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进入了下半场的最后十五分钟,赛场上的速度也没有慢下几拍。
罪魁祸首,当然是那个牢牢占住所有人领头位置的棕色头发,并且,他甚至不给旁人一点重开抢球的机会,自顾自在前面放风筝,当快跑到前场禁区前,就一个扭身,过人、踩单车,眼花缭乱的脚下技巧翻飞,一晃眼,足球就跟着他的脚跑远了。
洁世一一边看着土屋脚下的盘球幻影,心中升起一股不自知的羡慕:
像土屋这类人,既有天赋的同时还肯稳扎稳打,而他只是个普通人,要不是加入了蓝色监狱,和这些人在一起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他曾经受到的足球教育……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喊醒他:“喂!洁!发什么呆!”
洁世一迅速回身,瞄了眼身侧,久远涉和成早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从他身侧的位置擦肩而过,追赶携球的土屋。
久远涉蹙着眉回头朝洁喊:“回神!保持专注!距离……就差一点了!”
洁世一清醒过来,想起赛前久远涉和他们说过的话。
每一句他都不认同,每一句都在挑战他过去的足球观念。
但是久远涉最后一句说的没错:“你以为这是哪?蓝色监狱!是为了全国唯一前锋建筑的丛林!等土屋手好了,你以为还有你们竞争的份儿?!”
全监狱三百人中,土屋在空考一科的前提下还拿了倒第三,等土屋的手腕恢复,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
久远涉并非要他们下黑手、重创土屋的伤手,而是提议暂时和X队合作,逼小土屋的持球余地,再合作抢球,抢下的球权由他们内部凭能耐分配。
也就是,现在场上整个球场都隐隐向土屋包拢的局面。
……但是,这样一来,哪怕抢下球权,不就和比赛最开始各凭本事的局面没什么不同了吗!
洁世一咬着牙,再度回想起比赛前绘心甚八的话——‘你们需要进化’。
和土屋相比,和吉良相比,他们这些普通人,该拿出的优势是……!
监控室里,从无人机视角仰角足球场的帝襟有点担心地站了起来:“这是,这是什么?”
一旁,绘心拉面自顾自吸得稀里糊涂,含糊道:“球赛。”
“你不是说失去规则的球赛会变成原始的野蛮状态,再由那绝对的强力‘1’为核心重整规则吗?”
“我是这么说过。”绘心伸出一根刁钻的手指,推了推眼镜,“但没说一定会这么发展。”
事实上,他也很意外。
不过意外的不是土屋的脚下技巧和场面局势。
规则模糊的前提下,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只是按照球员的身体素质和能耐有不同偏向而已。
也就是他一直在说的:球员和球员的化学反应。
足够叫他意外的是土屋在这场比赛中展示出来的身体数值。
其他人看不出来,所有球员的身体数据都会在他这汇总,其中,土
屋理查的进步速度,
简直违背了一般人体的生长规律——以绘心的话来说,
‘是燃烧后续三十年的长青足球生涯,换来这短短一年的爆发’。
“不过,为什么?”绘心像蛇长的脖子弯弯地扭下来,“不然日本足坛有可能出现一个像姆巴佩一样的超高速导弹。”
“那、那岂不是很危险吗?!”帝襟着急道,“身体安全第一!要为了日后的足球生涯考虑啊!”
“说起来,那个怎样都好啊,”绘心喃喃低语道,“反正,他被打出合宿,这辈子也不可能加入日本队了。”
“不是那些!”帝襟着急地向他说:“我们身为教练和辅导人员,随时要为了这些孩子的身体健康考虑,不是说,”她顿了一下,“这孩子不加入日本队,就撒手不管随他胡闹了,我们要代替监护人实行监管责任才行!”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
“……”绘心脸的朝向不变,只是把眼珠对准她,“你倒是去和他说啊,说要他退出合宿,或者‘不要再进化了,你就平庸下去,然后被其他人踢出合宿’,去说啊?”
帝襟噎了一下,随即颓丧下去。
到这来的孩子们是经历过怎样的迟疑和坚定,她作为蓝色监狱的辅助人再清楚不过了,得知对方的信念,却直言叫对方‘休息’——‘放弃’,叫她怎么说的出口……
“不过,他这个身体数据——”绘心重新看回屏幕,屏幕的各种光芒打在他的眼镜上。
“怎么了?”
——不像是踢足球的,更像是什么亟需灵活性的运动。
绘心重新捞一筷子泡面,塞进嘴,“什么也没有。”
场上,越来越多的人朝自己包拢,能跑动的区域越来越小,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Z队和X队的队伍层叠地锁住了土屋跑动路径。
前方是X队的主将马狼,虎视眈眈了大半场结果一个球也没捞到,土屋都要替他苦闷了。
马狼本人应该是最戾气的,因为明明是一局末,他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隐隐有和X队其他人一道封住土屋跑位的趋势。
土屋的前左右都是X队,而身后,他欲转身退走的时候,却出现了Z队的身影。
蜂乐回和国神,一个舔着嘴巴、神采奕奕地盯着他鞋前的球,另一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脸色都白了一层,憋着嗓子说:“你也差不多,可以了吧!”
一球接一球下去,整个球场都开始暴躁了。
包括性格本来就暴躁的国神。
“所以,土屋,接下来怎么办?”蜂乐回好奇地去看土屋,“好像哪条路都被封死了。”
他想了想说:“久远刚刚告诉我,抢走你的球后和千切一起盯你防,不过我觉得凭我们的速度有点困难。”他状似开心地笑了。
土屋的眼神瞥去久远涉,对方一脸紧张,动摇又愤怒的眼神去瞥轻而易举把他的伎俩泄了个干净的蜂乐回。
而朝这奔来的千切,他也浑身是
汗,
汗水把脸侧的粉头发都湿透了,
一边哑声喊:“我没说过入伙!”
而千切身后,紧跟而来的身体架势怪异的人,是我牙丸。
这下子整个Z队有一半都来拦死了土屋回守后场的打算,而前场还有马狼领头的X队虎视眈眈。
苹果在土屋头顶紧张地乱转:[怎么办?要不要传给千切?千切好像还可以,待会儿你再把球抢过来。]
土屋看了会儿千切和我牙丸。
重点不在右腿跑动别扭的千切,而是身后那个表情超脱人类理解范畴的我牙丸。不知是不是身体天赋、或是对方练过柔道,我牙丸的关节和肢体非常柔软,一旦球被对方抢走,不花点力气很难抢回来。
加上这个局势,压根没有给土屋留好端端和对方盘球的余裕。
土屋喘了口气,这么两场下来,对他的体力消耗着实不小。
他停下来,胸膛深处喘着粗气。
听见耳边稀稀落落地‘他停下来了!’‘他没力气了!’‘抢球!’。
这场比赛已经完全不像球赛了,更像1v多。
毕竟没有一场球赛会完全由一人包揽球权,再由其他人去抢。
既然这样,那就让它彻底不像球赛好了。
土屋一个滚球,把球碾上鞋面。
鞋尖下垂,才猛地上扬,将球高高地掷上半空,就像他过去在排球场打的那样。
“注意方向!”
“往那边点!别挡着我!”
“哪里?哪里?”
土屋注视落点,和其他向落点而去的球员一起前冲,明明开始时在最后,却比所有人都快、都准确地先一步就位落点之下,然后膝盖打弯,猛地跳起,用头顶正正撞上去。
周围以为他是挑球过人的Z&X球员:???
足球咚的一声,在反向冲力的撞击下,沿着与重力相反的方向沿抛物线挑去球场的某一片空地。
足球比排球重上四分之一左右,假如是排球,这球能挑出二十几米的长度。
不过这十几米的长度也足够了。
在其他人‘怎么回事!’‘他要干什么?!’的喊声中,土屋像风一样穿过所有人间隙,遥遥领跑在前,接着,在球的落点,再一次高高起跳……
“球又飞了!”
“高空球……不对,太高了吧?!”
“接、接不到啊!”
“那个三号怎么知道球要去哪??”
……
监控室,看着足球场上乱成一片,已经刨除了‘足球比赛’的领域而变为一片追逐足球的原始运动,帝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明明是足球赛,结果足球和球员的脚接触的时间大幅减小,而更多地转换成滞空时间。
黑白色的球在场地上空飞来飞去,草坪上就一群累得要死追来追去的球员。
目视高空球、预判落点和追地面球并构想轨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外加在跑动中的运算,常有球员跑着跑着加速过了,或停点早了,而错过足球,这时就会出现一个棕色脑袋,插入几人的间隔,精准地弹起这球。
……虽然绘心一开始宣布的就不是常理中的比赛,但这已经和足球的概念南辕北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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