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梁布泉轻笑了一声从条凳上跳了下来，顺手就把那颗熊胆拎在了手里，“我就是个普通人，是个……刚从大山里出来，穷了小半辈子等着翻身的普通人。”

他说着话，从那一脸像是看神仙一般的赤膊大汉身边缓缓地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又瞧着剩下的一票食客幽幽道：“年轻的时候做了太多的损，我在这山里头险些没了命，不过这功夫我想明白了，腰包里揣了多少钱都他娘的没用。你没有手腕子，在这个世道上就是有再多的钱，那也是给别人赚下来的。别人可以偷，可以抢，可以坑蒙拐骗，就是落不到你自己个的手里头。”

周京洋和贾镜显然没弄明白这梁布泉究竟是啥意思，咋好端端地想要吃碗面，到头来成了他一个人的演讲了呢？

来这地方看热闹的食客们自然也没弄懂这个外乡人究竟是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尤其是这小面馆里面的老板，他这会儿还心心念念着自己那失而复得又失去的四千个现大洋，瞧着梁布泉重新又把那价值连城的熊胆给拎了回去，下意识地就跟上了一句：“爷，我那些账钱……”

“账，咱们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梁布泉顺着声音回头，带着一脸的笑意看向那个老板，“你要的是四千个大洋？”

老板讷讷地点了点头。

梁布泉却随手把那个装着熊胆的布包给甩回了肩上，冲着老板摇了摇手指：“不不不，四千个大洋可不止……”

“你们这有多少个人在紫轩阁里下了注？”

他说着话又把目光在众食客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有多少个人在紫轩阁里赔了地契，赔了房子，叫他们给坑得家破人亡？”

四下里顿时就炸开了锅，吵嚷声中不乏有群骂娘的声音，看样子全是冲着周京洋去的，而后者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给自己说几句公道话，却被梁布泉一下子按住了肩膀，又活生生地按回在了条凳上，二者的目光交汇，梁布泉冲着这炮灰倒霉鬼摇了摇头。

“我是外码子人，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位周二少爷。”

这时候梁布泉的声音就好像是有魔力一样，刚才还闹闹哄哄的众人，叫他这么一说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了下来，“紫轩阁里掌事的从来都不是这位纨绔子弟周家老二，您列位想想，坑了你们钱的人，究竟是他周京洋，还是周京洋的老爹和亲大哥？”

“你在咱们这说了这些个口舌，到底是啥意思？！”

人群里啥时候都有聪明人，有那么两个醒转过来的汉子率先开了口，自此一时激起千层浪，从梁布泉东拉西扯的话术里面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你又是熊胆，又是紫轩阁的，到底想要干嘛？”

“说了一大堆，你不还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吗？在这啰嗦了一大通，想要让我们给你当狗腿子？”

众人压抑着的怒火越烧越旺，而梁布泉却不急反笑，他当然不用着急，换言之，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终于说道正题上了。

“狗腿子这话可不好听。”

梁布泉把这熊胆又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现在你们都认出这东西价值连城了……可是一模一样的东西，老子要多少就能给你们拿来多少。”

“吹牛*……”

没理人群当中的揶揄，梁布泉又微笑着继续高声道：“我是个寻常的普通人，也是个放山客，说是放山客其实也不准确，挖金客还差不多。”

迎着众人的议论纷纷，梁布泉又轻声地说了一句话：“这山里头有金子。”

人群里一愣，随后又炸了锅。

“胡说八道，我在山里头呆了这么些年，咋一块金疙瘩都没见过？”

“哎，你真别说，上个月我就听说在山上砍柴的老温在泥沟沟里头摸出了块金粒子，我当时还以为是吹牛呢！”

“老温？是隔壁庄的那个老温吗？那后来咋的了？”

“早就搬走了，换做是你，找到了那么一块金粒子，还能在庄上呆着等人抢吗？”

“那还等啥呢，上山找金子去啊！”

众人是三五成群一哄而散，说着话就要勾肩搭背地收拾东西上山淘金，转瞬之间这店面门口就只剩下了十来号人，梁布泉就这么任凭他们上山，也不说话拦着，更不动身阻挡。

这下可急坏了趴在桌上的周京洋：“爷，您干啥告诉他们山上有金子啊，这下可毁了，山上那么多金子，还不都得叫他们……”

“叫他们怎么着？”

梁布泉冲着他扬了扬眉毛，后者立刻收了声，“这十万大山大了去了，他们知道那座山头上有金子？换句话说，金子要真的那么好找，随便是谁都能挖到一箩筐的话，它也不能这么值钱了不是？看见这颗熊胆没有，我先前就跟你们说了，山上这样的东西多的是，多的是这么大的熊胆，就多的是这么大的怪物，这伙人就这么空着一双手上山，你想想到头来他们真能得到手里边的究竟会是些个啥？”

这话不单单是说给周京洋，也是旁敲侧击地说给剩下这十几号子人听的，前者狠狠地打了个摆子，而剩下的这群聪明人里头，也有个人率先开腔了。

说话的人，正是一开始认出这熊胆成色的猎户：“你到底是啥意思，又是熊胆又是金矿紫轩阁的，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不仅仅是跟我们显示能耐的吧？”

“金矿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成的买卖，我想要建金帮，可是缺人手。”

梁布泉少有的把自己心里头全部的算计都吐露了出来，至少在众人看来，梁布泉这人是傻头傻脑地说出了自己全部的计划，“建了金帮，打好了碃子以后，咱要解决的事也不少，私采黄金这毕竟是重罪，而且这些金子在咱们手里头出不去就不值钱，咱们得想办法把金子变成现大洋。”

猎户眯起了眼睛：“所以呢？”

“所以咱们得找个销金的好去处。”

梁布泉又朝着周京洋挑了挑眉头，“紫轩阁就是个好去处。”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找到了金矿，咱们就可以去紫轩阁里赌？”

人群里又有人说话了，“紫轩阁是个吞钱的貔貅，有了多少金子，到他们那都是只进不出，你凭什么觉得……”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要去紫轩阁里赌钱呢？”

梁布泉笑得更加招摇，“合作双赢，我给他要的东西，他自然也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猎户又眯眼到：“你能给我们想要的钱？”

“没错！”

梁布泉毫不遮掩自己时下的欲望，直来直去地回到，“想要钱的，想要房的，想要地的，想要女人的，跟了我，这些个东西你们都能弄到手。”

“可是……”

猎户又道，“我们能给你什么？凭我们一群头上一片瓦都没有的破落户？”

梁布泉轻声道：“我只要你们跟我一起干，我要人手，你们就是人手。”

猎户冷笑了一声：“吹牛的本事倒不小，我们凭啥要相信你？”

“巧了，我等下刚好要送这位公子回家，你们好奇的话可以跟着。”

梁布泉一手搭在周京洋的肩上，后又扭头看向众人，“早就听说紫轩阁是个吞金子的地方，我这一袋子熊胆，就是咱们建金帮的本钱，不相信我的话，你们可以在旁瞧瞧看，瞧瞧老子是怎么用这一带熊胆，给你们盘下来一座山头的，看热闹又不会花你们一分钱。”

梁布泉说着话，拉起周京洋就走，那贾镜全程都在低着个头在俩人身后跟着，在后面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也都吆五喝六地跟在了梁布泉的后面。

“爷，你咋把啥话都说出来了，你就不怕走在半路上叫人给截了？”

周京洋龇牙咧嘴地在梁布泉的耳朵边上小声道，“你是不知道这群破落户，他娘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群家伙定不是个东西……他们全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咱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有几个愿意跟着你上山挖金子的，等真到了见着金子的那一刻，他们还指不定要怎么算计你呢！咱且不说他会不会偷，会不会抢的事，万一他们在山下联络起了一批土匪，到时候土匪杀过来抢碃子咱们可咋办啊？那不都得眼睁睁地瞅着？”

“你说的这些个全都在理，成长了啊，我的二少爷……”

梁布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周京洋的背，“可是建金矿不比摸鱼砍树，我要干的这些个事早晚都得传出去，现在捂着不放，倒不如明白和他们说了，反倒落下个憨厚正直。至于你说的那些个小人王八蛋……放心，我不怕他们来，反倒是怕他们不来。”

“啊？”

周京洋瞪着大眼珠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盼着那群活阎王干啥呀，你是不知道他们的手段，他们……”

“老子来这以前就他娘的是胡子，老子可太明白他们的手段了。”

他说着话，又瞟了眼身后一直都没吭声的贾镜，“让他们说，让他们传，让整个广西府都能听见我姓梁的大名，刚好给咱的金帮做做宣传。好人我就收，这不听话，不懂事的……扔进沟里喂老鼠就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