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令山案后，沈云杳依旧没有去问宋言他隐瞒的那些事，但看着他眉间舒朗，她就能想到在青山书院他的境遇在好转。

且如今铺子里宋言的印本极是好卖，已经需要定期加印才不至断了货，而她也开始琢磨着让宋言整理出下一本，跟府试相关的印本。

这个立山书院曾小范围地出过一次，后来就不再印了，但内容上与宋言整理的相差很远，大不相同。

她提前特地拜访余立白夫子将自己的打算如实告知，余立白笑呵呵地让她不要有顾忌，他不介意此事，沈云杳才放下心来，准备后面的事。

今日花朝节，玉阳城里早早就开始热闹起来，从郊外延伸到城里，都是花团锦簇的，卖花糕的小贩更是天还蒙蒙亮就来占了摊位，街边也多了许多卖鲜花的摊子。

沈云杳来云烟阁不算早，白日还是要开门做买卖，她没功夫去集市上转悠，只等着天黑打烊了，宋言从书院回来，再一起去看游神。

她才把门打开，两个伙计来铺子里洒扫，高东立都还没过来，庄青先登门了。

他上次让她等消息，她也是直到今日才见到他。

在此之前，各家铺子的掌柜倒是见了不少。

只不过不约而同都是来跟她说庄青把自家商股归还的，还有人上她面前唏嘘一番，共情庄青被人操纵不得已为之的，就仿佛全都商量好了似的。

她就没再听过有人说庄青一句不是。

哪怕这些人年前还来她这儿痛骂庄青不是人。

也不知他私下使了多少银子收买人心。

听得多了，今日见到他来，她不免有些条件反射的不舒服。

“沈姑娘，今日可有空闲？”

庄青进门，看她一身素衣，连多的簪子都没有插上，今日花朝，各家姑娘都是如何美如何打扮了才出门，她穿这么素，看来今日没有相约。

他不免心情大好。

“庄掌柜来可是有消息了？”沈云杳不接旁的话茬，纵使其他掌柜都叫他收买了，说了一通他的好话，她也没忘记以前的事。

若不是他说能找到宋家那个知晓内情的仆人，她本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

“正是，若沈姑娘今日得闲，我们一起去看看。”

“今天？”沈云杳皱眉，还不知去哪里，万一天黑前赶不回来……

“改天不行吗。”

庄青没放过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先前还以为她今日不会与人相约，看来还是猜错了。

他凝神看她，“就今天。”

“晚了那家人或许要搬去别地，倒时候不定能再找得着。”他扯了个谎，就想在今天把她带走。

沈云杳略想了想，问道：“远吗？我家夜里还有事，须得赶回来。”

庄青嘴角勾了勾，“不远，赶得回来。”

沈云杳便嘱咐伙计看好铺子，简单带上些银两就跟着庄青出门了。

她想得好，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就不耽误。

若这一次找对了人，还能把消息告诉宋言。

庄青备了辆宽大的马车，里头非但有茶水，还有糕点时令鲜果，甚至还有闲书可看。

坐的位置和背靠上都裹了锦布软棉，坐在上头不觉得颠簸，反而还很舒服。

帘子也换了质地上好的蝉翼纱，软如烟薄如禅意的，朦朦胧胧透着徐徐小风，惬意舒适。

但沈云杳却全然感受不到这些，她掀开帘子一直看着外头，他们走的是城西的方向。

出了城门后沿着官道一直向西南走。

庄青带了一个马车夫两个小厮，小厮坐在前面的车辕上，跟车夫一起，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

他给她倒了暖茶，她说不渴。

他指了糕点果子，她说不饿。

他拿出闲书，她也心不在此翻不了两页。

“沈姑娘，还有一段路程，你不必心急，先吃些东西的好。”

庄青有些无奈，他特地吩咐了车夫不必贪快，将马车赶得平稳些，她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外头，望到脖子发酸也快不了的。

沈云杳原以为他说不远，顶多半个多时辰的路，也就没有心思吃东西，谁知他这个不远，竟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

到了一处偏远的小山村，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早已连玉阳城的方向都辨不清了。

不过这处小山村的名字是记住了——南乡村。

庄青走在前面领路，她落后几步打量着这处小山村。

村子里很宁静，虽是个小村子，但村口的大树上也挂了很多彩色布条，是村民花朝节给花神祝寿祈福的。

沈云杳跟着庄青走到一户农家院，他身旁的小厮上前叩门。

吱呀一声，出来一个眼熟的姑娘，她梳了发髻，头上还应景地攒了一支桃花，怯生生地道：“你们找谁？”

庄青的小厮道：“陈远寿，陈老丈在不在家。”

姑娘让开一步，一个小老头从院子里走出来，“小翠，是谁来了。”

沈云杳起先只觉得那姑娘十分眼熟，等看到那个老丈，不由得惊呼：“陈叔！”

……

从南乡村出来的时候，沈云杳还觉得难以置信，跟越氏有关的那个知情老仆，怎么会是陈叔呢。

陈叔分明是宋言院里的管事，她也多次见着陈叔给宋言办事，怎么都没想到她要找人会是他。

庄青把陈叔和小翠都接了出来，安排在后面跟来的马车上。

原路返回的时候，她更沉默了，在陈叔家里听到的有关越氏做下的事犹还充斥在她耳旁。

陈叔自觉无颜面对宋言，他带着闺女回乡后，日夜南安，人老了许多。

此次答应跟他们回去，央求沈云杳先替他与宋言说清前后经过，若是宋言依旧愿意见他，他就在庄青安排的地方等他。

沈云杳答应了，今晚花朝节见面的时候，她就打算把陈叔说的告诉他。

或许因为心中有事，回程的路似是更加漫长了，等到了城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晚花朝夜市，城中一派灯火辉明，逛集市的男子女子、老人孩子很多，熙熙攘攘的，马车进了西城门，才到西市口就走不过去了。

沈云杳干脆下了马车步行回云烟阁，她一路小跑着往城南去。

一小段路花了比往日多两倍的时间才到。

远远的就看到宋言站在云烟阁门口等着她，沈云杳加快步子朝他跑去。

“宋言！”

宋言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目光却瞬间聚焦在了沈云杳的身后。

庄青信步走在沈云杳不远处，目光不离，随着她一同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