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沈黛末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伞,只能将书包顶在头上走在校园中,乌云滚滚的天一点阳光都不露,纷乱倾斜的雨丝浇打在她深蓝色的校服裙摆上,上衣洁白的衬衫被淋得半湿黏在肌肤上,凉幽幽的风吹动裙摆,如起伏的海浪一层层荡漾开。
两个男生嬉笑打闹着从她的身后经过,在看清沈黛末的脸后,忽然停止了打闹,扭捏地端着姿态慢慢走路,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她的方向瞥去。
终于,其中一个男生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中伞柄,来到沈黛末面前刚要将伞递出,但一个男人抢在了他之前。
他的身材纤瘦而高挑,五官温柔娴静,将自己的伞微微向沈黛末倾斜,替她挡住纷乱的雨丝,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嘴角含着干净的微笑,梨涡比春雨更醉人。
“文老师?”沈黛末抬起头,惊讶道。
文郁君是她选修的宗教民俗学的老师,虽然是个熟男但性格非常好,有时候还会像个小男生一样跟她开玩笑,只是他从不跟沈黛末透露自己的具体年龄,只说男人的年龄是秘密。
文郁君温润的眸光透过眼睛望着她,气质斯文儒雅:“沈同学没有带伞吗?”
“嗯,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沈黛末放下顶在脑袋上的书包,垂在肩头的黑发发梢湿漉漉的滴水。
文郁君笑了笑,向她发出邀请:“那我们一起走吧。”
沈黛末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快到校门口了,会有人来接我的。”
文郁君无框眼镜闪烁着细碎的光泽,像勾引人的宝石光亮:“不麻烦,清明雨虽然不大,但你这样也会被淋湿的。”
沈黛末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湿的衣裳,无奈点头:“好吧,那麻烦文老师了。”
“啊啊啊啊,那个老男人居然跟沈学姐走在了一起。”看着沈黛末和文郁君在迷离的烟雨中越走越远,刚才那个欲送伞的小男生气得面容扭曲。
“就是就是,都三十多岁了,嫁不出去的大龄剩男,竟然敢勾搭学校里的女同学,还是沈学姐,臭不要脸!”
“最烦这种老师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赶快相亲把自己嫁出去,成天在沈学姐面前晃荡,沈学姐才不会喜欢他。”
“就算喜欢他,也只是跟他玩玩罢了,沈学姐成绩优异,家世也好,将来会娶一个跟她一样漂亮又优秀的男人,才不会跟这种老男人捆绑呢。”
两个小男生愤愤的咬着手绢,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而此时,沈黛末他们已经快要走到校门口,因为是清明节假期的缘故,学校院门聚集了很多人和车辆以及摆摊的小贩,再加上下着雨人人都撑着伞,显得更加拥挤。
这些人看着沈黛末和文郁君同乘一把伞走出来,顿时都眼神都变了,有古怪也有倾慕。
文郁君微微一笑,嘴角梨涡微陷:“沈同学在学校里真的很有名,听说最近还搞了一个什么校花校
草的评比,你是断崖第一呢。
沈黛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我平时都泡在读书馆里?_[(,不清楚这些。”
“清明节假期三天,想好去哪里玩吗?”文郁君扶了扶无框眼镜,笑着问道。
“就在家里待着吧,我放假的时候比较宅,喜欢待在家里,而且这几天都会下雨出去应该也玩不了什么。文老师呢?不回去祭祖吗?”
沈黛末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学校里一直在传文郁君出身于一个古老的政治家族,再加上他本人温和有礼的气质,一举一动都体现着优越的仪态,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接受着严苛规矩的人,这样的大家族十分传统,应该会很重视清明祭祖的活。
“不去。”文郁君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我是男人,不能参与祭祖的活动。”
“......抱歉。”沈黛末怎么忘了,传统古老的大家族,有时也格外古板守旧。
虽然说现在社会提倡女男平等,但女子依然占据着主导地位,只是她没想到如今普通人家无论男女都能参与的祭祖,在文家却不可以。
“为什么说抱歉呢?男人本来就没有资格参与祭祖的呀。”文郁君声音依旧温柔,并没有一点责怪她的意思。
“这、”沈黛末挠了挠头,不愧是从小接受规矩的政治家族的孩子,真是守旧。
“同学,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一张醒目的宣传单出现在沈黛末面前,她和文郁君两人皆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这个身材高大,面容深邃冷峻的混血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黑衣黑裤,小麦色的肌肤很符合如今流行的健康审美观,黑色短袖清晰地露出了他手臂结实的肌肉,鼓胀的胸膛呼之欲出,像汹涌澎湃的海。
由于他长得很高,以至于他的胸口正好对着沈黛末的脸,沈黛末的目光顿时无处安放。
“呃、谢谢。”沈黛末出于礼貌收下了传单。
混血男看见沈黛末手下传单,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想要跟沈黛末介绍课程,但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汽车喇叭声。
雨中,一辆通体漆黑的高级轿车无声地停在了学校门口,连绵不断的丝雨落在车身上,溅起透明的水花。
漆黑的车窗缓缓下滑,一双清冷淡漠的丹凤眼睨向他们。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从车内走下,拿着伞走到沈黛末面前。
“文老师,我的车来了,先走了,谢谢你一路上替我遮雨。”沈黛末说道。
文郁君点点头,梨涡清甜:“不用客气,车里的人是你的家长吗?”
沈黛末摇头:“他是我的丈夫。”
文郁君镜框下的眼微微睁大了些:“你还这么年轻,竟然就结婚了?”
沈黛末微微一笑:“童养夫。”
其实她的家族也挺守旧的。
沈黛末在文郁君震撼的眼神里走向轿车,女人为她打开车门,沈黛末驾轻就熟地钻了进去。
车门一关,外面的嘈杂与雨声统统不见,只有令人舒缓
放松的音乐,以及鼻尖萦绕着的淡淡的沉香味。
一个男人坐在车内,年纪不过20多岁,黑发黑眸,皮肤冷白如雪,细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股厌倦淡漠。
昂贵的高定西服穿在他身上,显现出他优越的身材线条,宽肩窄腰,双腿遒劲修长,衬衫纽扣系到了最末端,黑色沉肃的领带一丝不苟的紧束,银色的链条领针和领带夹在车内幽暗的环境中,与他狭长锐利的丹凤眼呼应,更显出他冷郁的气质,像一条盘踞在真皮座椅上的黑曼巴蛇,令人胆寒。
沈黛末却直接无视了他极为压迫人的长相与气质,一进车上,就往座位上一倒,将他那双被高级布料紧紧包裹着的大长腿当枕头枕。
“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怕被晒死吗?”沈黛末问。
冷山雁眼眸低垂弧度淡漠,一双冰凉地不像正常人的手,抚摸着她的脚踝,替她脱下打湿的鞋袜:“您忘了带伞,担心您淋着雨。”
沈黛末悠闲自在躺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摸摸他白得不似常人的漂亮脸蛋:“这么点雨我淋了又不会死,可是你晒着太阳,会死的。”
冷山雁凉幽幽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声音低沉细腻:“想你。”
沈黛末咬着唇,眼睛里带着笑意,她的童养夫真粘人。
轿车缓缓启动,冷山雁淬着浓醋恶意的视线朝窗外诧异的文郁君冷冷瞥去,像只恶鬼。
冷山雁是沈黛末的童养夫,更准确来说,是家族给她定下的鬼夫。
沈黛末父母在一场车祸中身亡,沈黛末是在父亲的抢救手术中出生的,但因为先天疾病住在保温箱里,但始终没有脱离危险,眼看现代医学救不了她,无奈之下,族长就给她找了一位鬼夫,说这样能给她续命。
这位鬼夫就是冷山雁。
沈黛末就这样,刚一出生,在失去父母的同时获得了一位童养夫。
鬼夫很负责,任劳任怨地将沈黛末奶大。
沈黛末在自己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时,就知道照顾她的人是鬼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害怕过,反而觉得他天下第一好。
因为鬼夫不能见阳光,所以族长给他们准备了一座深山老林里背阴的宅子,与世隔绝地生活了许多年。冷山雁会给幼年的她唱儿歌哄她睡觉,会嫌弃外面的零食不卫生,一只鬼学习用手机上网搜美食教程、用燃气炉做饭炒菜、还会带着围裙给她洗衣服、帮她赶寒假作业。随着沈黛末慢慢长大,鬼夫还会笨拙地陪她一起打农药,甚至黑着一张脸,帮她熬夜赶数据追星应援。
除了不能在太阳下奔跑以外,鬼夫简直没有任何一点不好。
十几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沈黛末长大成人,鬼夫的美貌依然如旧,一点都没有变老。
沈黛末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还给他起了个昵称,雁子。
鬼夫似乎很喜欢这个昵称,在听到沈黛末第一次这样叫他的时候,抱着她哭了很久。
那是沈黛末头一次哄他,手足无措,心脏乱跳。
遭了,怎么哭得这么好看?哭进她心上了怎么办?
......反正都是童养夫了,睡一睡也没关系吧?
多年后,沈黛末才在族长的解释下知晓,冷山雁其实并不是鬼,而是魂,沈家世代供奉的老祖宗的魂。
“怪不得其他的鬼都是吸食人的阳气,而我家这个不但不吸我阳气,还给我续命......不对啊,沈家的老祖宗怎么不姓沈,姓冷呢?”
族长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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