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刘坚迷迷糊糊地醒了。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茅屋内,手脚皆被绳子绑缚,嘴里也被塞了一大块麻布。
麻布塞得太紧,被刘坚的唾液浸润后,更是变得紧实,实实在在堵住了他的嘴。任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吐出。
他的气力只恢复了五六分,像个粽子一样被绑缚之下,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力感。
尤其想到绑架自己的贼人竟然是自己相识多年的王叔,内心的恐惧不断上涌,甚至能感到自己整个人被剧烈跳动的心脏带着也在颤抖。
要逃!
刘坚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随即他立刻开始寻找附近是否有可用的东西。但现实不禁令他大失所望,整个茅屋空得一眼便能望尽。
除了角落里有一堆木柴外空无一物,也没有砍柴用的斧子,整个屋子里都找不到任何锐利的东西。墙倒是黄土垒的,表面坑坑洼洼并不平整,但要靠在墙上蹭断绳子,没有几个时辰怕是完不成。
正思索间,却听到屋外有很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向屋子走来。刘坚赶紧闭眼假装还未清醒,细听之下,还不止一人,是两人同时走来。难道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茅屋的门是用竹片拼成的,开启时的动静也很轻,但此时在刘坚的耳朵里听起来却与丧钟无异。
只听到一个男人说道:“这小褪毛鸭子还睡着呐,哼,没心没肺,倒头就睡。”
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和刘坚年龄相仿,他说完之后又要把门合上。但此时另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却出言阻止:“别急,万一是装睡呢?”
这两人说着就入得屋来,刘坚此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感觉自己的膀胱都快控制不住了,就要像个待宰杀的牲畜一样当场失禁。
人在紧张的时候,大脑会飞速运转,尽全力想出脱困之法,这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有些人甚至会把一生都快速过一遍,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想到生死之事,刘坚此刻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看过的一本书,南宋湖州提刑司干办官郑克所写的《折狱龟鉴》。
此书对后来写出《洗冤集录》的刑狱官宋慈启发极大,而刘坚所看的也正是宋慈批注版本的《折狱龟鉴》。
书中有一节记载了“刘湜焚尸”一事。说是宋朝有个叫刘湜的通判,刚到耀州时,当地富平县有个专门盗抢他人子女的人贩子。
刘湜把他抓到后,他便诈死。探其鼻息、诊其脉搏,皆无,便以为他死了。谁想到当看守不注意时,他却又突然“复活”逃跑了。
后来此人又被抓住,故伎重施。刘湜因不确定此人到底是真死还是炸死,于是直接下令让人把他烧了。装死的恶徒这下真死了。
宋慈对此有所批注,说要辨别装死装睡之人,必先看其手脚肌肉是否绷紧。真死真睡之人肌肉松弛,而佯装的人因为紧张,多半肌肉绷紧,经验丰富者一看便知。
而如刘湜遇到的这个人,不仅意志强大,能压住自己紧张的心态放松全身。还懂得龟息之法,隐藏自己的呼吸,减弱自己的脉搏。只有经验丰富的老医官才能发现个中蹊跷。
龟息法并非不呼吸,而是胸口不动,气若游丝,难以捕捉,在不知不觉间完成呼吸。就像会腹语之人不用张嘴便可出声一样。
龟息之法刘坚自然是不会,但听起来这两个贼人并不急于杀死自己。此时上上之策便是装睡,装得和真睡着一般无二,骗过他们。
活了二十年,刘坚从未觉得如此纠结,一边是紧张得几乎要发抖,另一边却是不断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放松。
不知道是哪一个贼人,把脸直接靠了过来,刘坚虽然紧闭双眼,但却分明能感到对方的鼻息吹在自己脸上。
这个贼人似乎还刚吃过饭,一股油香味钻进刘坚鼻中,勾得他口舌生津。连忙去想些臭冬瓜、臭苋菜梗压压馋虫,免得肚子鼓叫、吞咽口水穿了帮。
对方凝视了半晌,才移开了脸。偏偏此时,刘坚感觉到自己额头似乎有一滴汗要往下落。贼人此刻还未离去,如果看到这滴汗,必定立马拆穿他在装睡。
但那汗珠又不是手脚能够自己控制,它要流谁又拦得住?刘坚内心只求这滴汗流得慢一点,在头发里多待几秒也好。
就在汗珠将落未落之际,就听得那个声音浑厚的贼人说:“看来是我多心了,走吧,舵主还在等我们。”随后两人便转身离去。
万幸!刘坚分明能感觉到,他们转身时带起的风吹拂到自己脸上时,那额头上的汗珠也正好流下。
刘坚生怕有诈,又等了多半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见两个贼人确已离开,这才放下心来。
但眼前的困局仍无法解决,看来只有绳子蹭墙这一个法子了。刘坚歪了歪身子,调整到一个比较好的角度。却发现面前地上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鸡腿骨。
略一思索,刚才那两个贼人定是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来查看自己的状况。自己此时腹中饥饿,这些贼人倒是有吃有喝好不痛快!
刘坚又转念一想自己家中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些贼人已经洗劫一空。若那时自己亡父的魂魄真的在场,亲眼看到自己儿子被掳,整个府邸被满脸横肉的贼人搬空……
刘坚不敢细想,眼下逃出去才是关键。他一点点把自己的身体挪近,用脚后跟把鸡骨勾了过来。随后一发力,用脚后跟敲断了鸡骨。
鸡骨断成了两截。正如刘坚料想的那样,断裂处是斜的。他挪动到鸡骨边,侧身用手捡起较长的那一根,又挪回墙边,把鸡骨断裂处往墙上蹭。
蹭了约有半个小时,断面终于蹭得较为平整锋利,刘坚把它调换方向,开始锯绑在手上的绳子。
磨过的鸡骨就像一把不太锋利的小刀,没多久就锯断了绳子。挣脱了手上的束缚,刘坚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能活动开了,他看了看手腕处有深深的勒痕,但幸好没有青紫。
此地不宜久留,刘坚锯断脚上的绳子后,稍微活动了身子就准备逃走。他来到门前,小心翼翼地透过竹片间的缝隙往外看去。
外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似乎也看不到有什么人把守。门外直接通着一条黄泥路,路两边目之所及的地方也是几幢茅草屋,莫非这里是某处山寨?
那可就糟了,这些茅草屋里若都是贼人,自己是万难逃脱。但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一线生机摆在面前,总好过在此处等死。
刘坚回头看了看那根救了自己一命的鸡腿骨,拿来割麻绳子倒还凑活,拿来防身未免有点贻笑大方。如果自己能在外面找到一把柴刀之类的物件,凭着自己幼时母亲教过的三拳两脚,应该还能防卫一时。
刘坚回头再去那门板处细看,想找找外面会不会有哪里正好就有类似的可作防身之物。可就在此时,一只眼睛却突然出现,跟他隔着竹片相望!
刘坚吓了一跳,随即就听门外那人一声怪笑:“嘿嘿嘿,你个小褪毛鸭子还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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