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沈云杳如约印好了立山书院的三字经和千字文。

书本用料实在，纸质上佳且每隔个五六页就有丘南齐和宋言一同设计的版画。

图画生动，且还是彩色的，就连小芙和银朱都爱翻着看，捧着书翻来翻去的，还学了几个字。

经过这两套书册的印制，套色版画也在柳玲珑的船上推展开来，除了立山书院之外，头一单就给小苏楼印的年菜宣传纸画。

这也是沈云杳的主意，让洛藜安排伙计在东市西市给人派发小苏楼的年菜宣传纸画，不大不小一本册那么大的一页纸，上头用工笔勾画了几道年菜的样式，又把年节前定饭菜的优惠价格放大描红搁在上头，格外显眼，套色版印下来工工整整，又快又好。

一连派发了几日，眼见着年菜的预定几日功夫就排到了元宵，刘大厨乐得合不拢嘴，就连不能回家过年都认了，逮着一帮没成家的徒弟誓要过年也守着小苏楼挣银子。

而玲珑的船上要来效仿印这套色版画的也排起了长队，丘南齐一个人画不过来，宋言也刻不过来，又额外给船上添了一波人手。

这日沈云杳、洛藜和柳玲珑一同去立山书院送印好的千字文和三字经回来，坐在马车上，两人一左一右把她卡在中间，道谢的话说了一大堆。

沈云杳都给她们夸赞得头晕，连忙笑着叫打住。

“快别夸我了，我也是从前人旧书里搬来的法子，能给你们帮上忙就最好了，你们不嫌我麻烦爱折腾我就谢天谢地了。”

毕竟这些法子试验出来能真的使用上，她也能跟着挣银子，但前期试错修改的过程是真磨人，要不是宋言帮忙，她怕是要将唯一认识的木匠陆叔烦死。

柳玲珑道：“那谁会嫌银子烦？我可是体会到了不必伺候人、陪喝酒就能畅快把银子挣了的乐处，从前的日子是不想回去了。”

“要不是你当时把油印这个法子拿出来让我做，我如今怕还是重新招揽一批小姑娘，再让她们跟着学琴学跳舞，迎合着男客取乐挣那些窝囊银子，周而复始，没个尽头。”

“我与你们俩不同，我从前虽也不避讳说自己爱财、求财，但不怕你们笑话，是真没想过女子想要挣得金银足够安置自己后半生，其实也不必匍匐在地上跪着服侍人。”

眼见着气氛有些被带得低迷了，柳玲珑话锋一转，话音里去了沉闷，笑道：“当初我还时常劝平卉，若不然还是给她寻个花楼继续跳舞，能挣得多些，我是真没把握带着她能过回从前吃喝不愁的日子。”

“但万没想到，这年还没过，如今船上的单子都排到年后去了，人手也加了好几次了。你们瞧瞧我这手，比以前练琴的时候还糙，平卉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跳舞的纤纤素手都跟干粗活的似了，不过我俩是真心爱这段实打实干活挣钱的日子，没别的，心里踏实。”

柳玲珑一番感慨，有些粗糙的手握上沈云杳的手，轻轻挨着她道：“云杳，我从未说过谢谢你，今日就咱们三个，没别人，我可就说了。”说着凑过来挨着她的脸颊蹭了蹭。

沈云杳笑着推她的头，她金簪子都快要戳她眼里去了，可沉用料可足，足见这阵子的确挣得多，“快别肉麻了，你谢我，那就过年的时候少休息几日，把我要印的书赶一赶，成不成？”

柳玲珑唉声叹气道：“这就开始不让人休息了，唉……还想着同你说说好话，好歹让我过个松快些的年呢。”

两人说说笑笑做一团，洛藜要矜持些，坐在一旁看她们玩笑，提了正事道：“云杳，方才我看大舅姥爷对你印的千字文和三字经很是满意的，尤其是里头的插画，颜色鲜亮不说，图也画得好，这怕是玉阳头一份的好。”

“到了开春，立山书院收的开蒙孩童把书领了回去，怕是少不了别家书院也来找你订，届时你不必顾虑太多，大舅姥爷让我跟你说，这书册你自己插的图、排的版面，虽是为他做的，但可以另卖。”

洛藜说的这事沈云杳先前没想过，她给立山书院画的书本来只打算供给一家，不解道：“为何，这书直供立山书院，不是更能给他们招小学童么。”

洛藜笑道：“大舅姥爷说，开蒙的书不该只属于书院，若是这书里的彩色版画能吸引更多的孩童爱读书、想读书，那就理应让它在市面上能随意买到，而不是只拘泥于某家书院独有。”

沈云杳肃然起了敬意，余立白老爷爷果真存着一颗大爱的心，难怪也能坦然接受洛藜一个女子不以嫁人相夫教子为终身目标，支持她在这样艰难的世道开着小苏楼，自个挣钱养活自个。

这事若是推迟就不珍惜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了。

“成，那回头你帮我跟大舅姥爷说一声，这两本书我放在云烟阁里买，只收个印书的本钱，多一分不挣的，端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孩子喜爱读书。”

“若是女孩要买来读，我再往里添一半的本钱，亏着也卖，只要能帮助更多的小姑娘看得起书。”

说起这，她又提了开春后想送妹妹小芙去学堂的事，托洛藜帮着打听哪里收普通人家的女学生。

洛藜听她要给姑娘填补买书的钱，也内心澎湃起来，“行，你妹妹念书的事我来打听，不过你添的这一半的本钱，算我一份。”

柳玲珑也伸手道：“那不能不算我的，咱们三，平分三份。”

沈云杳本来只是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没想到激起她们俩都要来做这事，但这是好事儿，跟好姐妹一起就更是好事又是快乐的事，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那行，那可就说定了。我还打算这书到了乞巧女儿节那日，咱们再印个几百本的，在小苏楼门前支个小摊儿，免费送给想学认字的姑娘，好不好。”

“正合我意。”

“那我完全没有问题。”

三人越说越是说到各自心坎里去，又补了好些细节，说着就到了云烟阁，从马车上下来，沈云杳就见着庄青在门外头等着自己，身旁还有一个未见过的年轻人。

一路上的愉悦和畅快那是被他瞬间就消除了一半。

她一直没答应洛馨阁的条件，也不贪图洛馨阁大树底下的阴凉，没跟庄青有任何买卖上的往来，他来找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