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森田会所的现任社长死了。”一天，夏油杰说。

阿尔娅正往嘴里塞布丁，听闻后立马被呛了一下，咳几声才缓过来，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表示：“跟我没关系，我只负责帮你抓咒灵，不要赖我头上啊。”

她特地强调了一下：“别试探我，我不接那种活的。”

真的跟她没关系，但她那天还和森田七郎吐槽“你们这儿死人也太频繁了吧”，说完就如乌鸦嘴灵验一样…阿尔娅心中有些许膈应。

“自然和你无关。”夏油杰看起来心情很好地品茶，继续说道，“是因为对下一任社长人选感到不满，森田家有七个儿子，其中有人动了心思，意图杀死老社长后篡改遗嘱。”

哦吼？阿尔娅有了兴趣：“所以最后谁赢了？”

意思是问下一任社长继承人到底花落谁家，这种家族继承战一样的八卦百闻不如一见，阿尔娅投去好奇的视线。

夏油杰苦思冥想了一会，对他来说记忆猴子的名字属实浪费脑细胞，最后终于敲定：“忘了。”

“......”阿尔娅翻了个白眼，一点不客气地搬来了盘星教的自由赞助箱，里面自由捐赠的东西什么都有，她翻箱倒柜了一阵，精准无误地搜刮出一包棒棒糖。

塞进包里，满意地拍了拍鼓鼓的包，阿尔娅才问：“我要走了，还有什么事快点说，回去睡觉了。”

“上个月以来你总计捕获十一只准一级咒灵、四只一级咒灵还有二级咒灵若干...”夏油杰微微睁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赞赏，“做得很好，我会考虑增加赏金的。”

“加多少？”阿尔娅马上就要撤离的步子一下子转了回来。

“一只。”夏油杰道。

“哈？”阿尔娅脑子一热正要质问，在听到夏油杰重复说“一只”时意味深长的眼神，终于想起了自己手中一个迟迟没有解决的长期任务。

出没于名下中转站附近，也就是阿尔娅明面上打工的甜品店所在的街道。距离地面约十几米的上空，凭空漂浮的一具圆形咒胎，推断为一级。

原本只是件一次性任务，但那只咒灵的出现时间和频率、以及术式样式等等一系列情报直到今天也没有更新，阿尔娅只能通过闲暇时间时不时地蹲点，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她运气不好，一次性任务被拖成了长期任务。几天前，阿尔娅才醒悟过来，向夏油杰扔去一个打工人的怨念眼神。

他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一级咒胎不好搞，让她在甜品店里打工长期待机，剥削她的剩余价值。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阿尔娅在他背后，隔着两层口罩狠狠吐了吐舌头。

但既然现在加钱，一切就好说了。

“我会时刻关注的。”阿尔娅嘴上说说，给金主画大饼。

“那我们约好下一次联络的时间及地点...”“不用。”

阿尔娅打断道，自信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目前市面上价格最贵的触屏手机，骄傲得挺胸抬头，嘲讽地在他面前甩了甩。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

终于会用手机了啊，他是不是该夸奖一下？（阴阳怪气的口吻）

“总之，有事提前发我短信，我手机静音不要打我电话，打不通就是没电关机在睡觉。”阿尔娅敷衍地道别，转身就走。

大门合上后，夏油杰低头看向那几只静静躺在案上的匣子，挥手将它们全部开启，下一秒，数只长相怪异的诅咒们扭动着庞大身躯挤出咒物的临时封印，夏油杰的手心凝聚咒力，强大的吸引力无情地撕裂着咒灵的身躯，最终化为落在掌心的一颗昏暗的球体。

一口吞下，夏油杰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狰狞一瞬，连忙从衣袖中掏出消毒水，朝自己身上喷洒。

撤去所有伪装后，阿尔娅无聊地漫步在街头，埋头对着空白的手机屏幕发呆。

目前，阿尔娅新买的手机只有三名联系人。

排除工作需要的中介和金主，仅剩的一名被阿尔娅设置了最大音量的特殊提醒。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响亮的短信提示音震颤了附近所有路人。

路人们看向少女，纷纷皱眉低语，阿尔娅才不管他们的闲话，高高兴兴地点开短信。

[津美纪：今天有空来一趟我这里吗？大概在XX点左右。]附上位置定位。

[阿尔娅：有的！马上就来！我不会迟到的！]

几秒钟后，津美纪回复。

[津美纪：路上小心。]

果然好温柔啊...阿尔娅情不自禁地扬起微笑，直奔定位的地方。

半小时后，埼玉市立浦见东中学。

今天是周五，正值学生下课回家的时间段，却有人以五十米五秒的速度冲向学校正门，不小心跑过头，阿尔娅及时刹车，停在了挂着学校名称的招牌旁。

“应该是这里吧。”阿尔娅用手机反复检查，确认无误后，脚底尚且踏着带火星的皮靴，大步跨进。

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保安给出的理由很充分：“非本校师生不得进入。”

阿尔娅扫了眼身上一看就不是校服的裙子，比寻常格外有礼貌地道歉，默默地离开正门的视线。

然后拐弯绕着学校围墙一周，盯准了空空如也的后门，当即翻墙而入。

啪嗒。落地瞬间，靴子发出的响声惊扰了附近的人。

一人顶着飞机头，挤眉弄眼地捏着烟头走来：“谁啊？”

另一人染了一头红毛，同样瞪眼过来：“找死啊？”

阿尔娅眨眨眼，突然觉得手有些痒适合揍人，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喊叫：“娅子大姐头！”

想起之前一挑几十人的丰功伟绩，阿尔娅并不感到意外，从容地双手插兜向前走，拍了拍还呆呆站在原地的飞机头和红毛。

“好陌生的人啊，是不认识我吗？”阿尔娅笑眯眯，“需要我再、次介绍一下自己吗？”

飞机头/红毛：...！！！

立刻鞠躬：“好久不见！娅子大姐头！”

阿尔娅：“这才对嘛！”

“也下午好，伏黑大哥！”众人换了个方向，又齐声喊道。

“啊？”阿尔娅皱着眉头转身，迎面碰上了从后门刚进来的伏黑惠。

伏黑惠双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对于不良少年们的称呼感到心累，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向教学楼。

“喂！海胆头你跑什么啊！”阿尔娅跟过去，问，“你看到津美纪了吗？”

“津美纪喊我送些东西，送完我就走。”伏黑惠说。

阿尔娅“哦”了一声，心想你不出现在这里就好。

“心里话又说出声了。”伏黑惠无情揭露，“还有，我和津美纪初中在这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是你才对吧。”

阿尔娅捂住嘴，碎碎念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上学——”

“就为了能在一次话题上碾压我，所以决定来这里上学？”伏黑惠露出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算了，按你的年纪应该和津美纪读同一个年级，再怎么说也不该呆在初中。”

阿尔娅捕捉到重点，恶趣味的眼睛亮闪闪：“那你还在上初三？叫一声娅子姐姐听听看？”

伏黑惠：“不了。”

阿尔娅：“...等上了高专你给我等着！我天天骚扰到你直到叫为止！”

两人一路吵闹到教学楼的料理教室门口。

料理教室的门窗紧闭，从外面看，教室内没有开灯，不像是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不过津美纪约她的地方就是这儿...阿尔娅不疑有他，推门而入。

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在蹲守的柜台后出现，紧接着吊灯亮起，津美纪和几个女同学的手里握着小型礼花筒，“砰”得一声在空中释放，花花绿绿的彩带落到阿尔娅的发顶。

“生日快乐，娅子！”津美纪带头说，后面几个不认识的女同学跟着重复了一遍。

“生日快乐！！！”

众人欢笑着鼓掌，或许是从没见过如此场面，阿尔娅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飞舞的彩带沾到脸上。

“啊对了，还没介绍给你认识，左手边的是斋藤和中川，右手边这位是小野。”津美纪双手合十，“我和她们说了你跟我讲的故事，她们也很想跟你交朋友...如果你同意的话。”

津美纪为自己的先斩后奏感到抱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借了以前初三时料理社的场地，希望手艺没有退步。”

姓斋藤和中川的两名女生套上厚重的手套，小心翼翼地伸进烤箱，把托盘连带着上面覆盖的膜具取出。

待超高温的热度散去，在厚手套的保护下轻轻移开磨具，咖啡色的巧克力蛋糕顶上浇盖了一份浓厚的巧克力酱，蛋糕中间涂抹了一层奶油，总之，是个落到甜品店里百分百会因甜到齁而被客人讨厌的菜品。

但是阿尔娅很喜欢。

她几乎是立刻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指慢慢挪动...

“收手。”伏黑惠叫停，动作迅速地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摆到旁边，一次性餐盘、餐具，数字1和数字6的蜡烛，按下打火机，再默默点上烛火，回到门口关上灯。

原来津美纪喊他来是为了带这些东西啊。

阿尔娅恢复了思考，在女生们的簇拥下，闭眼双手合十，摆出许愿的姿态。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过完一次生日，这是普通人常有的做法吗？

不知道许什么愿...阿尔娅一贯的观念是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自己动手，不去依靠别人，可是如果什么愿望都不许，睁眼直接和津美纪对上视线的话——

那可是津美纪诶。

为了她特地做蛋糕的惊喜，为了她准备许久的心意。阿尔娅用此生最虔诚的姿态，紧握的双手牢牢地贴向胸口，嘴角不可控地扬起，抿出微笑。

：我希望能和在意的大家呆在一起。

：想要为了美好的每一刻而留在这个世界。

想要...不行，许的愿望太多了，她必须自己去做！阿尔娅郑重地想，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吹灭蜡烛，在心中默念。

生日快乐，阿尔娅。

阿尔娅吸了吸鼻子：“津美纪...你们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是惠说的，娅子的身份证上有写哦。”津美纪指向门口，此时始作俑者别过头装不存在。

说完，津美纪故意开玩笑地调侃：“诶，娅子要掉眼泪了吗？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阿尔娅羞得捂住眼睛，赶紧后退几步：“...因为我是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掉眼泪的体质啊！我揍人的时候也经常一边哭一边揍得更狠的啊！嗯！”

津美纪笑意不减，额头却隐约布上一层阴影：“娅子终于承认你也背着我偷偷打架了吗？”

糟糕！

阿尔娅拔腿就跑，津美纪装装样子在料理教室内跟了两圈，直到体力不支，这才嬉笑着停止了玩闹。

和大家分享齁甜的巧克力蛋糕，基本上没人能撑到第三口，阿尔娅美美地一个人品尝，不知不觉，或者说是有意为之地走到伏黑惠的边上。

“前段时间，津美纪的肩膀上存在一只小型诅咒，似乎是远程型的，距离太远，气味繁杂，诅咒本体难以锁定。”伏黑惠身体靠墙，率先开口，“是你祓除的诅咒吧，谢谢。”

伏黑惠不会撒谎，他是发自内心说的，脸上不加掩饰的真诚盖过了平日的冷淡。

“......”完了。阿尔娅对着这种表情无话可说，原本还想等着嘲讽回去，结果...被打直球了。

“嘛...”阿尔娅摸摸下巴，吞吞吐吐地说，“这、这种语气...和你娅子姐姐说话还不赖，嗯，下次继续保持啊。”

她的语气渐渐沉稳下来：“我不在的时候，就拜托你保护津美纪了。”

“一向如此。”伏黑惠说。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没有传来提示音。

阿尔娅低头输入密码，不爽地咂嘴。

“替我编个理由让津美纪最近不出门逛街吧，海胆头。”

那只咒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