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间,敏锐如荒,抢先拉住离浣,朝前一跃。
可身后残影速度更快,一只手已经搭在离浣肩上,狠狠抓住。
僵硬、干冷,如同枯木盘根,牢牢地限制住她。
这时,荒也窥得身后无声之怪的全貌。
如同一团浓雾,边缘不断扭曲,勉强能够看出是人形,面目像极了之前队伍最后一人,薄薄的,好似被剥夺了一部分身体。
还能嗅到一股烧焦的糊味,这气息流入体内瞬间,肺内便感到无限火辣,有无数蚂蚁在趴。
眼见情势危机,荒一拳打向那干枯的雾臂,“咔嚓”一声,树枝折断般的响声,荒拉着离浣迅速离开。
没走几步,那枯臂再次搭在离浣身上,这次是她右臂,更为勒紧,从缝隙间直接挤出血肉,鲜血直流。
离浣太过慌乱,竟然用另一只手捻法诀,妄图打断这来袭的怪物,刚一接触,却被扭曲的雾气缠住。
这也是此地最要命的限制,对于修者来说,他们能够纵横洪荒高人一等,就在于道法,平日里纵然遇到阴物鬼怪,不过外相恐怖,如何能动人心智。此刻失去最大依仗,瞬间就显露出凡俗修者的弱点,肉身灭则道陨。
当然,压制他们的是境界与阵法,并不可能真正将这些修炼有成者化凡,有超越阵法的道力时,自然迎刃而解,可明显他们不具备。
“救我!”
离浣慌忙朝灵珂望去,荒刚刚已然出手,却无功而返,面对此地诡异,也许只能寄托于这位仍有保留的锦衣同门。
也是,骤然失去道法,又面对这等无法理解的袭击,被选中的破阵者,或许有些办法。
可迎来的却是灵珂寂灭的沉默,这无声比雾臂还要致命,将离浣勒的无法呼吸。
“需要救她。
我出手干预,这怪异却始终不理会,依旧袭击离浣,必定有什么缘由。若是放任不管,对方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
面对这些鬼东西,逃避是没有用的,只有找出破解之道。”
荒没有谈什么同门之谊,在生死抉择前,只有生存的希望才是关键。
灵珂这才开口道:“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我也只能隐约猜测,若将这怪物带过去,事情发展或许会超出掌控。
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没有二话,荒手臂作刀,直直斩向那浓稠的烟雾,金黄皮肤似火焰,弥漫其臂。
“滋滋”
灰雾遭遇金焰,两者抗衡,暂时都无法奈何对方。
大日金乌体,乃金乌王利用梧桐涧帮其淬体,后参悟金乌诀所成,几乎让荒的肉身媲美纯正洪荒异种。
此身与金乌诀相辅相成,妙在能够加强少阳秘法道术,成倍地威力。
他更是拥有六翼轮回身,能够随意施展与隐藏,若他不使用,纵然仙人也无法窥破虚实,只能勉强看出其体质不凡。
来到此末法之地,无法使用道术,可大日金乌体的肉身之效,亦是不凡。
在交锋瞬间,荒也洞察到这怪物的弱点。烟雾稠密的很,被灼烧后却让他感到一丝熟悉,与村外的神秘雾气同出一源。
这烟雾似乎被限制了一些能力,受到约束,使得它们没有像村外那般恐怖。
勉强斩断连接,荒拖着受伤的离浣向前而行,灵珂已然开路,不再犹豫。
她嘴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具体内容,身周锦衣竟无风自起,其上纹络飘然跃起,一只只青鸟由图转实,环伺其身。
双手并拢,妙曼身姿随青鸟舞动,姿势略显怪异,却好似暗酝大道。便在这样的情况下,灵珂速度极快,朝着某一方向前行,荒拼命追赶才勉强不掉队。
与此同时,身后黑影再现,一道烟雾化作的链铐锁在离浣身上,她的手臂隐约间被一只枯黑手爪缠住,始终无法挣脱。
更可怕的是,随时间迁移,本来晶莹娇嫩的小臂,此刻已然乌黑溃烂,血肉雾化,浓密的诡异中不停滴落鲜血。纵然以修者的意志,也疼痛难忍。
携带她的荒,同样发现雾气更浓,甚至沿着其体表悄无声息地侵蚀自己,连金乌体都暗淡不少。
再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了离浣,连自身都难保。
他没有去催促灵珂,对方这样的状态,必定是有所缘由,目前来说这雾怪袭击由他两来承受,更为妥当。
但形势恶化的太快,令人始料未及。
离浣本来炯炯有神的双目,变得漆黑,由双臂上得血痕弥漫而出的,是离奇而古怪符号,它们时刻变化,仿佛能勾引人内心最深刻的回忆。
恍惚间,荒甚至看到了安稳宁静的过往,以及熙部成婚之日片刻的欢愉。
就在此刻,离浣那秀美容颜生生扭转,朝向她背后的荒,本来称得上樱桃小嘴的嫩唇迅速开裂,青色皮肤下一条条干裂条纹纵横交错,整张脸像是拼接的瑕疵品一样,再看不出之前姣好面貌。
而透过那撕裂嘴唇看到的,是漆黑而幽深的浓雾,吞噬一切。
就在这时,短暂沉浸的他心间忽然响起一声久违而亲切的叫喊。
“荒!”
如拨云见日,那些沉思像是烟雾般迅速消散。
再看,已然踏入一道草率画下,歪歪扭扭的怪圈之内,中心立着一座年代久远的石像,上面长满石苔,连漆色都掉的干干净净,剩凹凸不平的石面。
灵珂此时站于石像之前,在那里手舞足蹈,做着奇怪的动作,身后青鸟飘然舞起,最后聚成长长拖尾,如孔雀开屏,随她缓缓拜倒在石像之前。
没有天崩地裂的声响,没有大发神威的道法,只剩古朴天地间,净化至简的沉静,以及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像。
可荒亲眼看着,手中已然被侵蚀的离浣,外表虽然依旧狰狞,却透露着一丝安详。
随后那融合诡雾、血肉、诅咒的躯体,无声无息间被擦拭的干净。收回手的荒,其掌上落着一根细发,是对方踏入此地的仅有证明。
离浣身死,那以她为媒介的雾怪,同样被这怪异的力量清除。外界本来变得漆黑阴霾的天空,也渐渐恢复清明,只是仍旧萧瑟、破败,看不到希望。
荒转身过来,眼中金蝉微光黯淡,神色如常。
他救不了别人,正如救不了自己,从踏入修真那一刻起,所有修士就该想到有这一刻。
“我知晓我的能力了!”
灵珂话音沙哑了些,却直透人心,充满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这村落仍有保护他们的力量,而我能察觉甚至激活部分,使众人免受侵害。”
荒看着那古朴的石像,没有察觉丝毫的力量波动,纵使金蝉都看不出任何诡异,不由默然。
若灵珂是这方面的特长,那就不难解释之前她说自己始终未察觉。而这样的保护,在之前村中已经出现过,说明那时候已经有雾怪混入队伍,只是他们都没发现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这保护,是只针对村庄与村民吗?”
“我们需要被认可!”
灵珂的答案几乎肯定了荒的疑惑,其实之前村民离开,这奇异的力量开始清除,他就有所猜测。
“那怪物还在这里,我通过神像可以感受到。而且护佑的力量在减弱,恐怕在某一刻就会溃散。”
此话一出,荒顿时凛然。既然灵珂强调,说明溃散的速度超乎寻常,并非是长久的年月,而是数时或数天。
到时候,不说这清除的力量。村庄若是变成另一片雾地,他们这些失去道法的修者,怕是连砧板上的鱼肉都不如。
在数秒前,一位月殿真我境就那么轻易的化作虚无,这还是在所谓神像护佑下的村庄,若失去依仗。诡异侵蚀就如同之前鲤鱼精妖化,让人瞬间暴毙。
可这所谓的神像可靠吗?
荒先是环绕神像走了一圈,发现在其方圆十丈内,画地为牢,像是被犁过的浅坑,周围荒草凄凄,乱世丛生,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一点,那石像的材料似乎和村口的石碑很像。
他正端详间,忽然身后巨响,回头一看,竟然是几位妖化的修者在拼命奔跑,大地都被震动。
首当其冲的是一头斑澜虎,其毛发金黄,头顶王字,此刻却浑身漆黑,血肉模糊。
另有一人身高数丈,古铜色肌肤如钢铁铸就,腿上却爬满黑色小虫,不停啃噬,血肉几乎已干,只剩白骨。
竟然是邢袁,那身兽袍破烂一半,已然失去部分光泽。
除他二人外,还有数人也各显神通,却狼狈至极,仿佛遭遇了什么可怕的祸端,逼得他们逃命自保。
当荒看到众人时,对方自然也看到这里的情况。
顿时眼中泛起惊喜,朝此地行来。
灵珂再次起舞,神像依旧未动,可这圈子刹那间拉近了距离,众人抬脚便跨越边界。
邢袁身上的黑虫、虎王身上的烂肉,各种怪异的诅咒一一剥离,化作烟雾飘散。
可就在此时,那斑澜虎猛地扑向荒,数丈长的妖族躯干,又是突发之势,让人防不胜防。
在失去道法的情况下,若是被这般开山裂石的虎爪击中,几乎难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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