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曾经的名字叫小红,没有姓,如果一定要跟随长辈姓,那就只能勉强说是姓刘。
因为“小红”这个名字,是一个黑胖、短发、厚嘴唇的农村妇女刘犀利赋予的。
女随母性,红姐的本名应该叫“刘小红”,一个仿佛小学课本里走出来的名字。
农村妇女刘犀利是小红和多个弃儿的养母,人称“爱心妈妈”。
刘犀利,自己在家中五个孩子中排行老二。
家里长辈给刘犀利取名“犀利”,是怕她长大以后受欺负。
人如其名,在外人眼里,刘犀利配得上这个名字。
刘犀利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供刘犀利上学,导致刘犀利只上过一个月的扫盲夜校。
刘犀利七岁开始就跟着姥爷做生意,卖三分钱一碗的大碗茶。
十一岁跟着大人拉煤,领着弟弟妹妹做烧饼、卖包子、卖油条。
刘犀利性格爽辣又要强,捏包子要捏28个褶儿,炸油条单面双面都会炸,给食堂和煤一次可以和好几百斤。
但就是这么勤劳能干的刘犀利,仍然没有靠着自己的勤劳、吃苦、能干富裕起来,说到底还是没文化。
最后,刘犀利在县医院当勤杂工,开始收养上了弃儿。
就是这样,刘犀利才和小红,后来的红姐结缘。
捡到红姐的时候,刘犀利自己已经做了母亲,有一儿一女。
有一天,刘犀利路过医院厕所门口时,看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是个女婴,就是后来的红姐。
襁褓中,还是婴儿的红姐被红色的小被子裹着,放在一个方格子的小垫子上。
刘犀利凑上前仔细瞧,没发现孩子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呼吸声有点粗。
“这也是一条命,咋能扔到厕所里!”
刘犀利小心翼翼地把红姐抱起来,揽在自己的怀里。
“她父母是不是碰到什么难处了,怎么舍得扔下亲骨肉啊!”
刘犀利决定等等看,可刘犀利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寻红姐。
“如果不管,这孩子估计活不成了。”刘犀利没多想,就把红姐抱回了家。
过了几天,刘犀利不放心,抱着孩子来看县医院的医生。
医生告诉刘犀利,红姐喘气粗,只是因为肺血管没有长好,赶紧输液,能治好。
刘犀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在刘犀利的悉心照料下,红姐恢复得不错,很快就跟正常孩子一样了。
红姐是刘犀利捡来并收养的第一个孩子,因为抱着红姐的小被是红色的,刘犀利给这个红姐起名叫“小红”。
那之后,刘犀利又从急诊科捡回了“白头”,从妇产科捡回了“豁嘴”“红鼻子”这些病儿。
孩子越捡越多,刘犀利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很快,十里八村就传开了,不要的孩子别扔,有个叫刘犀利的肯养。
最开始,刘犀利只收养医院里的弃婴。
到后来,有人干脆偷偷把病残婴儿放到刘犀利家门口,有的婴儿连脐带都没剪。
刘犀利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没什么文化,所以从不做记录。
在红姐成长到十四岁这十几年,据说刘犀利陆陆续续收养的弃婴得有近百个,但绝大多数都夭折了。
在后来公安和民政对发生在刘犀利家的那次火灾的调查中,刘犀利陈述的理由是。
“没想到,养孩子这样难!”
刘犀利靠摆摊为生,收养像红姐这样被遗弃的病儿,养活她们的第一难就是缺钱。
最多的时候,刘犀利家里收养了十几个孩子,这意味着十几张嘴要吃饭。
刚送来的小婴儿嗷嗷待哺,要吃奶粉。
一个孩子的奶粉钱,一个月最少也得300多块,而刘犀利家经常还是好几个孩子同时要吃奶。
这些弃儿们除了吃饭喝奶,看病也要花钱。
因为健康的孩子没有人舍得扔,被扔掉的这些孩子几乎都有病,白化病、心脏病、唇腭裂、小儿麻痹症、脑瘫....
被弃养的病儿们,得的大病没办法治,刘犀利也没钱治。
而那些被弃养的病儿们得了日常的小病,该治总要治,钱虽不多,孩子多了也是笔不小的花费。
人人都说小儿难养,病残儿更难养,更何况还有收养病儿的劳累。
比如唇腭裂的孩子,不能用奶瓶喂奶,只能用小勺一点点往嘴里灌。
最初是刘犀利把眼药瓶、小针管刷洗干净,把奶一点点挤到孩子嘴里。
而那些得了心脏病的病儿,很容易感冒,照顾起来也费心。
红姐长到六、七岁时,就已经不知道帮养母刘犀利带过多少次孩子,照顾了多少病儿,这样喂过多少次唇腭裂婴儿的奶了。
这些像野草一样,被扔掉自生自灭,却侥幸能活下来的病儿们,命如垃圾。
这些病儿们都称呼刘犀利为“妈妈”,称呼被刘犀利命名为“小红”的小姑娘“红姐”。
“红姐”是刘犀利收养的病儿中,当之无愧的大姐大。
自己生活也并不富裕的养母刘犀利,只能给孩子提供最低的生活保障。
对于以红姐为孩子头的弃儿们来说,能吃饱、能穿暖、能活下来就是头等大事。
弃儿们每天的饭菜就是一些素菜和馒头。
弃儿们身上的衣服,经常穿得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有的弃儿瘦骨嶙峋,光着身子睡在草垫子和脏褥子铺的床上。
周围的人看弃儿们可怜,有时也会接济刘犀利,给弃儿们送面、送菜、送煤和旧衣服。
后来,还有人捐衣服、床、洗衣机、电视机。
也有人捐款,甚至最大的一笔有几万块,想让刘犀利盖一家民间福利院。
可几万块,分配到每一个弃儿身上,确实杯水车薪。
孩子太多,刘犀利只好分开照看,那些经过免费治疗而康复的弃儿们会留在家里。
比如红姐,甚至会成为刘犀利的主要帮手,收到刘犀利的特别“关照”和“爱护”。
而身患疑难杂症康复无望的弃儿们,留在郊区的一个破房子里。
刘犀利给这个破房子起了个名不副实的名称,叫“公园”。
因为条件困难,弃儿们穿的尿不湿只能一天换一张,有的甚至完全没有尿不湿。
弃儿们居住的郊区“公园”也很脏乱,所谓“公园”并非鸟语花香,金碧辉煌。
“公园”其实就是一处棚屋,里面脏衣服堆成了山,有别人捐的,也有刘犀利从垃圾堆里捡的。
更小的婴儿,刘犀利会用极少的金额雇人或让红姐等这些大点的孩子们代养。
有人说刘犀利自己也挺困难,却收养了那么多弃儿,是做善事,是活菩萨。
但也有人说,刘犀利根本不是什么活菩萨,说刘犀利精明、警惕、狡猾、心思缜密,自我保护欲望强烈。
说刘犀利按弃儿残疾程度及相貌,分等级,区别对待。
有的人说刘犀利给自己和家人买了至少20套住宅。
甚至还有人说刘犀利开发房地产、承包工程、当“黑中介”,甚至指责刘犀利是黑社会。
这些,都是红姐后来逃出那场火灾,脱离刘犀利的管控,独立以后才听说的。
别人说刘犀利买房子、开发房地产、承包工程、当黑中介的事,红姐不清楚。
但对于弃儿们按相貌和残疾,分等级区别对待,红姐是深有体会。
刘犀利骑在三轮车上,后面的车斗里,坐着几个白头红皮的白发病儿,包括红姐在内的四五个孩子。
这一道奇怪的风景,在县城街道上穿行。
红姐和弃儿们只能望着刘犀利踩蹬三轮车时,宽厚的后背,和扭曲的、肥胖的肢体。
红姐感受着路人怜悯、同情,或者嫌弃的眼神。
除了红姐们,没人知道,能“有幸”坐在刘犀利三轮车斗里面的,还得是受刘犀利“宠爱”的孩子。
因为没钱,没精力,又把没有自理能力的弃儿们分散在两地抚养,最终因为疏于照顾,引起了一场火灾。
那天,红姐正在刘犀利的“公园”里照顾几个脑瘫婴儿,不知是什么原因,起火了,火势越来越猛,一发不可收拾。
红姐逃了出来,却烧死了八个弃儿,酿成了一出惨痛的悲剧。
火灾发生后,刘犀利收养的所有身体不能自理的弃儿都被当地民政收管了。
而当时十四岁的红姐,还有几个大孩子,却躲在暗处,避开了收拾现场的人。
火灾后,原来就有心脏病和高血压的刘犀利病倒了。
最严重的时候,刘犀利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滴水不进。
红姐带着几个病儿,在刘犀利床边,给她唱了《感恩的心》和《妈妈的吻》。
那一天是母亲节,刘犀利躺在床上语言支吾不清,泪水连连。
“小红,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妈妈,没力气了....”
十四岁的红姐看着刘犀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选择了离开刘犀利。
小红,红姐,从此走上社会,开始了自己闯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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