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
袁继咸已在总兵府等了三天。
这三天,左梦庚和黄澍,许敬亭三人并没给他拿出任何策略,总是哭丧着脸连说无计可施,一切听从袁总督安排。
袁继咸为人稍迂腐,但他不蠢,他知道这三人是要踢皮球。
既然你来了,那这麻烦就交给你,压住不乱,俺们得了便宜,若出了乱子,那责任你抗啊,反正你是代表朝廷的。
而且三人心里还有个小九九,你袁继咸若真的能压得住,那不行,我还得故意弄出点乱子来,让朝廷紧张一下下。
这对袁继咸来说确实有点棘手,原因很简单,他空有总督之名,却无实权也无兵,根本镇不住左良玉手下的那些将领。
可左梦庚也诉苦,我也不行啊,那些都是我爹的手下,我爹是总兵官能镇得住他们,可如今我爹死了,我又世袭不了那个总兵官,说白了就是个已故总兵的儿子,连个官衔军职都没有,拿什么镇他们,人家不鸟我啊。
这下确实让袁继咸有些不知所措了,来的时候虽知道棘手,来了之后才发现是无从下手!这让他无比烦躁,辜负小太监的信任都是小事,怕出乱子影响大局啊。
左梦庚三人还不忘火上浇油,总督大人这事不能一直拖着啊,我爹都发臭了,瞒一时不能瞒一世啊,一旦事情传出去谁也不知会起什么乱子,你得先拿个预案出来啊。
袁继咸倒是想啊,可自个在这能谁也使不动啊。
人都是逼出来的。
第五天,袁继咸终于想到一个法子,让左梦庚以他总督身份及左良玉的军令,召集在外将领回武昌城议事!
议什么事呢?
就以李闯归顺了,朝廷如何布局荆襄为由。
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不会引起那些将领的怀疑。
而袁继咸的最终目的则是将这些将领骗回武昌城内,先软禁监视着,然后在徐徐图之。
左梦庚三人也没反对,袁继咸这计策和他们不谋而合,他们的计划中也有这一环,便遣人四下传令。
左良玉的势力不仅仅是武昌城,对岸的汉阳,以及荆州和襄阳周边的城池,而他手下将领多驻防这些地方,另外一小波要么在武昌城中,要么在对岸汉阳。
袁继咸来到武昌城,以总督之名召集各处将领回城议事,让这些将领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之前,袁继咸从不踏足武昌城,是因为左良玉在这镇着,至于为什么左良玉镇着他就不来,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来左良玉现在不敢明着和朝廷对着干了,其次,现在李闯归顺了,局势大变,商议兵力调整在情理之中,最后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左良玉快不行了。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左良玉已经死了,但是手下将领都知道他久病不起,离死不远了,袁继咸这次来公务,也可能是顺便来探病。
探病,说白了就是替朝廷未雨绸缪早作布置。
既然知道左良玉活不久了,这些将领心里头哪能没有小九九。
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退路。
继续在国企打工?规矩多,工资少。
还在左良玉这个民企混?虽然工资高,规矩稍微小些,可老总一旦挂了,这企业极有可能就会被国企给收编了。
那辞职自己创业?
大环境一年不如一年啊,如今自主创业风险有些高啊,你看李闯这私企都被国企给收购了。
可自主创业自在啊。
有人就喜欢这种自在,虽说大环境不如往年了,但也不能说就没地方搞,再不济可以去四川找张总去呀。
虽然各怀鬼胎,但也没人当即下定决心是混私企还是入国企,他们要观风而动,毕竟现在左良玉还没死嘛,而且死之前一定会做出什么安排的,至少也得先把他儿子弄进董事会里头,然后再看看朝廷反应再做决定。
武昌天热,左良玉的尸体虽然在密室内以冰块香料捂着,依然散了味。
谁都知道,这个秘密隐瞒不了多久了。
这几日袁继咸在等待诸将回城的同时,也和金声桓密谋了几个方案,在必要时将包括左梦庚等人在内的将领全部软禁在总兵府内。
金声桓这次来虽然才仅带百余兵力,面对武昌城内数万大军那是相当的不值一提。
但是,掌控一个总兵府却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有左梦庚等人在手为质,他手下兵马再多也不敢乱动,何况袁继咸相信,武昌城内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在关键时刻也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软禁之后如何善后呢,总不能一直软禁吧,袁继咸一筹莫展,但为了不出乱子,他只能暂时这样了,这也是他眼下能力的极限了。
还有软禁是否会引发意料之外的乱局,袁继咸心里头也没底,但他此时心里头也知道,自己搞不定这事,需要朝廷配合一下。
于是他决定要上疏,可还没等提笔,金声桓急急来报:吕大器来了。
袁继咸非常意外,但很快就知道了这是大太监的后手!
好家伙,南京兵部尚书过来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与袁继咸这个纯文官相比,吕大器虽也是文官但从崇祯十年就一直带兵打仗,后世也将其列入军事家一类,而且他同左良玉虽暗中不和,但毕竟是一起共事过的,能让左良玉一直担心兼并自己,那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刷子不仅仅是他的官职,在兵部尚书之前,他也是总督也兼任兵部右侍郎,而是他在军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和左良玉手下的将领都熟络。
一文一武,一个以总督名义来这边总督军务,一个和将领关系匪浅的兵部尚书来这边拉拢安抚,双管之下,那可稳多了。
大太监做事,果然想的周到啊,袁继咸对常宇又多了几分服气。
其实吕大器比袁继咸先收到常宇的密令,只是他在南京,即便紧赶慢赶还是比袁继咸慢了好多天。
吕大器来了不仅仅让袁继咸感觉意外,左梦庚几人也是意外连连,却也不慌,三人打定主意,皮球踢出去了,旁观便可,无论乱不乱都和自己没关系,而且不管乱不了乱,朝廷最后如何处理,都还必须重新弄个山头出来坐镇,而这个山头不出意外还得落在自个头上。
果真三人见了吕大器后还是应付袁继咸那一套。
官场老油子吕大器比袁继咸看的还清楚,私下又听了袁继咸的法子后,两人埋头分析后,觉得先稳定这些各怀心思的将领,然后该打压的打压,该给甜头的给甜头。
所以还得上疏。
这一耽搁又是好几天,众将陆续回武昌,登门探视左良玉,被左梦庚以病危不能见光见风为由婉拒,便转而去拜见袁继咸和吕大器。
老个老油条对这些将领一番安抚,说是待人齐了再议军务,各自先回去歇息。
用常宇的话来说,这年头哪有傻子。
虽然左梦庚的言行举止没啥破绽,但袁继咸和吕大器前后脚赶来,那说明左良玉可能真的不行了,甚至已经不行了。
很快便有各种传言在武昌城内散开。
与有关左良玉的各种猜测同时,另外一个消息是从外边传入城内,九江的王体中调集兵马数千,沿江西进,安庆府的黄得功,庐州府的刘良佐率部沿江西进……
这个消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没啥价值,可城中军方的人听了则是心中大震疑惑不已,他们要干哈?
连吕大器和袁继咸也摸不着头脑,特别是袁继咸,他在九江和王体中共事,没听说他要过来的事,这厮是奉了谁的密令还是自作主张有别的想法了?
一时间,武昌城中人心惶惶各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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