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被问得一懵, 神色惊慌得像只小鹿，眼神懵懂中透着纯净，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自己是在亵渎, 心里那股罪恶感不由地升起。

穆盛淮单手撑在她头顶, 头顶的光线被他尽数遮挡。

苏语抬头看着他, 心跳莫名地漏跳一拍, 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 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提起，所以故意试探问：“所以，你生气是因为这个婚约的事情吗？”

难道听到别人调侃他们的关系, 所以穆盛淮不高兴了吗？

良久, 穆盛淮轻叹一声，掌心笼上她的头顶，把她的头发理顺，轻而缓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

苏语没心没肺道：“那你跟他们说啊, 我们的婚约是老爸老妈定下的，彼此都不做数的。我们在一起玩，也是因为小时候就一起了。”

他急忙追着问：“所以这个婚约，你一直没有当真吗？”

苏语沉默了。

两人都安静片刻，最后还是苏语嘀咕一声：“你要是，作数也行。”

穆盛淮双手插兜, “那你呢？”

他的上半身压得很低, 嗓音刻意压低变得醇厚低磁, “你最好思考清楚，虽然现在不着急，但这关乎到我们两人的将来, 以及——”

“我大学填报的志愿。”

......

苏语坐回会议室外，手上还捧着一本高考英语词汇，第一页的第一个是最常见的“abandon放弃”。她只是从师兄手中接过这本单词书打发时间，但满脑子都是穆盛淮的话。

也不是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这不是太久远的事情吗，她就没有仔细想过。

但是穆盛淮的反常似乎就在于，她是不是重视这个婚约。如果重视的话，那么他未来的规划就会变化。

苏语一想到穆盛淮居然把自己的人生大事以他们的婚约作为参考，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好受起来。

穆盛淮只是暂时寄住在她这里，又被一个不完全对等的婚约绑定，似乎太过委屈他了。

她是很想快点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让穆盛淮不要事事以自己为先，不要因为她年纪太小了，所以一直照顾她，她也想拥有照顾他的能力。

还有这个婚约。

像是给穆盛淮上了一道枷锁，明明身边有这么多好看的姑娘，但他肯定是因为她，所以错过了。

虽然知道穆盛淮对自己很好，也曾经担心过哪天他会因为第三个人，慢慢分散对她的好。

但苏语还是希望，穆盛淮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想独占他的爱。

这么想着，穆盛淮已经结束最后一场集训，从会议室里出来了，见苏语小脸鼓巴巴的模样，不由笑了，伸手就要揽住她的肩膀。

“走吧，去吃饭。”

小手揪住穆盛淮的衣服下摆，像是鼓起勇气般，用他能听见的音量。

“穆盛淮，你别当真了。”

穆盛淮还没回过神，另外一边的肩膀就被江宇捞住，“喂，穆盛淮，你刚才做的那道题真的很难，你是怎么在35秒之内写出三个答案的？”

“因为要陪我家小姑娘吃饭。”

哥哥们还一个劲儿地起哄。

“行了行了，有妹妹了不起了，带妹过来炫耀，现在赢了比赛更嘚瑟了，有人管管他吗？”

“苏语小妹妹，管管你哥哥吧！”

“呜呜呜以后我也会有妹妹的，有妹妹的感觉太幸福了！比赛都能赢，就为了快点结束去吃饭。”

苏语：“......”

她怯生生得地看向穆盛淮，发现他嘴角含笑，眉眼间都是温柔。

嘴边的话只好先咽下去了。

集训只持续了四天，后面几天苏语跟穆盛淮换上两个房间，还是他亲自掏腰包另外开的，专门给苏语自己一个人住。

最后一天集训结束，下午一天的时间都用来给他们自由活动，穆盛淮就带着苏语去当地的名盛景点参观。

后来返程路上，苏语把这一路上拿到的纪念品塞进穆盛淮的包包里，还被他提溜出来把玩，“你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塞给我？”

苏语还是要塞，“你也喜欢啊，我见你喜欢才说自己喜欢的。”

“......”

穆盛淮停顿片刻，品出她的意思，突然就笑了，“噢，原来是因为我喜欢，所以你才吵着让我买的。”

苏语点头，“嗯。”

要不是穆盛淮多看了几眼，苏语才不会缠着他要给自己买呢。

搞得结账的时候还被服务员笑。

穆盛淮拍了拍鼓鼓胀胀的包，笑了，“行，我也喜欢，那等我们下飞机之后再还给你。”

苏语点头，“好。”

三小时以后，他们回到南浔。

回家的时候，苏语把单词书还给他，问了句：“你高考志愿决定好填报哪里了吗？”

穆盛淮把新买的矿泉水递给她，纠正道：“我不参加高考，但我要备考目标院校的自主招生考试。”

她听懂一点，消化了这个知识点，“噢，那你准备考哪里？”

“南浔大学。”

苏语连忙抬头，“不去北京吗？”

“不去了。”穆盛淮仰头喝下一瓶水，“听说北方的学校要用大澡堂，我不太习惯那样的，还是喜欢南方的独立浴室。”

“......”

苏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啊，这是什么理由啊，第一次听。”

穆盛淮继续揽过她的肩，俯低身逗她，“让我陪在你身边不好吗？”

“......”

苏语一下子住了嘴，嘴角微微翘起来，点头，又摇头，听不懂，“什么意思呀？陪在我身边干嘛？”

额头被他用指尖弹了一下。

“还能是什么？”

穆盛淮垂眸，漆黑的眼眸像一池深潭，深不见底，却是透着温柔的波色，“你的功课这么差，好不容易从吊车尾回到前排，你要是努努力上个年级前二十，就能直接保送到高中部，我这不得看着你点。”

苏语垂下脑袋，闷闷道：“噢。”

他的手臂搭上来，食指和中指轻轻捏过她的脸颊，在被她发现后赶紧把手收回去，假装不在意。

但语气却是紧张的。

“有我在，感觉很好吧？”

苏语慢吞吞地喝着矿泉水，非常诚恳地点点头。

“那今晚能不能答应我，写两张数学卷子？我尽量选最简单的。”

她立马苦了脸，“什么？”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说，今晚能不能写两张数学卷子？”

她摇头，“上一句。”

“......有我在，感觉很好吧？”

苏语立马摇摇头。

穆盛淮真想拧她的头下来看看，这姑娘怎么能变得那么快。

她知道穆盛淮肯定要生气了，连忙“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抱紧他的腰，轻轻哄道：“好啦好啦，我骗你的，有你在真的很好啦！”

穆盛淮低笑，“嗯。”

假期结束了，苏语也正式投入到保送高中部的考试中。穆盛淮忙着准备南浔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所以两人放了学都开始埋头做题。

刘婷宁最喜欢这副场景了，轻手轻脚上楼给他们端水果，生怕打扰两孩子认真学习。

以前他们是约定好写完一科就玩会儿游戏，但现在直接不玩了，互相抽背起题目，差点就要把勤奋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苏语实在是学累了，趴在沙发上长吁短叹，哼哼唧唧道：“穆盛淮，我学不动了。学习真的好累哦，为了前进一名，多得一分，这么累哦。”

“这样还累啊？”穆盛淮伸手抚摸过她的后脑勺，“学习算是只要你努力就能有所收获的事情了，不像其他的，可能怎么努力都没什么收获。”

苏语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凑近他，“穆盛淮，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是受了什么挫折，才会说出这种毒鸡汤？”

穆盛淮笑了笑，继续伸手给她按摩，从后脖颈大动脉一直按压到她后脊背的穴位。

苏语舒服得连忙趴下来，整个身体都躺直了，爽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听他继续“老气横秋”地讲道理。

“例如你的出身和家庭，不是你个人努力就能改变的。再例如赚钱，如果整个行业是走下坡路的，那么除了迎合流行，不然怎么努力都不会有太大的突破。”

苏语点点头，“还有呢？”

穆盛淮手指刻意避开她后背的扣子，“还有感情。亲情也好，友情也罢，爱情更是，讲求的都是一个缘分，不是努力就能成功。”

苏语睁开一只眼，“穆盛淮，你需要得到什么感情吗？”

脱口而出问完这句话，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亲情......

他从小就被自己的爸爸放在他们家寄养，感觉关系也不是很好。

友情......

穆盛淮身边的兄弟朋友虽然很多，但知心的也就那么几个，有时候还不在他身边，平时都是形单影只的。

至于，爱情.......

苏语只好挑了一个最好入手的方向安慰他，连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哎呀，这些感情什么的，你以后也会有的啦！尤其是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以后培养感情什么的也很容易啦，放宽心啦！”

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肩，像穆盛淮平时安慰她一样。

穆盛淮挑眉看她，见苏语腆着小脸，突然有些好笑，怎么感觉她像个装大人的小孩儿一样。

不过挺好，懂得安慰人了。

苏语虽然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但是见穆盛淮脸上出现笑意，就知道自己安慰对了。

她连忙重新趴下，指着自己的脖颈，“你继续帮我按按呗，好舒服。”

“好。”

穆盛淮单手帮她按摩，另一只手悄悄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屏幕停留在一条短信信息上。

【盛淮，爸爸已经搞定好手头上的工作了。这周日，我想带你回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