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杰站在那里目送那辆车开走,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垂下头去,极轻极轻地说道:「是……看电影。」
原来她的爸爸为她存了一笔信托基金。
于佳辰望着放在桌面上的那叠档案,有一种很深很深的疼痛。
到今天她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爸爸打电话要她去瑞士,因为他为她存了一笔巨额基金在瑞士银行里,可能当初他也知道宏大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想要带着妈妈和她一起走。
有那笔钱,他们一家也可以生活得非常好。
「宏大的债务,宋先生会全权处理。这笔基金是于兴业先生为你存的,只有你本人的签名才可以动用。所以这笔钱是你的私人财产,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俞凯文的话依旧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真可笑,这个世界真是可笑。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一贫如洗了,谁知道还有这笔钱在手里,本来以为失去了父母,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爱她,谁知道爸爸的疼爱,在他过世之后,依然存在。
「爸爸……」她呜咽着,捂着唇蜷缩在沙发里,眼泪止也止不住地不断流出来。
也许她的爸爸不是一个好人,可他却是一个好爸爸。他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他一直都在为她着想,为她考虑,就算现在不在了,可是他还是为她铺平道路,让她接下来的路,走得不要那么艰难。
谁是谁非,她已经累得不想再想。那些往事,对她来说只是别人嘴里的字句,但爸爸的爱,却浸透她的回忆。
现在,在这里,这方属于她的小天地,她可以尽情地哭,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委屈、痛苦、伤心、难过,随着眼泪统统都发泄出来。
哭得肝肠寸断,哭到喘不过气来,她软软地躺在沙发上,泪眼迷蒙。
她想爸爸妈妈了,她希望他们回来……
「我已经处理好了,这是于小姐签字的文件。」萤幕那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孔平稳地将事情的处理过程一一道来,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只有专业和认真。
「厄。」
「关于宏大企业的债务,我已经跟银行联系过……」接下来是一堆财务上的法律报告,说的人专注,听的人的视线则一直落在桌上那台笔电上面,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着,似乎根本没有在听。
可是哪怕如此,俞凯文也不敢掉以轻心。连线那端的那个年轻人,是他四十七岁生涯里见过最冷静最精明也是最可怕的人。
他的可怕在于,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你却永远也别想欺骗他。跟他成为对手,是一件连想都无法想像的事情。
忠心与忠诚,俞凯文无数次在心底默念,十年前,他已经选择了站在这个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身边,十年过去,时间证明,他当初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于小姐看起来怎么样?」一道懒洋洋的嗓音打断了冗长的汇报。
俞凯文声音停了下,抬眸看了看萤幕那端的男子,他眉眼不抬,专注于自己的笔电。俞凯文的视线挪开,移到男子身边的那个人,雷亚力身上,看他脸上慵懒的笑,这个人,也不是好惹的。
停顿几秒之后,俞凯文谨慎地措词,「还……不错。」
「喔?」雷亚力充满兴味地看了看身边的好友,再望向俞凯文,「怎样不错?」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这次思考得更久一点才慢慢地说道:「气色看起来好了些,精神也还不错。」
「看来离开对她来说,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这句话一出,电脑两端的气氛明显都僵了下。
虽然某人,从头到尾连眉眼都没有抬。
自认阅尽世间百态,可以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俞凯文,滴下了自从三十五岁之后就没有再流过的冷汗,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不适合讲任何话。
可有的人却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还有呢,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雷亚力是他生平见过最难缠的人!他发誓,「你是指哪方面?」
「当然是感情。」双手随意地交插,身子往后靠在沙发上,「她的新男朋友怎么样?」
他发誓,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恨不得用自己脖子上这条领带,将那个笑得非常可恶的男人给勒死!
偏偏,不可以;偏偏,这个问题,他还得回答,逃避不了,「还……可以。」
「怎么可以?」
上帝,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他?他还想再活个四十年,他努力赚的钱他还没有享受到,「长得……不错。」
「还有呢?」
「对于小姐很好。」
「厄哼?」
「……」作为一个在必要的时候绝对可以口若悬河的律师,作为一个在法律界混了二十几年的名牌律师,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词穷,无比地词穷。
终于有道声音解救了他,「你把银行的档案传真过来,我会处理。」
「是。」匆匆下线的速度,估计可以打破世界纪录了。
「人不错。」雷亚力打了个响指,斜斜地挑了挑眉,「可惜跟你一样,不擅长描述。」
宋忻看着电脑那端运算的程式,沉默不语。
「交男朋友了。」吹了记响亮的口哨,「听说是那个大明百货的继承人,忻,你的小妹妹,使起心计来,真是让人感叹,肯定是你教坏她的。」
「……」
「现在只有我和你,何必装下去。」雷亚力往前倾,靠近他,声音里带着恶意的诱惑意味,「当初她住院时,是谁在医院里三天三夜连觉都不睡,就那样守着她?为了她,居然会去请求我家那个老头子,把D「。Jon从德国接过去给她做手术?为了她……」
「闭嘴。」
「因为她绝食,你想要留更多的时间亲自守着她,直接从台湾飞回英国赶着完成那个迫在眉睫的项目,半个月,你睡觉的时间连四十八小时都没有。忻,有的事情,就算你不承认,可是我有眼睛,我有心。」
「亚力。」
「为什么要放她走?」
宋忻望着笔电,沉默。
「如果想要,哪怕是死,都要让她死在自己的身边,不是吗?」
宋忻合上电脑,直接往外走去。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个性,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明明有着雷霆手段的一个人,明明天下所有的事情放在他面前,都不是问题的一个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竟会是这样的?
他失望了,非常失望。
宋忻脚步未曾停顿,直接开门走掉了。
穿过走廊时,景观窗外是英国最最常见的雾蒙蒙的天空,不像在台湾那么明媚灿烂,那么绿意涌动。没有那天,在枝头跳跃的点点金芒。
死……都要让她死在自己身边?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推开那扇门,看见她躺在浴缸里,一池的鲜红,还有那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曾经,她是开朗而爱笑的,围在他的身边,甜甜地唤着哥哥。只是那份最初的信任,他亲手摧毁了。有的东西摧毁起来,心,居然是痛的。
止也止不住的鲜血,他抱着她,感觉到那些生命的红色从她体内流失时,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一种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恐惧。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她,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念头,哪怕只是想像,都让他觉得……天崩地裂。
她在身边时,他想爱很难;放她走,他的手,怎么都放不开;可是如果她会死,那么……
雷亚力不知道的是,他,不想让她死。手指紧紧地握了握手机,她给他传的那条简讯,是他心里永远也抹不掉的痛。
那样的滋味,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尝。哪怕,她不在身边,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
正常的男女交往,应该是什么样的?
于佳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两个人,唇边的笑,是温暖的。
真好,在那样的风雨后,至少身边还有人是幸福的,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舒以安在跟楚沛闹脾气,因为某人在她们逛街过后体贴地为她点了一杯热柠檬茶而不高兴,她想要自己选择,不喜欢被决定。
「我又没有说要喝这个!」
「乖,逛那么辛苦,先喝一口再说话。」杯子体贴地递到手中,舒以安顺势着着杯口的吸管热热地喝上一口,那种酸甜的滋味,立刻将心中那丝丝的不满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笑得眉眼弯弯,放开吸管推他的手,「你也喝。」
楚沛微笑着将杯子放好,他性格虽然狂放,但在爱情方面,其实还是内敛的,尤其是在于佳辰面前,他自有细致的体贴。
于佳辰笑了笑,并不介意好友与男友在她面前恩爱。
「小辰,王靖杰什么时候来接你?不如你叫他跟我们一起吃饭吧。」舒以安看向好友,对好友这段来得莫名其妙的恋情,她接受得还算顺利。
「不用了。」于佳辰抬腕看了看时间,「他在龙港定了位子。」
「喔喔,有人要二人世界,弃我不顾。」舒以安用手指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神情夸张地难过。
「是吗?」于佳辰含笑挑眉望向她,「只怕我真的跟你们一起吃饭,你才要怪我不会看气氛吧?」
「我哪有。」舒以安立刻嘟起嘴唇抗议道。
「没有吗?」伸手去掐好友粉粉的唇,「是谁从这学期开学就没有回公寓的?厄?」
舒以安立刻涨红了脸蛋,恼怒地伸手回掐,「你敢笑我,你敢笑我!」
两个女孩闹成一团,幸好这是在热闹的蛋糕店,不会引来抗议。也幸好,她们的青春可爱分外惹眼,似乎年轻的女孩,就应该这样神采飞扬一般,旁人见了只会微微一笑,感叹着年轻真好。
笑闹过后,她们并肩靠在一起,脸蛋红红的,明媚可爱。
「小辰,有你在身边,真好。」舒以安靠着好友的肩膀,半闭着眼睛感叹道。
「你这样说,你家竹马要伤心了。」于佳辰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鼓着腮咬q弹十足的粉圆。
「喂,楚沛,你伤心吗?」舒以安望向自己的爱人。
楚沛抬眸望着她,漂亮的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感,线条分明的唇徐徐地往上勾,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回答:「唔,伤心的。」
太勾人了。舒以安的脸蛋一下子变得绯红,望向他的眼眸里都闪动着水光。
这里的温度,好像瞬间上升几十度。于佳辰推开好友的身子,「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两个人的世界,刚刚好。她是多出来的那个,不过没关系,她觉得开心,为好友开心。漫长的一生中,能找到一个那么爱自己,而自己刚好也爱着的人,多么不容易,舒以安何其有幸,楚沛何其有幸。
而她的幸……
微凉的夜风中,王靖杰站在敞开的车门面前,朝她笑得无比温柔,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神情……
她在裙摆上紧紧握住的手指缓缓地松开,脸上绽出浅浅的笑容,走上前,「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
怎么可能刚到,她在心底叹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她的用心,她已经非常明白,只要是跟她约会,他都会提前一个小时来等候。她的喜恶他都清清楚楚,细致、温柔、体贴,他虽然年轻,但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朋友,百分百完美。她也不是不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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