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遗嘱

陈容容回家后找陈慕颜单独谈话。她把林港生交待她的任务告诉了陈慕颜。

陈容容说：林港生这个人，唯利是图。每个在他身边的人，对他而言都是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你要提防着他。我只恨自己把姐夫这两个字喊早了。

陈慕颜无力争辩，林港生对她倒是不错，商人就是这样，公司赢利，他很忙，公司亏损，每天也很忙，他依然在意她，忙里偷闲地和她聚聚，照顾她的情绪，但明显心思不在她那。她安于现状，不想再折腾。

陈容容小心试探道：我觉得薛菩人挺好，第一眼看见他吧，就觉得要是他能做我姐夫就好了。这样的男人，从里到外一股子正气。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我要是早于李库认识他，我就喜欢他了。

陈慕颜苦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说我也配不上他。

陈容容争辩道：怎么配不上。我问问李库，他是警察，也是凡人，也一定谈过恋爱分过手啊。

这个急性子马上给李库打电话，开门见山问道：李库，那个薛菩结过婚没有，谈过恋爱没有？

李库笑了，千年等一回，等的自己都心焦了。

李库说：薛菩父母都是退休工人，家庭条件一般，谈过恋爱，现在单身。

陈容容做了精辟概括，主要是讲给姐姐听的：你的意思就是薛菩是潜在绩优股，最大的优势是人好。

李库夸道：妹妹，你进步了。薛菩就是李靖，可惜还没遇到红拂那样的女人。

陈容容笑不可遏：李库你是不是跟我在一块呆久了，说话都文绉绉的。

李库为自己抱屈：别胡说。哥学习不好，但是爱看些野史和武侠，也幸亏有这么个爱好，要不然死都追不上你。

陈慕颜心里明明白白，选择林港生，可以仍旧做个豪门贵妇，选择薛菩，就要回归简素。

陈容容劝道：要不然你试探一下两个人，谁更爱你，你就选择谁。这又不是犯罪，谁都有看不清自己内心的时候，自己最爱谁，谁最爱自己，都需要一番考较才能明白。

陈慕颜将头转向窗外，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看不清脸，更不要说心。

陈容容是头一次那么早去故宫，林港生推着林西就，她在旁边作讲解，早上清新的空气，稀少的游客，让故宫显得更加典雅肃穆，陈容容不由得感叹它早已不是宫门深禁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所在。

林西就突然问陈容容：如果你有很多钱，你会把它们怎么处理？

陈容容笑道：我以前经常会做梦，梦见天上掉下来好多钱砸在我头上，然后我就开始数钱，比方有一百万，我会存50万在银行。剩下的钱会分给我奶奶，爸爸妈妈和姐姐。然后找一个自己喜欢但没有太多收入的工作。

林西就追问道：你喜欢什么工作？

陈容容说：图书管理员或者博物馆工作人员。总之是和书籍或文物有关的就行，我这个人比较木，不善与人交流。我更喜欢和这些不会说话但有内涵的东西在一起，静水流深。

林西就的笑容带着一抹落寞，他意味深长地说：可惜了。

陈容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她看向林港生，林港生脸上也是大大的问号。

中秋节，万家团圆的日子，盛装的北京城分外迷人。大街上到处都是脚步匆匆却满脸幸福的行人，团圆，让人备感温暖。

陈容容给朱丽叶打电话，祝她中秋快乐并问及她的近况。朱丽叶笑道：我的人生，就是一部狗血剧。好在一口鸟气出来，我不用太难受了。

陈容容问道：怎么了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朱丽叶说：我把我和表哥的事告诉姑姑了，这老太太哭了好几天，絮絮叨叨个没完，直说作孽。等她气顺了，她说表哥不是她亲生的，她不能生育，和姑夫商量从外乡托人买了个男孩。我不相信她说的，打电话问我爸，我爸说是真的。天啊，这秘密一直瞒着我，我差点就要去寻死呢。我姑姑说等她老到不能动的时候让我好好地孝顺她，她就把房子留给我。

陈容容说：怪不得你姑姑那么奇葩，原来是年轻时的忿忿之气，积累发酵了。

朱丽叶说想起之前她对姑姑的各种怨咒，她特别后悔，她一定要对姑姑好点，让她不再有那么多戾气，可以度过一个幸福安逸的晚年。

陈容容心里想，若是人们的各种不如意，最后都是以外界的拯救来抒发的，那该有多少还深陷在怨恨的泥沼里的人坐等救赎。

她开始微信群发中秋祝福，想起林西就老先生，她给林港生打电话，让他转达她的祝福。林港生正陪在叔叔旁边，他打开电话的扬声器，把手机放到叔叔耳旁。

林西就温和地笑道：你好啊。

他的普通话说得不是很地道，却有着一股神秘的磁力，陈容容特别喜欢听他说话。

陈容容说：爷爷您好，我祝你中秋快乐，健康长寿，笑口常开。哦，还有，恭喜发财。

林西就笑得很开心：好好，你也中秋快乐，恭喜发财。

挂断电话，林西就对林港生说：你说的这个珍宝，我看过了，如你所愿，她确实很讨我喜欢，是我孤苦晚年里最后一抹亮色。可惜我身体不行了，明天我就回香港。

林港生点点头，恭敬地看着林西就。

陈妈妈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她对陈容容说：容容，李库不是说要来吗？还没到啊？

陈容容笑道：妈，人家在路上，现在的北京超堵。哦，他说薛菩也来，薛菩父母也不在北京，今年就和我们一起过了。

陈妈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担忧地说：那个林港生陪着叔叔过中秋，薛菩来咱们家过，这样不好吧。

陈容容心想什么事都瞒不过她英明的老妈。她只好装傻：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吃顿饭吗？

陈容容越来越讨厌林港生，对于他拿她诈他叔叔的钱这事，她耿耿于怀，怎么也不肯原谅他。她本来就对薛菩有好感，两相一比较，更偏向于让薛菩做她姐夫。

有人敲门，陈容容跑过去，果然是李库和薛菩。薛菩有点不好意思，他对陈妈妈说：对不起阿姨，打扰您了。

陈妈妈笑道：不打扰，咱们一起过中秋更热闹，李库来一快坐，阿姨做了一桌子菜，尝尝味道怎么样？

世上最简单也最难得的幸福，就是一家人无一缺席的团圆。

一个月后。林西就过世。林港生回香港料理后事。

陈容容很伤心，这是一个多么慈祥的老人啊，像她爷爷一样可亲。

林港生回来后，把陈容容叫到办公室，林港生一脸沉重。

陈容容关心地说：林总，节哀顺变。

她已经不叫她姐夫了。

林港生神色憔悴，迟疑了半天，他说：叔叔的律师跟着我一起回来的，王律师说叔叔的遗嘱中有提到你，你有权知道遗嘱的内容。

陈容容怀疑林港生是挖坑试探她的忠诚。她说：林总不用试探我，我对林老先生的遗产不感兴趣。

林港生说：其实我在一开始选择你的时候，我算计到会有这个可能，就是叔叔有可能因为对婶婶感情深厚而对你有所馈赠，或许也会分给你一部分财产。

陈容容心想你这个狡猾的狐狸，当然步步算计。

林港生深性地望着陈容容说：你知道吗？要是换成别人，我会担心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为别人做嫁衣。可你是我唯一相信的女人，我信你不会负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怪怪的气氛，她感觉有些压抑，她说：林总，谢谢你的信任，我一直以君子自谓。不是我的，我绝不贪图。

林港生笑笑：仅仅因为你是君子？我以为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陈容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林港生这话说来充满诱惑的味道，为了让自己放弃财产，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陈容容再次保证道：不管有或者没有，钱多还是少，我都不要。那是你林家的。

林港生很心慰：容容，谢谢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是真心喜欢，虽然你我性情不一样，你给了我别的女人给不了的安全感。

陈容容话锋一转：我放弃财产，有个前提。

林港生眼神犀利，他定定地看着陈容容：什么前提。

陈容容说：希望你和我姐姐分手。

林港生说：我要是既要人，又想要财产呢？

陈容容恨恨道：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和钱也没有仇。

林港生笑道：容容，你是在考验我对你姐姐的感情吗？我为了拿到全部财产放弃你姐姐，你会觉得我是个彻底的奸商，只认钱不认人；如果我选择你姐姐，你觉得我就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是吗？

陈容容就是这么想的，她猜他会为了财产放弃她姐姐。

林港生长吁一口气说：容容，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蔑视别人的卑微和自私，我是商人，本能就是要追求利益最大化。现在我的公司亏损严重，我急需我叔叔的遗产来挽救公司。如果让你姐姐来做选择题，你猜她是选择破产后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的我，跟我一起过看不到希望的苦日子，还是会选择一个高富帅，过上更好的日子。如果她选择后者，你会谴责她吗？

陈容容反驳道：我姐姐不是那样不能同甘共苦的人，如果她爱你，她会和你一起努力还债的。

林港生说：这话你说我信，我相信如果哪一天李库变成穷光蛋，你会一直陪伴着他的。别人，我信不住。好了，我们去会议室吧，王律师等了好长时间了。

王律师审视了林港生和陈容容两个人，然后打开遗嘱，把遗嘱念完。

林港生表情凝滞，看不出他的心事，他认真地听着这份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遗嘱。陈容容看着他，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往事如烟，心随境迁，他们都不是初见时的模样。

林西就把财产分成两份，房子、股票及银行帐户存款共计7亿港币留给林港生，个人收藏的古董，市场估值2亿港币由陈容容继承，介于陈容容年纪尚轻，陈容容在取得继承权后的五年内不能变卖或赠予这批古董，五年后可以自行处理。如果陈容容拒绝继承这笔遗产，那么林港生也将无权继承，所有财产将会由家族其他成员均分。

2亿。陈容容脑子懵懵的，她长这么大接触到最大数目的钱就是姐姐离婚所得的一百万，那个数字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林港生缓缓站起来，对王律师说：我叔叔这是防我吧？是怕我把他的古董给卖了。

王律师说：他的上一份遗嘱内容是由你继承他的古董收藏，其他财产你分一半，其他家族成员平分剩下一半。来北京后他重新更改了遗嘱。由于你公司现在严重亏损，他不想你把他视为生命的古董给拍卖折现。陈容容是你介绍给他认识，那她肯定也是你最信任的人，由你们二位继承，他非常放心。

陈容容一脸迷茫地问：我不明白。我和他非亲非故。

王律师笑笑：你中奖了。是你让林老先生更改了遗嘱。你还记得你在故宫时他问你如果你有一大笔钱你会怎么处理吗？你的答案证明你非常保守不会冒险激进，且懂得细水长流，你不喜欢浮华热闹甘于清寂也是林老先生所欣赏的，而且你顾念亲情，不自私自利。你让他想起了年他去世多年的太太，他很感谢你在他生命最后时光的出现，也相信你不会亏待他侄子的。

陈容容感觉自己的脸都在打战，舌头都不听使唤。她太紧张了。

林港生给了她一个拥抱，他们都是胜利者。林港生贴着她的耳朵说：容容，别忘记你的承诺。我等你五年。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在说情话。陈容容觉得耳根痒痒。她推开他说：我记得我是君子。这些古董，五年后还你就是。

林港生笑笑：容容，换作别人我会录音为凭。你真的是我一生最爱，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