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闹了个大的乌龙，沈云杳便有些心头发虚，每日都有些避着宋言。

一早从屋门出来的时候也是悄摸摸的，连泼洗脸水都得蹲下身来缓缓徐徐地顺着墙头的水沟子慢慢地倾倒，一心想着少惊动他些，好默默地收拾好自己，静悄悄吃过东西回屋躺着去。

生怕与他撞上。

奈何她不敢太过声张，陆川却没想过给她活路，哐当一声把他那屋的门推开，打着哈欠出来洗漱，看见墙角的沈云杳，偏还大声与她打招呼。

“这么早！你那脚不是还没好么，我跟小芙去云烟阁开铺子，你在家就是了，用不着这么早起来！”

沈云杳默默拿着木盆起身，原本打算早起趁大家都还睡着，收拾好出一趟门的，这下好了，家里的人都被陆川这一嗓子喊起来了。

随着他这一招呼，小芙头一个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木盆子，“阿姐，你怎么起来了，你的脚不疼了么！”

说着把木盆丢给了陆川，要扶她回屋里去，沈云杳笑笑拿下了小芙搀她胳膊的手，“只是起来洗把脸。”

何氏正在照顾清月和清柠，从窗户探出头看沈云杳衣裳穿戴整齐的模样，也责备道：“怎么一早起来要出去么，有什么事要办就让小芙和川子去一趟，你这脚没好就在家歇着。”

“小芙，把她扶进屋来。”

“哎！知道了娘，阿姐，快回屋去嘛。”小芙贴心地掏出帕子替她把脸上未干的洗脸水擦去，许婶也醒了，去鸡窝里掏了几个鸡蛋拿去灶房。

“云杳快回屋躺着去，一会儿我给你单独做碗鸡蛋面，让小芙给你端屋里吃，外头多冷呢，快别站着了，小心些脚。”

沈云杳见着也是没法趁早出门了，只得放弃挣扎，收着一条腿单脚跳着要回屋里去，宋言反而是第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慢条斯理地扣好了衣襟上的扣子，朝沈云杳走过来，二话不说停在她面前蹲下身，示意她上来要把她背回屋里去。

小芙也欢喜道：“宋言大哥，你醒了，我阿姐不肯回屋去，你来得正好，把她背回去吧。”

沈云杳没好气地横了小芙一眼，好什么好，她就不想挨着宋言，怎么还让他来背。

“不用背，这么近，我能回得去。”她单脚不好绕开他，弯腰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让开些，“你起来吧，我想从这儿过去。”

“那什么，你也早些洗漱吃东西，今日不是还得去青山书院许夫子那里么……”

她话没说完，宋言反手扣着了她拍他肩膀的手，趁她弯着腰，直接顺势把她背了起身，迈开步子往屋里去。

“宋言，你放我下来吧，这多不像样，我真能自己走，我只是崴了一只脚，不是两只……”

“昨日也是我背你回来的，脚崴伤了不能落地行走，这有何不像样。”

“昨日是昨日，今日我已经比昨日好了很多。”

“不喜背着走？那换个法子，昨天上马车……”

“别！就这样，走。”

沈云杳一下脸颊就热了起来，话赶话阻拦他继续往下说，昨天马车回到庄子里，才到庄子口他就让人回去了，她是被他背着回来的。

庄子如今虽然换了一波人住着，但并不妨碍她被背了一路上山这一事让人议论上十七八天的。

昨天上马车是怎么上的怎敢再让他重复一次。

回到屋里，宋言小心地靠着床边屈身把她放下，扶她坐好。

何氏正好给清月清柠两个穿好衣裳，把摇篮移到床边，“你俩帮着看会儿，我去你许婶帮帮手。”

何氏出去后，沈云杳为避免与宋言大眼瞪小眼，转头去逗三妹四妹玩儿，等着他先出去。

岂料半天也不见他挪步子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你今日不是得去书院？”

他昨天把她送回来之后，就赶着去了许夫子家，回来就把消息都公开了，许夫子征得书院同意，让宋言私下跟着他温书备考，每日上书院去半日，但不在书院记名，只算是夫子私下收的学生。

她娘和许婶还高兴地宰了一只鸭给他庆祝来着。

沈云杳正想着这些事发呆，冷不丁听懂宋言问她，“一早起来要出去？”

“去做什么。”

她左右现在是出不去了，说与他知道也无妨，“去找庄青好还他银子。”

“你瘸着腿也要出去就是想去找他？”

宋言语气不善，沈云杳点头解释道：“欠人钱不还我心难安，没法好好休息嘛。”

“况且，我只是崴了脚有点疼，不是瘸了。”她纠正他，好端端的说她瘸，这不咒人呢么，这是崴了，能好的，不是瘸了！

宋言不快道：“多少。”

沈云杳听不懂他说什么，抬起头有些莫名，好端端的说着他去书院的事，怎么拐到她这里来了，“什么多少，你几时去书院？”等他走了她再想法子出去。

宋言似是看破了她的想法一般，叹口气无奈道：“我问要还他多少，我替你去还。”

“今日在家中好好歇着，别想着出门去，忘了郎中说的话了？一会儿吃了东西该把膏药贴换一副，还有什么其他要做的事情现下都说了，我一并去办。”

沈云杳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宋言，他怎么突然这么婆妈，来来回回的嘱咐比她娘和小芙说的还多，又主动要去替她办事，去见庄青。

莫不是因为昨天洛藜说的那番话吧。

她并不想宋言因此就格外感觉对她不住，好意开解道：“宋言，昨天洛藜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就是见着我伤着脚了太过担心才如此的，崴脚的事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不跟我一道去送货造成的，总之，你不用这般内疚，我没怪你的意思。”

“而且我这过几日就会好了，所以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替我去做事。”

她挥挥手又给了个大大的笑脸，示意他她真没在意，可以忙去了，岂料宋言看见了并没有变得放松和开心，反而看着有些……落寞。

落寞？

沈云杳有些意外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再想认真看他，却又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她半点没怀疑自己肯定是看错了，宋言一向冷漠又骄傲。

怎么会落寞。

还是些八竿子打不着他的事。

“你当真这么想？”

他别开眼，轻轻推了推清月清柠的摇篮，语气骤然回到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