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散场。就算是张加帅打岔胡了两把牌,区总仍是没能绝地反击,临到散场,所剩无几,张加帅上前收拾起薄薄的一叠散钞,招呼众人到露露的火锅店吃饭。他已经提前把位置发送给了众人,还是老规矩,各走各的,火锅店聚齐。
区总坐进张加帅的车里,随口问道:“去哪里吃饭?”张加帅边开车边说:“露露那里。”区总听得立刻从椅背上坐了起来:“次奥!你丫疯了?那大老李他们,好几个都认识你老丈人!找死呢?”
张加帅眼睛盯着车头方向专心开车,嘴里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儿啊老大!豁牙子吃肥肉,肥也别说肥。谁好意思串闲话啊!我这也是在为和平分手做准备。”
区总往后一靠,上身重重地落在座椅上,长叹一声说道:“我真看不透你丫什么套路!”本来他想说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可又觉得自己也没啥说服力啊,一屁股外债还都是张加帅帮着料理的。
“哈哈,老大,别紧张,我心里有数儿。平常心啊!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也想放手了,好聚好散,不留后患。”张加帅故作轻松地说道。
区总的好奇心被激发了起来,认真地问道:“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小子憋什么坏主意呢?我怎么想不明白呢?别人这事儿,都遮遮掩掩,躲还来不及呢,可你向来是大大方方的。你说说,我听听。”
张加帅呵呵笑着,看了区总一眼,马上又调整视线到车子的正前方,说道:“嘿,老大,你听这些干啥?越快要分手了,越要如胶似漆,甘之如饴,这样分手了,再想起来,也全是美好,默默地藏在心底祝福!您啊,别问了,跟您不适用!”
区总听得一头雾水,骂道:“次奥!你丫就玩儿火呢!”这张加帅说了半天,也没说要干啥,区总听不懂,更想不明白,反而有些拭目以待。
张加帅哈哈笑了一下,掩饰尴尬,刚才一番话,纯粹是胡扯吹牛,应付区总的劝导!自己也知道,与露露纠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就是舍不得放手,更没想好怎么办呢,心里有些梗概了,但下不去手。不是对露露下手啊,是对自己下手,狠不下心来彻底剥离这份感情,撕心裂肺的,何苦呢?张加帅是有些鸵鸟精神的。
来到露露的火锅店,张加帅和露露拉着手,区总在小朱的引导下走进包间,金汤已经在回火慢煨,众人陆续到来,在包间里围坐。小朱从张加帅的车里取出高度茅台酒,逐个给各位老总斟满。
张加帅则不停地向小朱介绍称呼和身份:“这位是央油化工的李总,李总是大老板,嗓门大,脾气大,酒量大,你必须先敬大老板几杯!这老板越大,心眼儿越小,真给你上眼药啊!”张加帅开着玩笑,小朱一脸逢迎的笑容,李总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能再骂张加帅了,不然真成小心眼儿了。
“李老哥,别拧眉毛翻白眼儿的,化干戈为玉帛,喝酒就行了!这是小朱,区总的开发部经理,您在我下属面前给我留点儿脸,别骂街!憋住了,对,就是这个状态,好,面带微笑,我喊一二三,说茄子!”张加帅比比划划地,拿李总打趣儿,李总忍无可忍,方言脱口而出:“滚犊子!”包间里笑作一团,露露捂着嘴花枝乱颤。
“你看看,这么大老板,啥素质!露露啊,我不敢把你介绍给李老哥了,你有漂亮的闺蜜没有?引荐一下,李老哥天天请小姑娘们吃饭,老黄瓜刷绿漆,专爱跟九零后异性聊天儿。”张加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借着胡说八道,把身旁的露露介绍给大家认识。“露露,我女朋友,本店ceo,今天诚邀诸位老板过来试菜,以后常来消费,用我的卡就行,捧个人场!”
众人一听,心照不宣,呵呵笑着。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见怪不怪,像张加帅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是头一回见,但是,没有一定厚的脸皮,做不到如此坦然。露露也大方:“各位大哥好!欢迎光临,多提宝贵意见!”
还是李总情商在线啊,大声说道:“露露啊,加帅的卡里还有多少钱啊?拣最贵的都上来吧,一人先来一个帝王蟹,淡淡嘴儿!”众人哈哈大笑,张加帅接过话茬儿,“嘿嘿,老哥,啥卡里有啥钱啊?我是本店vip,用我的卡打九折。”李总脸上的怪笑褪去,指着张加帅骂道:“九折我用你?还vip?你也就是个屁!”
张加帅也不理他,跟露露说道:“露露啊!刚才大老板李总说了,帝王蟹一人一只,算李总请客了,上吧,我那只不吃了,给李总,拿帝王蟹淡嘴儿,这你受得了吗?”露露捂嘴笑着:“啥家庭条件啊!本店小,建议理性消费,一人一只是真没有!”
众人嘻嘻哈哈,一顿饭吃得非常融洽。小朱在张加帅的暗示下,与李总捉对儿厮杀,喝完白酒喝啤酒,两人喝得磨磨唧唧的。张加帅乐得轻松。一场酒结束,张加帅跟露露示意还要送领导回家,并没有跟她耳鬓厮磨,送了区总回家,张加帅也回到了自己家,老婆已经在床上等了。
周日上午,张加帅接到古月刚的电话,让他去家里见面。张加帅收拾利落,没吃早饭,去见古月刚。家里只有古月刚一人,嫂子带孩子去上辅导班了,这么看来,孩子比大人还忙,到底是谁缺席了孩子的成长过程呢?大人在发奋,孩子也在图强,社会的多样化竞争,无一幸免。
“见过薛军市长了,下周走组织程序,预计在元旦之前就上任了。刘建这周已经去省委党校学习了。”古月刚开门见山的说道。张加帅翘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茶几上有沙糖桔,拿起来剥着吃。古月刚家里不让吸烟,也没给张加帅倒水,不过他不见外。
“大哥,得偿所愿,可喜可贺!常山港虽然人口少,地方小,但潜力很大,在整个地区经济结构中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张加帅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古月刚这人在生活中完全无趣,没有业余爱好,没有三亲六故,一起聊天儿都离不开工作和意识形态,唯一的休闲方式是书法和国画,又文人相轻,见解独到,曲高和寡。这样的人天生的政治动物,张加帅心里不喜欢他,说句难听的话,小官僚,大官迷!
“你说的很对,看起来是下过功夫的。那么,与薛公子的合作计划,更是有了充分计划和准备的,不是天方夜谭。”古月刚习惯性的捂着肚脐眼儿的位置,道家说是抱元守一,气至丹田,在张加帅看来就是长年喝酒,脾胃虚寒,捂着肚脐眼儿有点热乎气儿,显得舒服。张加帅更愿意相信中医,比如小孩儿的脐贴,大人的艾草贴,都是简单有效的外用措施,比打针吃药更容易接受。
“大哥,向薛公子建议的一系列立项审批的设计,真的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儿。在央企这么好的平台上,如果天天耽于享受,不思进取,那么时间一长也是无聊。”张加帅一个沙糖桔下肚,又拿起一个。
“就拿我来说,本地干部,三十出头就是副总了,在常山公司已经到达职务上的天花板了,副处级别的任职也满年限了,下一步必然面临转任到其它省市,将常山经营多年的大好局面拱手相让。我舍不得走,需要留下来的理由,必然是要做事,做大事,做上级领导认为离开我做不成的事!薛公子恰好是最有可能的合作伙伴,一切都算是正当其时,风云际会!”张加帅以自身为出发点,言辞恳切。
“听薛公子说,你前一阵子出了点儿小事儿,有什么麻烦吗?是否考虑过从央企出来?常山港有国资性质的城投公司,级别是正科,你是处级调员,正科实职。如果在央化供销有困难,换条赛道呢?”古月刚一番话抛出来,让张加帅放在嘴里的橘子瓣儿都忘了咀嚼,一时错愕地看着古月刚。
“实不相瞒,薛公子也是这个意见,央企的资金实力固然可观,但级别太高,什么事情一沟通,就是上达天听,有些吃力。如果把你的计划变一变呢?君圣跟常山国资委或者是常山港城投公司合营,那就不一样了,得心应手。”古月刚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这样的结合,更加紧密。
张加帅已经从错愕中调整好了思路,嘴里嚼着橘子,脑子飞速的旋转,这时候恨不得手里拿的不是橘子,是个柚子才好呢,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思考,避免脱口而出。
“大哥,这个想法儿,表面上看,确实比与央化供销合作更有利,与薛公子的关系也更加瓷实,但大哥,您想过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我二人,在局势中的位置,却不再超然了,对薛公子来说,反客为主,你我倒成了棋子,任由他摆弄。”张加帅一语中的,找到了棋局中棋眼。
古月刚也是七窍玲珑心,自然是瞬间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个开发区的一把手,无非是薛军市长麾下的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卒子,刘建就是例子,一句话,举举手,立马束之高阁,三十功名尘与土了。如果加帅和自己都在常山的政治体系以内,那么必然只能唯薛公子的马首是瞻,不允许有任何不同意见,完全失去了对薛公子的制衡能力。
“大哥,不管是薛公子让您跟我谈,还是您有心帮我,我暂时觉得,央企这艘大船风平浪静,总比地方局面稳定。如果您主持工作的常山港与薛公子的君圣集团合作,恐怕尾大不掉,引狼入室啊!一个最简单的比方来说,薛公子手里给央企一个亿都不要的项目,跟您合作变成了三个亿,您敢说不吗?您同意了以后,有个万一,担得起责任吗?我估计他憋得就是这类主意。”张加帅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手里的橘子吃完了,停止了小动作,正襟危坐地面对古月刚,开诚布公地说出了其中的隐患。
“确实是薛公子提出的建议,我乍一听,觉得并不是啥坏事儿!主要还是说起你前几天出了岔子,怕你防备不住。区总虽然待你不错,但真有了突发情况,恐怕也是明哲保身。还是在常山,更有闪转腾挪的空间。”古月刚说得很诚恳,不像假意奉承。
“大哥,说来您可能不信,我的事儿纯属是一场闹剧,但确实是旁敲侧击,吓得半死。不过好在化险为夷了。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只是非常考验我的能力。也算因祸得福吧,不仅把明面上的病治了,还把暗中的隐疾及时控制住了。我真没事儿。反而机会更好了。”张加帅认真地说着,但不敢透露任何关键信息。跟谁都真假参半地说话,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没事儿就好!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薛公子的用心并不单纯了!唉!成也萧何!”古月刚并没有把败也萧何四个字说出来,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不难想见,上任之后,薛公子必然是各种摊派各种要求,自己又不敢抗衡。本来新官上任的意气风发,突然变成了无孔不入的压迫感,这让古月刚不禁长叹,忧心忡忡。
“大哥,不必过分担心。薛公子不是索求无度的流氓,而且,违背原则的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触碰到法律底线或者是丧心病狂的事情,那您就直接说不,往程序上推拖,先给他降降温,或者是把决定权上交下放,自己不签字,责任就找不到头上。大哥,身边人一定要选好,不能掉以轻心。您有些太耿直……”古月刚的情绪突然失落,张加帅眼见着是看出来了,连忙出言建议,想帮他稳住心神。
“确实是斗争经验不足啊!跟谁像谁,实际上我觉得我像周四冀书记多些。他离任送行时,薛军市长跟他并排而坐。薛军市长说着京城轶事,给部委领导定制西装,说自己眼睛就是尺,再伸手比量比量,尺寸正好,人人称道。周书记在一旁冷笑说道,一身西装十几万,这样的礼物送出去,谁不眉开眼笑?薛军市长骂他土包子,拿点儿瓜果梨桃土特产,全都归了小区保安家里保姆。周书记却当仁不让地说道:‘我出不了事儿,你必出事儿!’薛军市长愤然离席,一顿饭不欢而散。”古月刚那周四冀书记自况,言语中颇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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