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郊外某私立医院门口,徐南先一步到了,已经站那等。
周勀带常安过去。
“里面情况怎么样?”边走边问徐南。
徐南跟在旁边解释:“身上多处骨折,头部重创,昨晚已经做了开颅手术,但据说情况不大乐观!”
周勀脚步沉了沉,常安却身子猛一恍,他回头看了眼:“要不你去车里等我?”
常安定了神,“没关系!”
周勀和徐南继续往里面走,常安努力跟上。
周勀:“事故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徐南:“还没有,不过交警分析原因应该是对方卡车车速过快,逆向行驶导致何兆熊的车子飞出隔离带侧翻。”
周勀:“肇事司机呢?”
徐南:“已经逃逸了!”
周勀:“逃逸?”
徐南:“对,当时是目击者发现才打了120,对方卡车停都没停,直接逃离了事故现场,所以现在何家已经报案,警方那边应该会介入,但比较棘手的是事故路段刚好是片盲区,没有摄像监控,所以追查肇事车辆可能有些困难。”
周勀:“不是有目击者吗?”
徐南:“目击者也是过路的,一个下夜班的工人,说是没看清车牌号,只能大致说清是一辆大型货车。”
周勀顿了顿,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当时车里就何兆熊一个人?”
徐南:“还有一个司机,不过司机没来得及抢救,当场死亡。”
常安身子猛一呛,又是一条人命。
周勀继续问:“方如珊呢,昨晚方如珊没跟他一起回去?”
徐南:“对,说来也巧,这次方小姐算是捡了一条命,据说昨晚她因为孕吐严重提前走了,司机开了何兆熊的车先送她回去,何兆熊在酒店陪客人,留到凌晨才走,走时坐的是方如珊的车子。”
周勀眸光蹙紧,“你说什么?你说出车祸的是方如珊的车?”
徐南:“对啊,奔驰轿跑,上个月何兆熊刚给她买的,说是慰劳她怀孕辛苦的礼物。”
周勀转过去和常安相视一看。
徐南有些奇怪,“周总,怎么了?”
周勀搓了搓手指,没回答,只是转过去看向常安:“你脸色很难看,别上去了。”
常安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她何止脸色难看,后背已经浸出汗,但还是勉强扯了个笑容,“没事,我还是跟你去看看吧!”
三人进了电梯。
“几楼?”
“四楼,ICU。”
私立医院条件好,隐秘安静,出了电梯还站了两名保镖,可是再往里走便听到一通嘶叫和哭喊声。
“你这个贱货,扫把星,要不是你我爸怎么会出事?”
“你放屁,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受害人之一,撒手,我叫你撒手听到没有?要是伤了孩子我绕不了你!”
ICU门口,两个女人撕打在一起。
何灵死死揪住方如珊的头发,方如珊狠狠掐住何灵的肩膀,中间站了个陈灏东,人高马大杵那。
“够了,还有完没完?老爷子还没死呢,你俩在这掐什么劲?”
一声怒斥,威慑力绝对强悍,原本厮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明显僵了僵,即时有护士出来提醒:“这里是病房区,请家属保持安静!”
陈灏东趁机一手拎一个女人,将何灵和方如珊扯开,转身便看到了周勀和跟在他身后的常安,清寒眸光瞬间定了定,问:“你们怎么来了?”
周勀踱了两步过去,睨了眼ICU窗口,“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陈灏东看了眼他身后的常安,见她脸色很白,猜测估计是吓傻了,嘴角抽了下,“不怎么样,这次可能要熬不过去!”
这话一出何灵又开始哭,她哭了快一宿了,眼睛红肿,整个人一抽一抽地靠在陈灏东身上。
常安心里像是被人掐了一口气,太闷太难受了。
周勀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目光寻视一圈,“何宾呢?”
陈灏东眼底掠过,看了眼常安,常安朝他点了下头,他便立马明白了,知道她肯定是把昨晚停车场的事告诉了周勀。
“不知道,电话打不通,人也联系不上。”陈灏东这个回答没什么破绽。
身旁何灵又开始骂:“我哥那混账,出了这么大事也不见人影,成天不知道躲哪里鬼混!”
周勀扫了眼何灵,她真是又气又伤心,可见陈灏东并没有把停车场的事告诉任何人。
周勀倒也没再往下问,他并不是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的人,就算车祸真是由何宾而起,无非是人家家里的私仇私事,他过来只是探查下情况,毕竟生意上还要和何家合作。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了,
周勀扯了下嘴角笑,过去轻拍了下陈灏东的肩膀,两个男人身高相当,周勀把头往他那边靠了靠,脸上表情未变,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我不想常安卷进来,希望你能好好处理!”
言语清淡,但意思已经明朗。
陈灏东哼了一声,侧头与周勀对视,两人身上都是凌冽的气质,却只短短数秒,陈灏东勾唇笑,没言语。
周勀笃定他的答案,转身扫过常安,“走吧。”
常安跟上,只是路过方如珊的时候她刻意看了眼,方如珊身上还穿着睡袍,头发披散,大概夜里得到消息直接赶医院来了,熬了半宿,脸上憔悴不堪,再加上哭了半宿,眼泡都是肿的,看着有些丑,完全没了昨晚站在台上一袭高定婚纱傲气凛然的模样。
下楼,电梯内。
周勀略有所思,徐南跟在后面。
“周总!”
“查一下方如珊跟何兆熊有没有领证?”
“啊?”
“啊什么啊,快去!”
“……”
徐南自己开车来的,周勀带常安坐另一辆车,因为还是国庆假期,所以在医院门口就散了,各自回去,各找各妈。
到家后周勀接了通李美玉的电话。
“听说老何出车祸了?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昨晚不刚办了婚礼嘛,之前就跟他说别这么高调,多大年纪了还老牛吃嫩草,现在无福消受了吧,肯定是日子没找大师看…”
李美玉嘴皮子毒起来也是没谁了,常安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勀蹙眉,他不想听这些废话。
“如果何兆熊这次熬不过,项目后期可能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你怕老何家后继无人吗?之前不听说姓陈的有两把刷子?”
“……”
周勀懒得跟她多说,她屁都不知道,所以直接挂了电话。
常安见他有些暴躁,问:“李阿姨?”
周勀噗地笑出来。
常安:“你又笑什么?”
周勀握拳抵了下唇,“没什么,她比你大多少?”
常安想了下:“十多岁,二十岁不到吧。”
周勀:“那确实可以叫阿姨了。”
常安:“……”
原本阴郁一早上的气氛似乎因为这几句宽松了不少。
常安也懒得寻思他话里的意思,走到沙发边坐下,周勀敛了笑容,快中午了,原本按行程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三亚。
对,之前计划出游,周勀问常安想去哪儿,他提了几个建议,日本,马来西亚或者新加坡,因为毕竟假期有限,再远点的地方他也没时间带她去,可是常安最终选了三亚。
上次三亚之行的经历并不愉快,她想重新去一趟,结果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计划完全被打乱。
周勀看了眼腕表,“下去三点左右还有趟飞三亚的航班,我们现在去机场应该还来得及。”
常安揉了下额头,突然就没了兴致。
“算了,下次吧!”
周勀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是徐南。
他的办事效率倒是快。
“周总,民政局那边查过了,方小姐应该还没跟何董领证。”
周勀哼一声,“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没见到兔子怎么会撒鹰。”
何兆熊大动干戈娶方如珊无非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种,所以许她一场婚礼先把人安抚住,让她乖乖在家给老何家再生个儿子,婚礼他能办,无非就是花点钱,可是一旦领证意义就不同了。
何兆熊已经五十多,方如珊才三十不满,巨大的年龄悬殊他肯定要考虑在里面,万一领证之后自己一命呜呼了,那么方如珊作为配偶就能分走他一半家产,这肯定是何兆熊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老狐狸还是防了一手啊。
“事故调查得怎么样?”
“似乎还没什么进展。”
“肇事司机还没找到?”
“没有任何线索,估计一时半会儿有点难。”
周勀应了声,又顿了顿,“还有件事,想办法帮我弄到昨晚婚礼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资料。”
这边挂了电话,常安还坐沙发上,问:“你要停车场监控做什么?”
周勀叹口气,“我不想你被卷进去。”
常安:“……”
周勀:“还有,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在停车场看到何宾的事。”
常安狠狠抽了一口气,死了个司机,何兆熊还躺在ICU,事情到这一步她也始料未及,只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
“为什么何宾要在方如珊的车上动手脚?就因为方如珊怀孕威胁了他的利益?”
周勀看着沙发上的人,常安不傻,也不算天真,可是他知道她这二十多年人生经历,除却陈灏东这段感情之外她一切都很顺,出生优渥,被家人保护,18岁成年便继承了薛冰的巨额遗产,甚至到这年纪都没出去好好坐班工作过,所以本质上常安就是一个公主,从未见过真正的尔虞我诈,险毒龌龊。
周勀:“你知道如果方如珊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意味着什么吗?”
常安:“嗯?”
周勀:“意味着本该属于何宾的东西会被那孩子夺走一半,哦不,可能一半都不止,毕竟还有一个方如珊,她野心不小,有些手段,现在能靠一个孩子哄着何兆熊娶她,以后自然也能哄着何兆熊写遗嘱……”
常安:“所以当年她没能进周家,就是因为没怀上你的种。”
周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常安晶亮的眼睛眨了一下,周勀磨牙,还能不能好好跟她说话了?
“你过来!”他抬手突然招了下常安。
常安皱眉:“干什么?”
周勀:“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他眼神看着不对劲。
常安也不傻,耸了下肩,“我开玩笑的,你继续!”
还继续个屁,思路都被她打乱了,周勀觉得自己肯定脑子进水了才会在这跟这女人分析何家的事。
既然她不过来,周勀三两步走到沙发前面,俯身压下。
常安猛地往后靠,头仰在沙发靠背上。
“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男女这种事上很随便?”
“啊?”
”啊什么啊,回答我!”
常安想说当然,毕竟之前那么多莺莺燕燕,可是周勀脸色很难看,这男人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这倒没有!”
“那你还问刚才的蠢问题?”
“……”
“还是说你觉得随便什么女人都能替我生孩子?”
常安脑子里一片茫然。
周勀看着她一脸呆滞的模样,最终败下阵来。
算了,这会儿跟她较什么劲。
周勀收拾了一下情绪,撑着沙发站直。
“起来吧,带你出去吃饭!”
常安:“……”
因为何兆熊车祸的事,假期旅游泡汤,不过常安也没闲着,下午去了常望德那里。
刚到的时候家里只有小保姆一个人。
“我爸和瑛姨呢?”
小保姆还在院子里伺候花草,“出去了,说是去医院看一个朋友!”
“朋友?”
“对啊,好像出了车祸,还挺严重的,常伯伯很担心。”
常安猜测应该就是何兆熊,毕竟两人以前在一个部队,现在何兆熊出了车祸,父亲去探望也很正常,只是之前倒从来不知道父亲和他关系这么好。
既然常望德不在,常安也没多留,打车回长河,路上又接到周勀的电话。
“晚上在你爸那里吃饭?”
“没有,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那你直接去老爷子那吧,老爷子想你了,我这边忙完再过去。”
……
周勀跟常安通完电话,还没划掉铃声再度响起。
“喂,周总…”
“说!”
“我刚去过酒店了,监控系统被挂了木马,昨天所有录像资料都丢失了,中午酒店才把系统恢复好,但昨晚七点到十点之间的停车场视频没能恢复得过来。”
“什么意思?”
“就是……文件丢失了!”
周勀听完轻轻磨了下牙槽,很好,对方反应很迅速,手段也挺狠。
那边徐南还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让他去弄监控录像干什么,但他又不敢问。
“周总,您还有什么事吗?”
周勀把思绪收回来,敲了下桌面,“暂时没有了,留意何兆熊那边的情况。”
……
何家别墅,何灵和方如珊快要把屋顶都揭反了。
“臭婊子,扫把星,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你敢扔,你敢扔一样试试!”
“怎么不敢,这是我家,你算什么东西!”
“我跟你爸结婚了,肚子里还怀了何家的种,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妈!”
“放屁,不要脸的东西,滚,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陈灏东进门就看到女人的内衣包包鞋子一样样跟雪花似地从楼上扔下来。
“滚不滚?”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
“行,你他妈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
何灵也是彪悍,上手拽住方如珊的头发就要往楼梯上扔,好在方如珊反应快,一手拽住扶栏,躲过了一尸两命,顿了两秒,发疯似地冲过去抱住何灵的头就往墙上撞。
“你他妈敢动我我弄死你!”
“……”
原本在一楼看戏的保姆一看架势不对劲,纷纷跑上去,小姐太太地嗷嗷叫,可是怎么都分不开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原本都是撒泼耍横的主,这会儿肯定谁都不饶谁。
陈灏东在底下看了一会儿,吼:“都下来,随她们去!”
“陈先生!”保姆转过来求助,“再打下去要闹出人命了!”
“闹出人命也是她俩的事,打吧,使劲打,要觉得不过瘾,你那谁……”陈灏东随手指了个保姆,“去,厨房拿两把刀来,一人给一把,捅起来更过瘾!”
保姆傻愣愣看着陈灏东,这姑爷也是个混子,浑身那痞劲看着就怪吓人。
“陈先生,别开玩笑了,您还是劝劝吧…”
“劝屁!”他现在没这心情和精力。
何灵他知道,性格糙,路子野,现在肯定容不下方如珊,可方如珊不同,她但凡有点脑子现在就应该休战宁人,毕竟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打没了她可真是折得本都回不来了。
陈灏东又抬头扫了眼楼上。
果然,方如珊先松了手,摸了把脸上的头发。
“看在你爸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要再敢动我,我报警告你故意伤人!”
“你…”
“你什么你?别忘了辈分上你要叫我一声妈!”
“我放你娘的屁!”
“还骂人?”
“骂的就是你,狗娘养的东西,还妄想母鸡变凤凰,我告诉你,没门儿……”
各种粗词脏话从楼梯上传上去,但好歹已经不动手了。
陈灏东龇了下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摸了烟,问保姆:“何宾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
“一直没回来过?”
“自从上次您来这边吃过晚饭之后少爷就一直没回来过。”
陈灏东眼色阴了阴,“行,知道了!”起身迈着长腿出去。
原本站楼梯上的何灵突然蹬蹬蹬跑下来,“灏东,你去哪儿?”
他停下,手机刚好响,看了眼号码,是本市座机。
何灵已经走到他身边。
陈灏东把电话接通:“喂……什么?好,我马上赶过去!”他匆匆收了手机。
何灵见他脸色顿变,问:“怎么了?”
陈灏东:“去医院!”
……
常安先到周宅,陪老爷子下了两盘棋。
六点左右周勀才到,难得周世青也在家,父子俩关了门在书房谈事。
半小时之后开饭,气氛不好不坏,只是周歆没在,常安更加自在些。
饭后留了一会儿,周世青回书房办事,其余围在客厅吃水果,聊着聊着自然又扯到了孩子事上。
周勀之前曾夸下海口,年底之前就会有好消息,可是这又几个月过去了,老爷子也心急,直接问:“我曾孙子还没动静吗?”
常安心一紧,架不住老爷子这么直接问,只是以往这种事都是周勀替她搪塞,这次常安自然也习惯性向他求助,只是后者面无表情,从盘子里拿了瓣橙子递给常安。
“你说吧,大概什么时候会有动静!”
常安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眼前都是一双双期盼的目光。
她要如何回答呢?
“小安,该不是你还不想要孩子吧?”刘舒兰似乎看出些端倪。
常安偷偷捏了下手指,“妈,我想再等等,我爸最近身体不好,而且前段时间我腿受伤,用了药,怕影响孩子。”
这个理由很充分,刘舒兰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随之缓和。
老爷子握着拐杖,扫了眼对面的周勀,突然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回房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常安看着老爷子佝偻的背影拄着拐杖消失在走廊,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喘不过气。
回去路上,周勀开车,他一路拉着脸没跟常安说话,常安也懒得吭声。
她心里有愧,但也只是觉得对不起爷爷毕,毕竟老爷子对她很好,也很想要个曾孙子,常安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除此之外她并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选择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决定权应该在她手里。
两人僵了一路。
到家后常安直奔二楼。
“有点累,我先去洗澡了!”
周勀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沙发上,“等一下!”
常安已经上了楼梯,回头,“什么事?”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说什么?”
“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什么?”
“之前不是已经说好要备孕?”
“那是你的决定,我可没答应!”
“你…”周勀气得牙齿痒,努力稳住,“好,你没答应,但是当时你也没拒绝啊!”
没拒绝就是默认,这是周勀的认知。
常安叹口气,“你真的想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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