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指尖在键盘上快速移动,发出节奏有致的声响,间中停顿下来,随即是翻开纸张的声音。
片刻後,室内陷於寂静。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杜凝转头,目光落在一旁的月历上,心中暗暗算了下。
原来她已来到这儿一个月了。
自医学院毕业後,她一直在市内另一家公立医院工作,直到上个月调来博仁医院,担任急诊室医生。
这儿的医生都是很好的工作夥伴,对於初来乍到的她,总是好心地提点,让她没多久便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工作也渐渐上轨道。
放在月历旁边的是一个陶瓷娃娃,她轻轻抚上陶瓷光滑的表面,无意识地来回移动,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并没有跟他提及调职一事。
其实,也没必要跟他说。
这是她的私事,何况她又不是转行,只是由一家医院转到另一家医院工作,而且他大概比她更忙碌,真的没有必须告诉他的理由。
缓缓地吐一口气,她收回手,重新摆在键盘上,继续未完的工作。
若有人问她为什麽要当医生?杜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她并没有任何雄心壮志,也并非拥有伟大使命,她只是不知道大学要念哪一系,於是听从别人的意见,随便填上医学系,怎知真的给她考上了,求学过程中她并不像其他同学埋首苦读,但她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并在毕业後顺利地当了医生。
要是给别人知道,或者会被视作炫耀吧。
虽说她对成为医生并没有特别的抱负,可是既然这是她的职业,她便会努力做好,尽力拯救每一位病人。
拿过保温杯,她啜饮一口微温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全身,就在此时,调成静音的手机忽地传来震动,在静谧的室内清晰地传进她耳里,她的眸光立刻落在手机萤幕上。
看着一个她熟悉至极的名字,理智告诉她应该接听,顺道跟他说她调职的事,反正这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情感阻止了她。
直觉告诉她,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候,他的来电绝不会是好事,而且她也没空理会他,因此不接听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让他以为她在忙,或是在睡觉便好。
果然,震动在下一秒停止了。
杜凝吁一口气,迅速将这通来电抛诸脑後,重新投入工作中。
时间缓缓流逝,当天空透出一丝黄澄澄的光芒时,杜凝才将积压一天的公文处理完毕。
捶了捶肩头,她按键储存档案,然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步出办公室。
跟迎面而来的同事打招呼,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即使彻夜未眠,她看起来仍是精神奕奕。踏着优雅的步伐,她来到员工餐厅,吃了点东西充饥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遇上了同为急诊室医生的查瑞雪。
「Tansy,还没要回去吗?」前来买咖啡的查瑞雪问,同时为连续两天留在医院值班的她看起来仍是那麽漂亮惊叹不已。
明明同年,怎麽Tansy就是一副晶莹剔透的模样?难道这就是天生丽质?查瑞雪暗忖。
「正准备回去。」杜凝回答。
「那我不打扰你了。」查瑞雪知道她不难相处,但觉得她身上散发一股跟别人不同的氛围,所以至今她们只是交情普通的同事。
「如果医院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可以随时打给我。」杜凝说。
「喔,好的。」
两人又寒暄数句後,便分道扬镳。
杜凝回到办公室收拾好随身物品,关掉电脑离开,一会儿後便来到停车场,她坐上了Mini Cooper,迅速扬长而去。
☆☆☆
☆☆☆
☆☆☆
余泽望着手机,好看的两眉几乎连成一线,平常微微上扬的嘴角如今全抿紧,就连手都不由得紧握成拳。
他不悦地以指敲打桧木桌面,昨晚他因为忙於整理下星期开庭所需要的资料而留在办公室工作,熬夜令他因为睡眠不足而心情烦躁,雪上加霜的是杜凝一直没有接电话。
她不是贪睡的人,这时候她应该已经醒了,更何况,她昨晚很有可能在医院值班。
他不解她为什麽要当公立医院的医生?
明明可以自行开设诊所,这样便不用如此辛苦,偏偏她就是一意孤行要待在公立医院。
真是的,早知道当年就不要游说她去念医学系了。
自小到大她什麽事都听他的,唯独当医生这件事,她始终没有理会他。
他不过是看不过去她那般折腾自己,当个急诊室医生,终日承受沉重的工作压力,以及病人横蛮无理的要求,难道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吗?
他应该要她去念法律才对,那麽她现在定会待在他的律师事务所里,舒服地工作。
「啧!」他为自己当年的决定後悔。
「老板,」伴随敲门声而来的是一道女嗓,「你要咖啡吗?」
余泽朝秘书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待会儿便会回去。今天有预约吗?」
熟知他的个性的秘书早已拿来行事历。「下午四点有预约,不过可以改期的,要不要替你安排?」
「好。」他点了点头,现在他很累,既然能改期,那麽改期好了。
「明白,我会处理的。」秘书笑着退出办公室。
一会儿後,余泽开车离开公司。
整晚都在工作,所以他现在累得随时能入睡,只是在睡觉之前,他有一件事必须要先确定。
他加快车速,二十多分钟後,他已将车子停在一幢建筑物前。
在下车的瞬间,他抿紧的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笑意,伸手松开领带,拨弄一下略显凌乱的发丝,散发着一丝落拓气息的他浑然不觉自己吸引许多路人的目光。
踏着优雅的步伐,余泽走进建筑物内,但须臾过後,他便离开了。
跟刚才的和煦神情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活像别人欠他千万债务,全身上下被浓得化不开的阴影笼罩住。
她一个月前就调职了?为什麽他不知道?
以他们的关系,他不该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她调职的事,要不是他来找她,她是不是不打算跟他说?
越想越生气,余泽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全速往前冲去。
余杜两家是世交,他跟杜凝的哥哥也是多年的同学,他们的关系好得如同一家人,所有关於杜凝的大小事务,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他跟她甚至曾经交往三年。
即使分手了,他们仍旧友好如昔,当不成情人,他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实在不明白为什麽她不告诉他调到别家医院的事?
她不擅长下决定,很多时候他都会为她出主意,而她都会乖乖接受,像她当年不知道该选那系,他便提议她去念医学系。
可是这次的调职,她怎麽没事先跟他商量?博仁医院的医生素质如何,他都没有事先调查清楚,她会不会误进野狼的巢穴?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来,见萤光幕亮出她的名字,余泽腾出一手按下扩音键,心急地唤着:「Tansy!」
「嗯,你找我有什麽事?」
杜凝轻软的嗓音让他拢紧的眉心稍稍松了一些。
「你怎麽没接电话?」他先前打了不下三十通电话给她。
「喔,最近比较忙,所以──」
「你调到别家医院了?」他打断她,语气有点冲。
「你知道了?」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惊讶。
余泽按捺不满。「我是刚刚到医院找你,才知道你一个月前已经调到博仁医院,这次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只是工作地点不一样,没商量的必要。」她回答,「而且我又怎能拿这种小事占用你宝贵的时间?」
「Tansy,什麽叫我宝贵的时间?只要是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小事,我都很乐意给予意见,你这样太见外了,让我很伤心。」
「好吧,这次是我不好。」杜凝很快便让步。
「你还在医院?」
「家里。」
「那我现在过去。」他转动方向盘,往她的公寓驶去。
杜凝顿了好几秒,才道:「Darren,你过来做什麽?」
「怎麽,不想见到我?还是你待会要回医院?」他想到她拒绝见面的理由就只有这个。「没关系,我去医院找你也可以。」
她连忙阻止他,「不用去医院找我,我已经下班了。」
「嗯,我快到了。」因为等交通号志灯的关系,余泽停了下来。「待会见面再说吧。」
挂断电话後,他看到路旁有一家花店,没有多想,也不管是否违反交通规则,他连忙下车买花。
☆☆☆
☆☆☆
☆☆☆
望着已结束通话的手机,杜凝缓缓地吐了口气。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那麽轻易就向他低头?说好了跟他无关,她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事事向他交代,既然如此,为何一下子便退让?
原因,从来没有改变过。
咖啡的香气弥漫室内,她倒了一杯咖啡,并迅速煎了一颗荷包蛋,再将烤好的吐司放在盘子上。
将所有东西放在餐桌上後,门铃声适时响起。
她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束艾菊,以及捧着花束的俊帅男人。
「送你。」将花递给她,余泽脱下鞋子,套上她为自己准备的拖鞋,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他转头望向餐桌。
「谢谢。」杜凝将花收下,察觉到他的目光,又道:「煮给你的。」
「那你呢?不一起吃吗?」他并不嫌弃她的厨艺,只是桌上摆的是一人份的早餐。
「我在医院吃过了。」她将插满艾菊的花瓶放在餐桌上。「喏,快点吃吧。」
「Tansy!」余泽不满瞪她一眼,但仍拉开椅子坐下。
「什麽事?」她笑容可掬地回应。
「算了,我吃就是了。」知道她没打算理会他,加上他真的饿了,也就不再坚持。「为什麽不找我商量?」
唉,就知道他不会忘记这件事。杜凝走进厨房,为自己倒咖啡。
「喂!」余泽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带着一丝强硬。
这种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觉,从知道她不告诉自己调职後便挥之不去,他觉得胸口好像被什麽东西堵塞住了,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而她此刻闪躲的态度更让他生气。
杜凝喝了一口咖啡,才道:「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解释过了吗?这只是一件小事,我不好意思打扰你。」她坐下来,偏首朝他笑了笑。
「才不是小事!」他反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我们的关系,你不需要跟我客气什麽。」
她是他最好的知己,也是他最疼的妹妹,有关她的所有事情,他当然要清楚知道。
尤其她看似精明,实际上对很多事都抱持无所谓的态度,这样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加上她优秀的家世,很可能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
万一她给别人骗了怎麽办?
杜凝笑而不语,目光落在盛放灿烂的艾菊上。她知道自己及不上他一半的能言善道,总是轻易地照着他的话做,像她会当医生,就是因为余泽建议她念医学系,像是他先提出交往的要求,也是他先放弃他们那段感情。
在他面前,她从来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因为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他教会她恋爱的甜美,也让她嚐到浓得化不开的苦涩。他说,分手是为了她好;他也说,她是他最珍惜的妹妹,所以尽管当不成情人,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永远的知己。
自始至终,都是他说,她听。
她怎麽想,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所以她渐渐不再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说的不太违背她的意愿,她尽量都听,尽量依从。
因为,她是那样的喜欢他。
她想不起什麽时候开始喜欢他,从她有记忆以来,他的身影便一直在她身旁,他的俊美、优秀占据了她的世界,让她再也没法子注意其他人,她也有自信对他的认识够深。在他提出交往的要求时,她乐得像得到全世界,然而快乐转瞬即逝,他们还是走向分手,尽管不愿,可是她不想为难他,更不想因为他们闹得不愉快而影响两家的关系,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分手後的这三年来,每次面对他的关心,她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尤其她必须分享他与女朋友的情事时,压在心头上的石头一天天的增大,所以她才会选择不告诉他调职这件事,希望为自己换来一点喘息的空间。
虽然她知道不可能瞒多久。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余泽不满地睨她一眼。
「有、有啊。」她回过神,依然笑意盈盈。「我承认这是我一时疏忽,忙着适应新的工作环境,也忙着工作上的交接,所以忘了跟你说。」
「真的是这样吗?」他狐疑地打量她脸上的表情。
她诚恳的笑容背後像是有层层阴霾,是他的错觉吗?
尽管她说是一时疏忽才会忘了告诉他,可他们不时会见面,难道她每次都忘了说吗?
所以她是故意的?
为什麽?
见他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杜凝随即明白当律师的他习惯了什麽都先质疑,遂道:「我是真的忘记,你也知道医生的工作不轻松,有时下班後真的会脑袋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来。」
闻言,余泽的脸色并没有和缓,反而罩上一层寒冰。「所以我早就叫你不要待在公立医院当医生,你就是不听,这就叫自讨苦吃,怨得了谁?伯父、伯母会担心你的健康,Timothy也担心你这个宝贝妹妹。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自行开诊所,真不明白你怎麽想。」
「我没事的,而且医院人手不足──」她虚应。
「难怪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别人或许会觉得你很有精神,可是我一眼便看出你累得很!多少天没睡了?」
她举起两根指头。
「什麽?」余泽从椅子上跳起来,迅速走到她面前,看似横蛮却又不失温柔的拉起她,「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快去睡觉。」边说边推她到卧室门前。
杜凝打开房门,回头对他说:「行了,我会睡的,还是说你想唱催眠曲给我听?」
「Tansy。」他没好气瞪她一眼。
「你也好好休息吧,」她忽地放软了声调,「瞧,你都有黑眼圈了。」她伸手轻点他眼下的皮肤,「光会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敢对我说教?」他朝她龇牙咧嘴。
因为他的举动,她笑了出来。
「不敢。」很难想像这位知名律师会有如此孩子气的神情?
有别於平常挂於唇畔的浅浅弧度,眼前灿烂如花火的笑容勾住了余泽心底一根细弦,并发出清脆的声响。
笑意同时掩盖了她柔美容颜流露的一丝倦意,让她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也让他忆起他们最初交往时,她也常常展露这样的笑靥,因为珍惜她的笑容,所以在知道他并不是她所渴望的幸福时,即使不愿,他仍毅然放手,让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他至今仍是如此为她设想,否则他怎麽可能管东管西?
对於不感兴趣的事,他连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只有杜凝能够让他忧心至此。老实说,他还想跟进房间,确定她真的熟睡了才离去。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跟她的关系有点特殊,他们既是青梅竹马,也是交往过的男女朋友,就算分手无碍他们的交情,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适当的回避还是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让自己知道这道界线的存在,绝不能越过那道藩篱,否则一切都不能回头。
他,输不起这段关系。
「好了,你快去睡,我先走了。」余泽轻力一推,将她推进门里。
「嗯,你自己小心一点。」杜凝心中很清楚,这扇房门就像一道界线,清晰道明他们早就分手了,他们现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看着门板合上,即使声音微细,还是如同槌子般打在余泽的心上,提醒他已经看得太久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
「喂,Michelle,找我什麽事?午餐?好啊,我待会儿过去接你……知道了,放心吧……」他边说边移动脚步,先是收拾好他用过的杯盘,目光被餐桌上盛放的艾菊吸引,直到手机另一端的人发出娇嗔,他才道:「就是想该送你什麽花……当然是玫瑰花……」
为了阻止心中的**,余泽逼迫自己移开目光,说出一些违心论。
走至玄关,他换下拖鞋,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深怕吵到在房里睡觉的杜凝。
当屋子里回复安静的瞬间,房间的门再度被打开,杜凝走到客厅,回想刚才余泽跟女朋友的对话。
Michelle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也是她大学时同一个社团的学姊。她们毕业後各自在不同领域发展,但一直保持联络。
在与她分手後,余泽一个接一个的换女朋友,直到半年前他跟Michelle开始交往。Michelle在公关公司工作,是个衣着亮丽,永远保持合宜打扮的人,脸上总是描绘最精美的妆容。
平心而论,他俩真的很相配。
因为大家都认识的关系,她不时会接到Michelle的电话投诉,开玩笑的指控余泽因忙碌而冷落了她。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就像一根根箭射进心脏,叫她痛不欲生。
杜凝拿起一支艾菊,她很喜欢这样的小花,可是Michelle收到的将会是一束玫瑰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不过是余泽的好朋友而已。
别人大概会佩服她有如此宽大的胸襟,竟然跟前男友保持友好关系,甚至分享彼此生活里的点滴,而他也不避讳地介入她的私事。
分手後亦是朋友,这在他俩身上是成立的。
然而,她心底明白,这是自讨苦吃。
要是她对他没有丝毫的留恋,她就不会在乎他有了恋情,更不会理会他的新女友是她认识的人。每次她充当聆听者,细听他的生活点滴,都如同在她身上插上一刀。
如果他们两家的关系没有那麽密切,情况是否会不一样?她不需要顾忌哥哥跟他的关系,也不需要考虑对他的律师事务所是否会带来任何影响,这样一来,她是否可以跟他一刀两断?
答案并不可能出现的。
众人觉得他们会交往,许是认识了太久,误以为那如同亲人的感情等同恋爱,分手不过是回归正常轨道,所以对彼此的情谊理应没有任何影响,而且余泽很快便跟别人交往。
面对众人理所当然的想法,她除了报以微笑,也没有力气去辩解什麽了。
反正她从来就不适合跟别人争论。
当医生的好处,在於别人难以质疑她的专业性,她只需要跟病人解释清楚,他们通常不会心生怀疑,就算有也是极少数,而且她运气好,都能轻松打发他们。
她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懒散了点,不过面对身为律师的余泽,向来辩才无碍的他,她哪有说服他的本事?
尽管他以为她好为由,可是她知道他当初与她交往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并不是因为爱她。
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挽回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心,也不想将自己弄得像个疯妇般苦苦哀求,所以她选择放手。
却不晓得如何放开自己的心。
即使三年过去了,听见他跟女朋友的喁喁细语,还是叫她的心抽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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