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微凉不时吹开马车纱帘,让宋挽感到几分冷意。
江行简见她僵着身子微微蹙眉,抽开马车暗格将当中软毯拿了出来。
“多谢夫君。”
随手披在肩上,宋挽又是那副淡漠模样。
江行简双手紧握,侧过脸去。
她永远都是这般,不生气不恼火。
她可推脱祖母临终嘱咐,又可淡淡唤他夫君,很多时候江行简根本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宋挽跟林葭玥不同,林葭玥生气会指名道姓喊他,会哭会闹,若是二人柔情蜜意,她会撒娇调笑,但宋挽从不如此。
江行简甚至觉得,就算有一日他突然暴毙在宋挽眼前,她也只会用这般清清冷冷的眼神看着他,既不悲伤也不会欢喜。
心中烦闷,他抬手掀开车帘想要透气却又很快想起什么,将车帘小心压好。
二人回到侯府,宋挽一句夫君早些歇息便转身离开。
宫中一日她只觉万分疲惫,回了澜庭院蘅芷同蘅芜便帮她卸妆梳洗,宋挽半眯着眼困顿得不行,直到蘅芷拿了帕子帮她净面,才寻回几分神志。
“小姐,今日绣烟阁那边出了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
蘅芷道:“白日林姨娘突然疯疯癫癫跑了出来,口口声声说听见了鼓声。我瞧她那模样,实在病得厉害。”
“确实如此。”蘅芜拧着眉道:“小姐您是没见林姨娘那模样,听说她日日晚间如此,闹得李嬷嬷同刘婆子整宿整宿睡不着,二人白日刚打个盹儿,就闹出了这事。”
“奴婢听院里小丫头说,绣烟阁所有人都被林姨娘搅得神志不清,白日李嬷嬷睡着睡着也说听见了异响。”
宋挽闻言眉心微拧:“李嬷嬷也听见了?”
蘅芷半跪下身,凑在宋挽耳边道:“小姐,您说会不会是怀素姨娘?”
“不会。”
宋挽道:“怀素自幼侍奉侯爷,最是忠心不过,我虽不知她是否生了嫉妒之心,但没有江行简的命令,她绝不会做残害侯府子嗣之事。”
“那可否是侯爷……”
宋挽愣愣摇头:“若江行简不想要这胎儿,送一碗落胎药便好,又何必做得这般复杂?”
“想来是林姨娘患了癔症。”
主仆三人正交谈,就听绣烟阁那边又是一阵吵闹,宋挽见蘅芜兴致勃勃的模样,忙让她好生在院中,莫要去寻热闹。
澜庭院上下静悄悄,从主至仆皆安静睡下,绣烟阁却是闹得人仰马翻。
林葭玥扶着小腹捂住耳朵惊慌哭泣,她在孕中本就情绪不稳,如今接二连三受到惊吓,身体状况愈发不好。
江行简进门时只见她一双眼空洞无神,因过分瘦弱,全身只堪堪显出个隆起的小腹,瞧着颇为骇人。
他眉目微敛,上前将人抱回床上。
“不舒服?”
“行简,我怕。”
江行简道:“不过是心魔做怪,你安心养胎。”
轻轻摸着林葭玥小腹,他幽幽开口:“你日日这般睡不好吃不好,可会对腹中孩儿有影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别再问了,你日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林葭玥捧着小腹,心焦不已:“我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休息,他不会有事的。”
一边哭一边轻摸着肚子,想了想她艰难从床上爬起:“我去吃些东西。”
喊来浅碧让小厨房给自己做了补品,林葭玥拿出银针一一试验后,才吃了起来。
她没有胃口,只喝了几口汤食便吃不下。
江行简见状担忧道:“只吃这一点怎么成?你不多吃些,腹中孩儿怎能身体康健?若是来日诞下有了什么问题……”
“你别说了!”
林葭玥猛地掀翻桌上餐盘,温热补汤烫得她手臂微红。
仿佛被烫得回神,她哭着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好烦……江行简,你总说孩儿有问题,我听着好烦。”
江行简站在一旁,垂眸道:“我只是担忧你,也担忧我们的孩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林葭玥扯了扯头发,晦暗发丝缠绕手指脱落数根。她烦心甩开,又重新坐回桌面抓起点心往口中塞。
江行简只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直到她撑得不住呕吐,他方上前轻抚她的背:“慢些吃,休要如此折腾自己,你身子垮了,孩儿亦不会好。”
林葭玥浑身一抖,暴躁同烦闷,以及想要发疯的冲动让她眼前一黑。
可抬头看着铜镜中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自己,再看看身边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江行简,她又将满心烦躁咽了下去。
只是越是压抑越让人近乎疯狂,林葭玥推开江行简自己漱了口躺回床上。
江行简坐在一旁沉默等她入睡,林葭玥背对着他许久后低声道:“你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我陪着你,夜间风凉,待你睡了我便离开。”
轻轻摸着她的发,林葭玥在烦躁中慢慢闭上眼。
夜深人静,林葭玥睡得半梦半醒,忽然听见窗外有淡淡鼓声,她害怕惊慌,却又在暴躁情绪下被逼着冲出了屋子。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唯月光清冷,林葭玥再忍不住哭了起来:“江景?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李嬷嬷和刘婆子见她又闹了起来,二人上前将人架回屋中。
如此迷迷糊糊挨过一夜,林葭玥只觉自己做了好长一场梦,恍惚醒来,江行简正在床边满目柔情看着她:“听说你昨夜又出去了?可冷着了?”
林葭玥红着眼摇头,江行简将她搀扶起来:“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肉羹汤,府医说多吃可保腹中孩儿顺利诞生。”
“江行简……”
林葭玥眼眶一红:“我如今的状态是不是很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孩儿生下来会有问题?”
他整日都在问孩子如何,孩子如何,林葭玥只觉压力好大。
她懂的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多,腹中的这个孩儿怕是不会太健康,无论生理亦或心理。
“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没有产检,她又不相信中医,那些个大夫只把把脉便说可治病,她总觉心中没底。
摸着小腹,林葭玥哭着问:“你说话啊。”
江行简眼皮微敛,遮住眸中神色:“世人都道母子连心,孩儿好不好你作母亲的自当知晓。”
“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能护住他,让他健康降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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