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这位便是蜃楼的幻清仙子!”玉玲珑踏入内楼,挥了挥手,周边侍女便下去了。
一女雍容优雅,如拂柳似地侧坐于床榻,蓝宝石般的眸子盯向来客,轻纱之下露出和煦笑容。
“早已听闻姐姐大名,今时看来更具风采,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幻清姬却没有想象中的耐心,纵然是面对月宫鼎鼎大名的圣女,她依旧是那般冷淡性格。
“这位胧月司非,自说与大离诛殁使林壑同行,遇阴驿诡事,遭巫心之祸。
但按照她的说法,巫心荼毒人世,或已有仙境之灾。就算其红月参透,也不该活下来。
若非这位玉玲珑司命作保,我是不会放她进洞天的。”
顿时几位仙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胧月身上,其压力可想而知。
“如此说来,幻清仙子没有觉察其身上异样?”玉玲珑倒是从其话中,听出了端倪。
若是有问题,纵然有她担保,恐怕幻清姬也不会手下留情。
面对这番质疑,幻清姬没说话,算是默认。
“呵呵。
不用担心,过来。”
轻盈话音如春风拂面,娥朝着惊恐的胧月招了招手。
看着眼前这位纵然轻纱笼面依旧绝色无双的圣女,似有一股无形魔力袭来,胧月不自主地便行了过去。
温柔而略显冰凉的手指放在她的头顶,帮她梳了梳杂乱的头发,如月色轻掠,抚平脖颈处狰狞的伤疤,本苍夷的心神渐渐宁静下来。
“幻清姬放心,胧月身上已无大碍。
若真有不妥,吾亲手处置!”
娥温柔地说着冰冷的话,胧月却像是痴迷了一般,伏在姐姐身旁,变得平静。
见此一幕,幻清姬眼中神光微闪,话已至此也不多说,便转身离开。
“姐姐与我相似,同来自南疆,外人或许不解,我等岂不知少阳……”
“再无甚么少阳,如今只有蜃楼幻清姬。
还有,此司非怕是有些古怪,阁下还需谨慎。”
玉明妃打断娥的话,头也不回地走出阁楼。
“谢姐姐提醒,若是之后有缘,可去月宫一聚。”娥说罢,便抛出一枚古玉月环。
虽没听到答应之声,可月环没有抛回,便代表了对方的意志。
待其身影消失于倒映中,玉玲珑颇有些冷淡。
“小姐亲自接待她,还作下承诺,不就是一介凡俗,幻清有些不识抬举了!”
娥却不以为意,轻轻捏了捏胧月变得有些粗糙的脸皮,言道:“百年前太清之名便已流传,此人性与道合,乃真人,倒比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纯粹多了,若有机缘至,说不定能更进一步。”
听得自家小姐如此评价,玉玲珑也难免一惊。不说小姐很少赞扬同辈修者,更重要的是其修行幽荧,悟阴极大道,对于女性有近乎道觉的感知,无人可骗她,如此说来幻清姬乃是真正的赤心仙人。
虽然小姐才是人仙之境,可玉玲珑丝毫没有觉得其话语有所夸大,只有那些不了解小姐实力的蠢货,才会妄语。
“你将她带下去吧,记得服用月香丸。受此一劫,或缘或难,全看她造化了!”
玉玲珑轻轻一拽,就把迷醉中的胧月浮了起来,有些自责。
“本让她与大离诛殁合作,没想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其下的话她没有多说,毕竟是蜃楼的地盘。
“对了,在喂丹之时,用月泉调配一番。”就在玉玲珑即将走出之时,娥忽地补充道。
可此话一出,玉玲珑本来放松的身子抽紧片刻,手上掐诀更繁复几分。仔细观察,才发现胧月面皮上的痕迹依旧没有消散。
见此情形,玉玲珑反倒不说话了,也不多问,便带着胧月退下了。
小姐的的确确施展秘术检查了,若是有异常绝对不会让她喂丹。纵然胧月是其手下一枚不错的棋子,可也不过凡俗之辈,真要是被殁侵蚀,谁也救不得她。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经历巫心之祸,险死还生,两大仙宫秘法查探,都没有丝毫问题,甚至阴差阳错受司命承诺保下性命,简直巧合。
玉玲珑心思聪慧,在小姐提醒瞬间,也想的透彻了。或许对于这等凡人,没有问题便是最大的问题!
修行最怕万一,行至尽头,才发现早已注定。在如今的洪荒,不论你仙法如何精妙,道心如何纯粹,唯谨慎无大过。
只是能同时瞒过洞天查探,幽荧秘法的手段,是何等大能?
她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当场喊破能解决的。
见玉玲珑退下,娥便将目光扫至蓬莱最中心的楼台,若是感应无误,镜花水月已至高楼,从水波最深处,逆向俯瞰整个洞天。
她虽然对胧月有些怀疑,若是平时,斩杀便是。可今日场景,乱象绝不能从此地开启。
就在思索间,忽地一双秋波转目,望向蓬莱某处阁楼。
人潮汹涌,却也井然有序,却喝了些许佳酿,便失去往日风度。
平常玉树临风的男修,不加掩饰地纠缠向身旁女子;而纯情孤高的女修,欲拒还羞地半推半就,甚至有些情不自禁地就拉着野男人的手,往那薄薄布巾中送去。轻轻一扯,繁花四起。
有些古朴壮汉却停地吃食,桌上琼浆玉液仿佛满足不了腹中饥渴。左手一只腿,右手一根筋,慢慢地,血水已然浸满餐桌,吮了吮沾着肉丝的骨头,扔在绫罗之上,放浪大笑。
更离奇地,是一群人拜着空无一物的几岸,口中念叨着甚么神啊,仙啊,保佑我等,眼中流露越来越深的恐惧。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便蜷缩起身子,靠在一起,互相嘀咕着什么,脸色变得短暂坚毅。
便在这安详中,交谈的嘴渗出黑血,祈祷的手开始腐烂,一双眼珠失去黑瞳,变得没有神韵,身躯枯槁衰弱。
可笑吗?一群修仙者竟然在祈求仙神!
一点都不可笑,纵使他们已然荒唐至此,周围阁楼若无其事。仿佛那些交合、吃食、祭邪的家伙,还静静坐在原处,只是微醺之下有些纵欲罢了。
从那阁楼起,水中倒映变得模糊,清水也逐渐浑浊,像是瘟疫般朝周边扩散,无声无息却又致命。
就在此刻,蓬莱最高处,似有光从一面镜子照射而来。其间辉光皎洁,浩荡无穷。
被光芒覆盖的阁楼,顿时水波荡漾,更为模糊。只是此种模糊如雾气般,仿佛过段时间便要消逝,影像再无残留。
若是平常就算一颗石子也能让水中倒映波动,可此时的蓬莱诸阁,可都是实实在在有人进去的,若彻底消散,那些修者会去哪里?也许只有蜃楼才知晓了。不过此刻阁楼中,或许未必是人。
眼看宝镜掠光,要生生抹去阁楼存在。
“哗!”
一声巨响,在水中高耸入云的仙楼,塌了。
于现实中,万顷碧波从天而降,比流星砸入深海还要猛烈万倍,方圆十里在刹那间,天翻地覆,爆鸣之音响彻云霄。
渐渐地,尸骨血肉如雨滴一样洒落在海域,鲜血染红了碧波。
“咚!”
所有修者从阁楼水影中走出,望向海域中端,心脏似乎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咚!”
酒杯捏碎,窗帘再次打开,仿佛嗅到什么甜美的味道,粉嫩小舌舔了舔红唇,血影露出痴恋地病娇之美,一如血月当空,挑衅似地望向下方;与之相对,一轮皎洁之月徐徐升起,若碧海潮生,万籁寂静,丝毫不曾畏惧。
曾经有所妥协的将就,也不再遮掩。
凡所闻者,诸欲皆增!
道心不坚,万灵若蚁。
“咚!”
无数人口鼻沁出鲜血,抹了抹,拼命擦拭,却越涌越多。才发现,心已作饲,茫然倒下。
于倒塌废墟之上,一座阴森大殿缓缓浮现,其砖青黑,通体灰暗,缝隙由残肢断臂堆砌而成,不停地流着黑血,像是一个病入膏肓地绝望佝偻老者。
但更奇特的,其大殿顶棚,平坦至极,其后立有一座石碑,铭刻着数不清的黑色道文,整体仿若一把椅子。
就在第三声之后,空当的殿椅忽地有身影浮现。
褐色巨钟,约有百米之高,上身空荡铠甲,长长兜帽被哭泣地黑血面具覆盖,双臂由铁索铸就,垂落在地。它的手是半月铡刀,内侧鲛牙凸起,外侧鲜血斑驳。
虽然面具空洞之处似有鬼眼窥伺,可所有望来的目光都明白,它的眼睛不在头顶,而在那巨钟之内。砰然作响地心脏,每跳动一次都能带走无穷欲念,散播恐怖污染。
“风象神殁,非物非思,巫心钟侣!”
已经抵达隔间的玉玲珑,毕竟是人仙之位,这荼毒洪荒的风象神殁,早有耳闻。只是如此震撼地出现在海市洞天,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其实月宫与蜃楼的默契,纵然没有提前透露,以她与小姐的灵犀,也猜到一些。镜花水月专程来此,莫非真是为了庆贺两位地仙晋升?
万万想不到,连金仙都无法压制道殁。
不仅巫心钟侣现身,其下方幽暗无比,却无时无刻不在飘出肉香的漆黑店铺,似乎更为诡异。
如此看来,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从道殁现世以来,谁又敢说,一切尽在掌握呢?
毕竟,命运,都在道中!”
还处在震惊中的玉玲珑,忽然股后薄纱轻轻一撩,白皙娇嫩的弹性物质竟然被扭了一圈,顿时吃痛。
正要斥责司非疯了,忽地冷汗遍布周身。
“嘻嘻!”
如铃铛般地轻音,在调戏过后,便窜出水波,不知踪影,只能略微窥见一抹绯红,魅惑无间。
“手感真好啊,当年你领悟浮生凝月阙,就被三言两语匡住了?
真是好哥哥衲!”
笑语已无声,换来的却是沉默。
以及钟侣高抬的臂膀,阁楼绝望弥漫,仙凡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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