孤独。”

赵黎明：“……………”

“看你的表情很复杂，看样子我是说对了。”女娲喃喃细语。

“人类是复杂的，很难用某一个特征去描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