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柯南跳下床, 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找点线索。
他拉开门,恰好看到住在左边的和荣先生朝外走去。
“和荣先生!”柯南朝他飞奔过去,一下子挂在了那个落拓中年人的胳膊上, 伸手去摸他手中的酒瓶:“可以让我尝一下吗?!毛利大叔总不给我喝酒!”
在柯南的手快要触碰到那个物体时, 和荣突然将小臂抬高, 低头瞥向这个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孩。
一股极淡的味道飘出来,淡得好像是柯南的味错觉。
和荣一将手抬高,他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柯南按着手底下健硕的肌肉,尴尬地笑着。
怎么办, 感觉以他的体格能一拳打十个自己。
和荣先生把那瓶酒往背后藏了藏, 低着腰把柯南放在了地上。
“小朋友, 你可别去试探其他人”和荣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柯南看:“抑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好好跟在家长身边, 那群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柯南十分有眼力见地朝他点头。
和荣先生继续浑浑噩噩地朝外边走去, 与此同时安室先生从楼梯口拐进走廊, 与和荣擦身而过。
安室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头发丝随意凌乱地耷拉在额前, 有点可怜的样子。
“安室先生,你去哪里找线索了吗?”柯南跟在安室透的后面进了屋。
安室透背手拉上门,非常诚实地告诉柯南:“我去找她, 撞上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只得到了一点信息。”
所以你一副落水小狗的样子是被她恶劣对待了吗?
柯南在心里默默吐槽:虽然对“她”指代谁心知肚明, 但你的语气也太过熟稔了吧。
安室透继续说:“她收到的信件和毛利先生收到的不一样, 信件署名是拉斯柯尔尼科夫。”
柯南支着下巴向后坐在了沙发上:“拉斯柯尔尼科夫, 《罪与罚》的主人公, 痛苦的思考者, 自我挣扎的杀人犯?”
“她也是这样理解的,她怀疑拉斯柯尔尼科夫今晚会对一个人进行‘审判’。”
“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
江户川柯南,这栋别墅里最纯正的推理迷被这一点近在眼前的消息吊得狂抓头发。
“可恶,好想知道她那封信里都有什么。”
安室透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孩:“你以这副小孩的样子去找她,她说不定会告诉你。”
“为什么啊,明明你看上去和她关系更好。”
柯南停下了动作,看着安室透那张29岁却依然吸引了大批女高中生的脸,非常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对你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
安室透反而垂下眼:“她看上去也很喜欢你。”
“不,等一下,安室先生,你该不会把她完全排除出组织成员嫌疑人行列了吧?”乍一听见这句话,柯南惊得跳下沙发,靠近几步仰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经历了什么,但安室先生这样的公安应该不会放松警惕吧?
“在兰萨德真身出现之前,无论怎样都不能放下戒备。”安室透说这话时目光心虚地晃了一下,但又很快认真地看着柯南:“不过,相信她是个好警察和不放松警惕是两码事。”
柯南双手插兜,怀疑地看着安室透。
他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隔壁屋突然来重物落地的闷响,随后阿妙小姐歇斯底里的尖叫穿透墙壁——
——“你放开我!”
安室透和柯南对视一眼:旁边是宫纪和阿妙小姐的房间。
两人起身去外面观察
情况。
这两位女士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那只床的一半面积堆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下面压着一只红色的行李箱。另一只没有紧紧闭合的行李箱则被横置在地板上。
阿妙小姐跌坐在地毯上。她穿着长到脚踝的白色睡裙,嘴唇上涂着艳丽的口红,保守和艳俗浑然天成地糅杂进她的身体里。
看到有人过来,阿妙小姐迅速低下了头,一闪而过的怨毒表情被藏在头发下,而她撑在背后的手指却恐惧地蜷缩起来。
宫纪靠在墙上冷冷地垂眼看她。
安室透将目光移到宫纪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柔和,带着一点亲昵的安抚味道。
宫纪朝阿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动过我的行李箱。”
“她撒谎,我没有动过她的任何东西!”
阿妙小姐的情绪格外激动。她语气尖利地指责过宫纪后,又以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别开了眼,不去看她。
在阿妙小姐的手臂大幅度动起来的瞬间,柯南看到了她右手指腹的黑色痕迹。
阿妙小姐向后撑坐在地上,格外注重美丽的她连自己的形象都顾不上。被警察盯上、监视的错觉攫摄了她,她在宫纪那双灰色眼睛的注视下恐惧得发抖。
宫纪的体温是偏凉的,撬锁事实被发现的一瞬间,宫纪那双寒凉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她钳制住自己,像一把手铐锁住了自己的手。阿妙惊惧地向外挣动,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倏忽而来的惊悸裹挟了她,她突然想到那几个老太太。她们的身体是僵硬的、疏脆的,但在自己的手底下柔软得仿佛只有一张皮。
她哄着她们入睡,将蓬松的枕头按在她们脸上,那条爬满老人斑的、枯枝一样的胳膊弹动几下,就僵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宫纪也用这种强大的力量按死了自己的身体。天旋地转的一瞬间,阿妙的脸埋进了床褥里,她屏住了呼吸,那几张老人脸砸进了脑海里——它们布满褶皱,嘴角却挑起属于阿妙的可怕笑容。
在恐怖的幻视下,她觉得自己也会被警察这样闷死。反应过来后,她彻底变得歇斯底里。
她用蜜糖和暴力浇筑在柔弱的边缘人身体上,那些老人本就将行就木,她们的死亡也像水溶于海一样顺理成章,惊不起半点声息。她白天怀着窃喜拿过养老年金和存款,夜晚又做着警察破门而入的梦,为自己的侥幸心存不安。
而现在,她要和警察待在一个屋里,睡在一张床上。
这个走廊里其他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阿妙小姐见堵在门口的人渐多,开始娴熟地装起可怜来。她低头捂住了脸,肩膀轻微地耸动:
“我要换房间,我宁愿一个人睡,不要和她待在一起。”
友子女士垫着脚往这间房里看了一眼,低声抱怨:“警察也不能这样强迫别人呀。”
安室透目光一动,转头看向友子的方向,发现与她形影不离的丈夫并没有跟她在一起。
就在这一瞬间,宫纪直起身,掠过伏地假哭的阿妙,走向了堵在自己门口的一大群人。
安室透站在人群最前端,宫纪用手心轻轻往外推了他一下:“我们要休息了”。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像是这句话只对他一个人说,她用手心而不是手指触碰到他的身体,也像是猫对人展开腹部,为之前的迁怒而赔罪。
大门对着他缓缓闭合。在逐渐被阖上的视野里,安室透看到坐在地上的阿妙猛地抬头露出恶毒的表情,而近在咫尺的视线聚焦点,宫纪睫毛煽动一下,抬起脸仰头看他。
她不顾背后的杀机,在这几秒的间隙里,对自己露出了一点示弱和讨好的表情。
安室透跟着柯南一起回屋,一到达安全领域,他突然揪住柯南的领子,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她现在很好说话。”
柯南转过头,再次用那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安室透。
“所以你现在去问她信件内容的事,她真的会告诉你呢。”安室透并不看柯南,他想着宫纪小猫一样的脸颊。
“要不要去赌一把,小侦探?”
柯南露出了想吐槽的表情:你怎么从那张冰块一样的脸上看出她好说话的?
他因为被安室透揪住后颈而动弹不得,就着这个姿势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好吧,我去试一试。”
安室透放开了他,温和地替他整理好衣领。
“对了,安室先生,”柯南想到令自己非常在意的落拓中年人:“我摸到了和荣先生,他肌肉突出,肌群力量很强。他为什么要含腰驼背,装出一副邋遢样子?”
“还有那个厨师,”安室透回忆着注射新型致幻剂后的人体反应:“他的身体反应很不对劲,但相处时间太短,我还不能确认我的猜测。”
柯南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和荣先生也说这里所有人都有问题。”
安室透理解宫纪的忧虑。
在别墅的第一夜,在大厅里,在一片戏剧般的欢声笑语中,那些人心照不宣地共同掩饰着他们的秘密。现在戏剧演员回到了台下,各怀心思的人们被分别关在暗门里,谁能确保那一扇又一扇门后,不会滋生酝酿着矛盾与争执?
阿妙小姐的爆发只是一个前奏。
安室透的预感成真,一声枪响把暗处涌动的矛盾和戒备曝光在所有人的眼底,接着一切早有预谋的奇诡汹涌而来。
拉开真正的舞台帷幕的是梅泽夫妇,是那一段最容易在熟悉的环境里卸下戒备,也最容易滋生事端的亲密关系。
安室透和柯南迅速拉开们冲到了走廊上。
隔着一扇门,友子女士在惨烈地尖叫,安室透急切地握动了几下门把,余光瞥到胁田兼则走了出来,他迅速收回了手。
比胁田兼则更早到达安室透身边的是宫纪,她与胁田兼则擦身而过,将安室透挤到一边,摸出头发里的u型发卡将之掰直,用它撬开了锁。
房门被踹开,宫纪挡在安室透身前,迎上了梅泽的枪口。
友子女士的嚎叫贯穿耳膜,她躺在地上,捂着小腿,抻长上半身挣扎抽搐。旁边落着她从不离手的包,包口大敞,里面的东西全部倾倒而出。
那位沉默寡言的丈夫用两只颤抖的手臂举着枪,腿脚软得仿佛随时能跪倒。他的整张脸因恐惧而紧紧皱在一起,止不住的眼泪挂在被挤出的沟壑上。
宫纪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紧绷的手指去摸腰间的枪。
梅泽的躯体因为这一步而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突然使出力气将枪口对准躺在地上的友子,对着门口的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宫纪停住了脚步,她余光一扫,却看到人群后的柯南将一个易拉罐放在地上,像踢足球一样,将准头瞄准了梅泽。
她垂在腰间的手指不安地收紧,只能沉默地抬起左手比了一个安抚的动作,试图吸引梅泽的注意力。
铝合金在冲撞中发出一声脆响,宫纪一偏头,易拉罐在擦着自己的发丝飞过,余液洒出凝滞空中,易拉罐身在动能下凹陷,这块金属物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抛物线砸去,在闷响中撞击上梅泽持枪的手。
枪支从梅泽颤抖的手中脱落,梅泽几乎是被这个异变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他伸手试图去够那把枪,被走过来的宫纪抬脚踹在了地上。
毛利小五郎等一行人涌进来,按住梅泽的四肢,将他控制了
起来。
宫纪按了一把柯南的脑袋,拾起了地上的枪,将友子女士扶到了沙发上。
梅泽被人缚住了四肢跪在地上,他近乎被魇住那样喃喃自语,对着所有人开脱自己的罪行:“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是她杀了我的儿子……”
柯南皱起了眉。
宫纪在为友子女士止血包扎,柯南回忆着宫纪的反应,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往走廊外跑去。
他来到宫纪的房间前,那一扇门半开着,而房间内空无一人,床头零星散着几段绳索。
阿妙小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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