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四就这么叫一群卫兵给五花大绑地送进了山里,梁布泉扶着半昏半醒的贾镜在后头跟着,有意想要跟旁边的卫兵过个话,可是两旁的人马活像是耳聋眼瞎,那目光里头就只有往前走的路,压根没用正眼搭理过梁布泉。
上赶子不是买卖,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
梁布泉这功夫实际上也没那闲心思去搭理别人的事,杜老四的死活现在有赵老瞎子保着,他横竖都出不了太大的差错。城里头是遍地狼藉,也认不清楚那地上躺着的,那些是城里的守将,那些是张洪山的兵。他就看见满眼的硝烟残砖里头,到处都是被炸碎的尸块,和伏在尸体旁、瑟缩在墙角里满脸是血高声哭嚎的老百姓。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的眼里是真的瞧不了这个。按说这场战争不是他牵的头,他也从始至终都没动过一个枪子,可是心里头却是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酸楚。这手扶着贾镜,不自觉地就脱离了队伍,朝着一伙抱在一起的老人和小孩走了过去。
他抹了把眼泪,从兜里掏出了块指甲盖大小的金豆子,心说旁的事咱也做不了,多少能给他们点碎金子,也当是替他大哥熟了场罪过了。
可是这手里捏着金粒子,刚要递到这对可怜人的手里头,身后的赵老瞎子突然就扯着嗓门爆喝了一声:“小兔崽子你干啥?”
梁布泉听得一愣,心说我还能干啥?你们杀了这老些人,这都是造孽啊,我这是给你们赎罪呢,我还能干啥?
这头刚要梗着脖子对付两句,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兵当即是走到了他跟贾镜的旁边,一个人拎着贾镜,一个人架着梁布泉,不由分说就给他们往大部队的方向扯。赵老瞎子走在队伍当头,那嗓门高的像是破锣,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娘个蛋的,混他娘的江湖混成个什么奶奶样?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他娘的自己是个泥菩萨,还管着蛤蟆能不能让水呛死?长能耐了你?谁他娘的让你自己瞎走的!”
这老汉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一路走,一路骂,直到进了大山里头,这才总算是住口歇声,给梁布泉留下了喘息的余地。
梁布泉说了:“我说老瞎子,你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人啊,那群老百姓有多惨你看不见是吧……也对,你是真的看不见!我看你啊,不但眼睛瞎了,那良心也让猪油给她娘的……”
“去你奶奶个孙子,你长能耐了?敢教训起老子了?”
不等梁布泉回完嘴,那赵友忠又是扯着脖子骂了起来,“你兜里揣着多少金子?城里有多少老百姓?你给了这个,那个看着不眼红?钱是她娘的祖宗,也是她娘的王八蛋,你把那金子掏出来,余下的百姓转手就能给你撕成渣子你信不信?这段时日,你这江湖路是他娘的怎么走的,老子就纳了闷了,梁文生不傻不呆,我也不至于是那一身的善心不长脑子的饭桶,怎么就带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看不清形式的蠢东西!”
“那就干看着他们在城里头等死?是谁炸了城,是你们!王八蛋,你说我傻?我他娘的宁愿做那样的傻子,也不像变成你们这样的屠夫!”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这跟我装不明白呢?”
赵友忠冷哼了一声,举起个拳头,示意部队暂歇。自己则拄着盲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梁布泉的身边,这老瞎子的眼睛分明是一片惨白,本该是看不清东西了吧,这家伙也不知是什么夺天造化的本事,竟然绕开了手下那一批士兵,径直走到了梁布泉的身边,抡起了手里的盲杖,照着他的脑袋就劈头盖脸地敲了下去。
梁布泉心里头不服,抬手就挡,可是瞎老汉手里的盲杖却像是长了眼睛,那棍子在即将抽到梁布泉胳膊的时候竟突然之间朝着旁边一歪,原本的劈势突然就变成了横削之势,后者没有防备,大腿当即就让这老汉给抽出了一道血印子。
“哎哟!你咋又打人!”
梁布泉疼得直叫唤,捂着大腿又朝着老汉的眼前摆了摆手,“你这老骗子,又在这装瞎呢是不是?白眼仁里放的是啥?是不是把生鱼鳞给贴到眼睛里头了?”
古早的骗术里头,倒真是有将鱼鳞贴在瞳仁上扮演瞎子的手段,这种手段后来叫刺客和东瀛的忍者学了去,将之神化成了一种叫做易容术的东西。实际上所谓的易容术真有那么神奇,能把个男人给变成女人,把个老人给打办成小孩吗?无非是当初的探子为了方便收获情报,而对自己做出的种种不太引人注目的乔装扮演而已。
可仔细看来便不难发现,那赵友忠的眼珠子,当真已经是浑浊一片,压根不像是贴了什么外物的样子。
后者也冷哼了一声,做实了梁布泉的判断:“老子教你的东西,全都他娘的忘到耳朵后面了是不是?闻字诀都有一只狗鼻子,没了眼睛又怎么着?老子还有鼻子,老子眼睛下头的东西,照样能帮我找着道!到他娘的是你,跟老子学了一溜十三遭,学的都是些个啥?你在外面也混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看不明白现在的华夏是个啥样的情况吗?”
“啊?”
梁布泉的眉毛一拧,刚才不是还说老百姓呢吗?现在咋又跟我谈上国事了,我就一普普通通的农民,国事这玩意,跟我有啥关系?
他随口就来了句,“啥玩意现在是个啥情况,我不道啊!”
他这头的话音刚落,赵友忠的一根盲杖又是迎头敲了下来。
这下子梁布泉也学聪明了,你既然嗅得到我要用哪只手挡棍子,老子跑还不行吗?抬脚朝着地上一蹬,这就要抽身往后面闪去。可是不等他足下发力呢,老瞎子的速度竟然是比他还快,抢先一步一脚就踩在了他的脚面子上头。
“哎妈呀,疼疼疼疼疼!那是脚指头!”
梁布泉疼得是哭天抹泪,赵友忠论起盲杖,对着他的脑袋就又是一下子:“立春的仙梁破了?”
梁布泉揉着脚指头,嘶嘶哈哈地倒抽着凉气:“嗯,破了!”
“叉子岭里的宝贝取了?”
梁布泉一听这话,才总算在眼睛里面露出了光,心说赵老瞎子啊赵老瞎子,你们当初名震江湖的四炷香,也有掌了眼的时候,哼哼唧唧地冷笑了一声:“叉子岭上没有宝,宝贝在湖里头。”
可赵友忠偏又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紧跟着追问:“湖里的宝抬出来了?”
“抬出来了……”
看着赵友忠的神情一紧,随后梁布泉又故作神秘地接着道,“抬出来了也对,没抬出来也对!”
“你他娘的再跟老子贫!”
赵友忠看样子是动了真火,论起手里的棒子就又要打人。梁布泉也是实在叫这老汉打怕了,赶紧接着补充道:“我把珰珠拿出来了不假,可是随后……我有给它仍回湖里头了。”
那盲杖悬在天上,听说珰珠又叫他给扔回了鄱阳湖,赵友忠这才缓缓地收回了哪根棒子,不见了先前的恼怒,反倒是抿着嘴笑道:“你咋没把那宝贝揣进兜里头呢?”
“爹,您老是不知道啊!通书那伙人现在跟他娘的大清皇帝联系到一块去了……完后我还听说,大清国还想要在东北这块地方整啥,复辟?啥叫复辟我也不明白,总之我听说他们是要用到很多钱,二十八道仙梁里头埋着的东西,就是他们想要的钱。”
梁布泉咽了口唾沫,接着道,“这些宝贝,现在不单单被大清的皇帝盯着,还被他娘的一群外国人盯着。您是上一辈的四字诀传人,不能不清楚二十八道仙梁里头埋的究竟是些个啥玩意,我取出仙梁里头的宝贝干啥?是让大清皇帝留着跟这伙子军阀开战,还是让它落到外国人的手里头,给人家做了嫁衣?爹……您是我爹,也是我师父,您知道梁子的脾气秉性。咱没啥大能耐,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干不成啥大事了,但是咱至少没忘了本,至少知道自己不能做个吃里扒外祸害自个人的畜生!”
赵友忠强忍着脸上的笑意,接着道:“所以你这大张旗鼓地回咱们东北,是想……”
“咱本来是想找我大哥节点兵马……我们几个也商量好了,老祖宗给咱的这块地,留下的这块宝,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折在了咱们自个人的手里头。他大清不拿老祖宗的东西当成好玩意,咱不能把这些个东西给糟蹋了。像我先头说的,我知道自己没啥大能耐,守不住咱国家的万万里河山,但至少,我能守住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二十八道梁子。甭管他是仙梁也好,鬼梁也罢,再怎么着,都不能让里头的宝贝落在了外国人的……”
不等梁布泉把话说完呢,就听见把头的部队是一阵人声嘈杂,那动静活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样。
“你把人放开,听没听见!不然……不然我可开枪了!”
“别他娘的管我!这玩意跟他娘的庞万生一样都是邪物,赶紧给它毙了!”
“你们谁敢乱动!捆你仙人祖宗,你们他娘的都不想活了!”
赵友忠的眼珠子一瞪:“遭了,这狗日的醒的可真他娘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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