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也没多想，宋言在陆家落脚已有几个月了，他在衙门领了月钱谢谢大家伙儿也不奇怪。

她挨件看过去，烟紫、靛青、藕荷跟绯红四色，他给她拿的藕荷，的确最衬她肤色。

“那谢谢了啊，这颜色我也喜欢。但买这一次就行了，月钱你不还得攒着开春暖和了跟洛藜一起去趟南锣的么，别乱买东西来了。”沈云杳说着，把四件棉布斗篷都折好抱起来，现下在屋里暖和她还用不到。

晌午来买东西的人少，她吃过宋言带回来的饼子和豆花，就继续研磨矿石做颜料去了，近来颜料通过丘南齐卖得还不错，很多画师都慕名来买，顺带也会买些纸。

“对了，上次你帮着整理的县试备考资料，都差不多了么，我跟玲珑约好了准备可以开始印了，再晚就赶不上卖了。”

沈云杳一面滚着圆轱辘，一面问，宋言从里屋拿出来一个木匣放在柜面上，“都在里头了。”

她看着他眼下泛的乌青，有些歉然，这段日子为了赶这个，宋言夜里都熬到丑时，“辛苦了，晚上回去给你煮两个鸡蛋，帮你敷敷眼睛。”

宋言听着温言温语，跟前又是她略显担忧的神色，轻轻唔了一声，直接就答应了。

外头有挑帘子，一进来就高声道：“哟，这儿就是云烟阁吧！”

“瞧着还挺不错，跟传说的差不多嘛，诶，那个是沈家姑娘么，哎哟哟，可见着你了。”

“我是碗儿庄的张大娘，你娘说你不在家在铺子里忙呢，我就顺道过来看看！”

沈云杳并不认识什么碗儿庄的张大娘，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看着端手左右打量她和铺子的妇人，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这大娘，怎么看着这么像媒婆呢。

沈云杳还怕自己误会了，特地上前问道：“张大娘，您这是来替家里人买东西？”

那张大娘嗐了一声，端着笑脸道：“那哪儿能啊，我家没有读书人，不是来买东西的，不过倒是有好事来跟沈姑娘你说的。”

张大娘拉上沈云杳的手，暗地里偷偷摸了一把手心手背，量了量手腕，又多次打量她，把她拉到椅子里坐下，才道：“沈姑娘是个好福气的，看这手心细软都没有茧，手脖子也细，是个享福的命。”

“大娘说笑了，我就一个做买卖的，起早贪黑，享福可就挣不着钱了。”沈云杳抽出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这张大娘是越看越像来说媒的，想着先把人打发了。

她左右看，见着站在柜面前意味深长的宋言，上前一把拉住他，带到货架前把东西往他手里落。

“大娘您瞧，我这儿还有客人要买东西呢，您有什么好事，等下回我不忙了上碗儿庄找您去呗。”

张大娘一看这是上道的，也做出一副不能耽误铺子做买卖的模样，起身挥了挥帕子，咯咯笑道：“那成，你可记得来啊。”

“先忙吧，我到东市逛逛去。”

说着她顺势从袖里拿出个锦布包袋，轻轻搁在了柜面上，朝沈云杳笑道：“一点见面礼，沈姑娘生的招人喜欢，日后定会有贵人临门的。”

沈云杳本就觉着她来得古怪，哪里会让她把东西留下，一把抓起来就往张大娘怀里塞进去，末了还拍了拍，稳稳当当给她放好。

“贵人临门的吉利话就谢过张大娘了，见面礼就不必了，您拿回去。”

张大娘上下打量她一眼，扯了个笑，“你娘还没给你提过？不打紧，拿着吧。”说着又要往外掏东西，“我也是替……”

沈云杳立即扶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投送，“张大娘您走好啊，外头风大，东西拿好了哎！”

快速地把张大娘往外一送，沈云杳回来啪地就把宋言手里的东西又一一摞回了货架上，脸上的假笑也瞬间消失了，愁眉苦脸的。

“犯什么愁。”宋言帮着一起把东西放回货架上，有意无意看她神色。

“你不看不懂么，那罗玉昇前脚走，后脚就来个张大娘说有好事要告诉我，还要给我见面礼，你说是什么愁？”

“耽误我做买卖挣钱的大愁！”

沈云杳翻了个白眼，“这罗玉昇则怎么回事，得找个法子让他清醒清醒，别把那日在我家的事当成真的了。”

宋言闷声道：“你倒是会替他考虑，怎么不直接给他拒了？”

沈云杳奇怪道：“拒什么，我都没想过让张大娘开这个口，最好就是他直接打消这个念头连口都别开，他这一开口容易，我娘后边可就顺势要在张大娘那儿给我挂上号了，我可不要这些麻烦。”

她皱着眉头鼓着脸，做买卖遇上事都没见过她这么发愁，宋言试着问了句，“我替你去与他说清？”

“你？对呀，你先前不是都知道他家的事么，你们还都是读书人能说到一处去，你就去跟他说，我是个徒有其表一心只想着挣钱，掉钱眼子里的悍女，让他多在旧庄打听打听，庄子虽然没了，但名声还是在的。”

沈云杳边说边点头，最后一掌拍在宋言肩头，“对，就这么跟他说，让他别拿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开玩笑，你忙不忙？不忙他可能还没走远……”

“好，我去试试。”看她着急的样子，宋言憋着笑，转头出去了。

宋言离开后，沈云杳在铺子里无心做事，总觉得罗家这事心头膈应，不知何氏在家是如何跟张大娘说的，怎么就找到云烟阁来了。

她正托腮坐在柜面后头发呆，小芙和陆川撩了帘子进来。

一进来小芙就朝她跑过来，拉着她道：“阿姐，罗家托了媒人上咱们家来了。”

陆川也跟着道：“来是来了，又走了，我让小芙等你回来再说，她偏不肯，要马上就来寻你。”

小芙可不管这许多，在铺子里张望了一圈，“阿姐，那媒人可来你这儿了？

沈云杳想了想，“应该是来了吧……”毕竟她没给人开口的机会，全是自己猜测。

小芙一听急了，“是姓张的大娘吧！她给你东西你没拿吧。”

还真是啊，沈云杳摇头，“没，我塞回去了，怎么了。”

“罗家恶心人得很，他们倒是有脸跟媒婆说，那日来相中了阿姐你，满意得很，今日就让媒人带了见面礼过来，娘一看里头是个镯子还带了一张罗家哥儿的八字，当场就给退回去了。”

“我看那张媒婆打听了你的去处，怕她要来寻你趁你不知把东西给你，就赶紧过来了拦着了。”

小芙说罢，沈云杳算是了解了来龙去脉，但还不知这罗家为何这般急切执着，干脆让小芙看着铺子，她出去找宋言，一道去跟罗玉昇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