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新和雷震安此时万想不到,帝安城之行会卷入场错综复杂的宫廷纷争,和惊心动魄的外部势力企图破坏帝都的阴谋当中。
此刻两人完全憧憬在小官员为他们谋划的前程什锦美景当中。
两人上了礼部的马车。不算健壮青灰色的马拖着沉重马蹄缓缓前行。
不知是雷震安太沉缘故,还是马未吃饱。不论怎么抽打,速度就是提不起来。这不妨碍官员对路途的熟知。
马车出了礼部,轻车熟路地掠过十字街,钻进曲巷,过了通渠桥,又拐入横街子巷道,朝着归德坊驶去。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在处不算宏伟的宅第前停下。
原本朱漆的大门看不出本来面目,屋檐下牌匾,‘归德坊衙门’几字上的金漆也掉落不少。
台阶上布满落叶灰尘。
只有门两旁的石狮子依旧张牙舞爪,形态威猛。
场景超出郝新想象,在他心中衙门作为朝廷机关应该是房高屋大,富丽堂皇,可不曾却——
三人进了大门,院子挺大,正对间大屋,两旁各有五间小屋。
官员带两人走进中间大屋。屋内条案,水火无情棍样样不少。
几名捕快或躺或靠在地上打盹。
听到有人进来,一名捕也未抬头,懒懒地说:“今天不堂审,有案明再来。”
官员哼了声,“小皮。”
说话捕快猛地抬头,揉揉双眼,发现并非报案百姓,急忙起身快步上前,嬉皮笑脸道:“你来了。”
官员没好气地问:“当差时间,偷懒睡觉。你们头呢?”
另外几名捕快听声也慢慢站起身。
小皮依旧笑着:“冯头休假。”
官员将郝新和雷震安事宜告诉了小皮。说完对郝新点点头,意思任务完成,转身离开。
他一走,小皮说道:“跟我来。熟悉衙门。”
院内左边是看押犯人的牢房。郝新进去看了一圈,各种器具一应俱全,不由地想起自己当年坐牢情形,没想到现在反倒变成了捕快,世事变幻莫测。
右面几间房是集体宿舍和厨房。小皮介绍大部分捕快属帝安城本地人,不用住宿。
郝新,雷震安分到一间宿舍。进入宿舍刹那,迎面扑鼻一股子霉味,看到屋内场景两人傻了眼,
屋内布满灰尘,到处是蜘蛛网,除了两张床两个柜子,再无它物。
郝新捏着鼻子,“不知道还以为到了盘丝洞。”
雷震安:“住不了,咱们包间上等客栈。”
小皮以为听错了,“雷大哥开玩笑呢。你知道包客栈需多少银子?”
雷震安:“我们有钱。”
“我看住处挺好。”郝新。
小皮撇着嘴:“两位初来乍到,衙门提供住宿已然不错。抽空收拾收拾,我待会送公服过来。”转身离去。
郝新数落雷震安钱这么花,金山银山也不够。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雷震安不耐烦:“我自己有钱,又不花你的。”
郝新坚决否决:“那也不行。来帝安城之前,大哥吩咐一切听我的。”抬出常子兴还是管用,雷震安不再反驳,但满脸写着不服。
临近傍晚小皮才把公服送到,“明天带你们巡街,了解这片环境。”
转天两人见到直接领导,一个近六十岁,中等身材的长脸老头。
郝新心想这岁数还不退休,够拼的。笑着施礼:“大人好。”
老头回道:“什么大人小人的。不必那么多规矩。兄弟们都叫我老冯头或冯老头。你们觉得那个顺嘴叫那个。”
郝新觉老冯头没官架子,心中多了几份好感。
小皮领着二人出门巡街边走边说,归德坊衙门说好听是衙门,其实等于维护几坊治安的守卫铺。
什么大事小情下达命令都是京兆府和龙武禁军。守卫铺没多大权利,前段时间来了个不知什么大官亲戚,上面才批了个院子办公,赐了匾额。算托那个亲戚的福,不过亲戚早已调走。
郝新心道他妈的朝中有人好当官啊!
三人朝着归德坊走去,小皮继续侃侃介绍。区域分四个坊,归德坊、安饰坊、盛业坊、永兴坊。
其中归德坊是几代帝安城原著居民,大部分属小康之家本份之人。所以守卫铺办公地址选在归德坊。
安饰坊属于娱乐消遣之坊。内有三巷,花楼、酒肆、赌场、斗狗场较多。南巷、中巷花楼档次较高,来往多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
靠近坊墙的边巷,花楼谈不上什么档次,来的多是寻常百姓、小富商人或赴京的穷举子之类,环境次而下之,赌场也都分布在边巷。
从布局便看得出来,南巷多是霄台林立。
中巷多是独院会所,还有一条小河蜿蜒其中。
只有边巷分成几十栋高高低低的彩楼,排列纷乱。
安饰坊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雷震安玩笑着:“你是不是经常去边巷?”
小皮不好意思笑了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接着讲盛业坊,永兴坊。
这两坊长住人口人较少,多是货栈,仓库,小型加工厂,也有外地商人在此买房居住。
说着三人路过安饰坊,还未入内,已能听见丝竹弦声隐隐传来。
奢靡曲调此起彼伏,各色乐器齐响,夹杂着歌女轻轻伴唱缭绕其间。未见其景,一番华丽繁盛的景象已浮现心中。
此时只是上午,已是如此热闹,若是入夜时分,只怕更胜十倍。
小皮带着他们穿过安饰坊,走了几条巷道。七拐八弯,来之一片简陋的木质棚屋区,黑压压的连接成一片,屋隙堆满杂物垃圾。
屋前街道皆修有沟渠,不过沟渠内杂物堆满,污水纵横,异味不小。
郝新惊奇地道:“这……”
小皮:“属于交接地带,等于三不管。当下比原先好多了,之前住的大多逃荒要饭的饥民,或临时到京城里找活干的穷人,很少有固定的住户。
谁家搬来,谁家搬走,也没人去过问,乱哄哄的。
现在好了,住的大部分是摆摊手艺人、杂耍艺人、走货的镖师、饭庄杂役等等,算是比较固定。”
郝新望着眼前破败景象,外人都说帝安城遍地黄金,没想到贫富差距体现的如此淋漓极致。
小皮指着其中一间低矮的木屋,“住这的宋七是个驯兽好手,每逢盛大节日,东市的散乐团老板就会找他去表演驯兽。
他的毕生梦想是在盛业坊买个小院子,娶妻生子,彻底扎根在帝安城。
旁屋姓薛手艺人,他的面人,风筝做的那叫一个好。不管刮风下雨他都会去西市,石子桥边摆摊卖货
最边上的来自库特汉国偏远地区的迪丽扎。是个舞姬,每天晚上都去安饰坊跳舞挣钱,寄给远方的家人,为了跳的更好,练舞脚都磨烂了,有几次犯了夜禁,是我给她遮挡。”
郝新听出小皮讲话时语气中带有很深感情。尤其提到舞女迪丽扎时,流露出的是一片深情。可能这名小捕快对此地的人和事物情感上胜于其它四坊。
小皮:“别嫌我啰嗦,你们往后每天行程,在四坊和贫民窟之间巡逻,确保安全,所以熟悉管辖片区至关重要。”
“你不是说贫民窟属于三不管地带。为什么别的守卫铺不管,咱们非得管?”雷震安不解问道。
小皮没有马上回答,眼珠转转,才回道:“保境安民是咱们的责任。你不管他不管,百姓怎么办?再说不论是不是贫民都属大唐子民,守卫他们是咱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雷震安撇撇嘴,心中暗骂,老子随便问一句,你他妈的冒出这么多废话。
郝新听言心中涌起自豪感,责任感。想到当年曾在常子兴面前说过的大话。关键时刻为华州百姓挺身而出。
现在身为小小捕快,守护地只是几坊而已,但所履行的职务和职责都是为了百姓。
临近中午,郝新张罗请小皮吃饭。
小皮客气几句随即答应,带着二人来至盛业坊内一家肉汤店。
此店有年头了,肉汤均是几十年的老汤。
郝新端起碗喝汤,果然清香浓郁。
汤内配有粉条、豆腐、肉和青菜,几人就着大饼吃了起来。
小皮可算见到雷震安的食量,心想怪不得长得又高又壮,原是能吃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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