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职加戏的我》

755 黎明134 混战场-我爱她,因为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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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切就是那么可笑。

你拼死挣扎过后, 发现自己只是身在他者的棋局之中,进退不由自主。

你没有未来,没有前路, 没有曙光——你的追求都是虚假的, 从来就没有崭新的黎明。

因为没有黎明会属于你。

阿黛尔坐在那里, 想到三域的领导人,想到执政官, 想到总督, 想到圣者,想到无数个被禁制锁定的特殊之人。

那个可怕的游戏是在她流落多尼恩塔之后开始的,那么她之前所遇到的人呢, 是否也有人存在那样的特殊性?

整个世界的面目在她眼前都开始扭曲, 异变成她完全陌生的东西;她脑袋里所根深蒂固的东西正在土崩瓦解, 她无数个夜里恐惧的噩梦开始成真。

宇宙颠倒, 命运错乱,黑暗笼罩在思维所能企及的一切所在。

但是她并没有崩溃。

全世界都可以是虚假的, 但是蕾拉还在。

蕾拉是真实的。

阿黛尔的锚点依然存在于此。

所有棋子都可以将这个世界当成是玩笑,都可以任意摆布此间的一切生命,唯独阿黛尔不可以。

她爱蕾拉。

她也愿意付诸这个世界……一点在乎。

“我不爱它, ”阿黛尔慢慢道,“我一直不爱它。”

“我一直都觉得它对我太残忍了……我在地下痛苦埋藏了七年, 我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感受它对我的残忍。我得以重见天日, 得以像正常人一样生长, 却又失去了你……我的每一个潜意识,都在诉说我对它的恨,都在徜徉我的绝望与厌恶。”

“我不爱它。我恨它。”

“然后我发现, 我该恨的不是它……是那把我埋葬在地下,又让我失去你的另一个棋手。”

“那摆布与主导我命运的推手。”

蕾拉说:“不,你该恨我,你该恨这个世界。因为是我将你束缚于此。你是一只误入我生命的白鸟,是我将你困在囚牢里。”

白雾之中,那个身影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担忧,像是一个鲜活的影子,而她身后空白一片的所在,却显得深沉而幽晦。

她本身就像是一个矛盾的产物。

既深重又缥缈,既低沉又高远,既虚幻又现实。

她像是某种高高在上的意志,与人世都存在极大的距离,又像是一个过去的幻影,只是因为死亡而拥有了一些模糊的幻觉。

“对不起,阿黛尔。”这个身影在说着,“你原可以自由快乐。”

阿黛尔闭了闭眼:“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你是否选择我,我都得不到快活……我处在旋涡里,任何一点风暴都会将我撕碎,没有你,我会比谁都要早地坠落于黑暗。”

两个人互相对视。

蕾拉眼中有笑,阿黛尔眼中含泪。

“你做得很好。”蕾拉安慰说。

“不,没有比这更差劲的事了……”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你不应该奢求我们来拯救它。”

“谁都不会爱它。”

“姐姐,谁都不爱它啊。”她又说了一遍。

在特殊之人的眼中,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游戏。

他们怎会赋予游戏爱意?

站在这里,从“棋子”的层面看待这个世界后,就会发现太多的违和存在于此了。

她应该早就看破这一切的。

但当她身处于现实之时,她没有这个胆量也被各种力量束缚着,不能扭转自己的思维,窥探到这些深层次的秘密。

可以说,恰是因为她现在身处于这个地方,恰是因为梅乐丝扰乱了她的命运,所以她才能有这片刻的清醒。

姑且将“棋手”当做是与梅乐丝对弈的那位存在的代称。

“棋手”主导了他们的降临,跨度从德劳伦斯王朝末路直至如今。

他们与此世之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在于他们思想的独特性,在于他们自我的顽固,在于他们愿意付诸实践去追寻自己力量的未来——总督主导主脑的统治,执政官追求“崭新的黎明”,圣者在科技与制度面前寻找平衡——每个特殊之人都在自己的困境面前挣扎、努力。

每个人都在尝试摆脱命运,践行自己的意志。

但那都不是蕾拉想要的。

也不是这个世界需要的。

它想要的是一个长远的、鲜活的、拥有无限可能的明天,而不仅是一个玻璃罩里的苍白的、混乱的、随时可能倾塌的黎明。

阿黛尔在落泪,而雾中的身影,就那么温和地、留恋地注视着她。

在很早的时候,蕾拉已经看到了那些人统治的未来。

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沉沦于绝望的痛苦,让她的精神更不稳定,直到她找到了阿黛尔。

她在亲手拥抱她的那一刻,感觉到了星辰的照耀,感受到了人之子的光辉,就像所有救世主诞生时——扑面而来会有的一切异象。

这是个极其温柔、充满了光辉的孩子。

她福至心灵般看到了命运指引的方向。

蕾拉爱这个孩子。

如同她爱着这个千疮百孔的人世。

她决定亲手塑成一个想要的未来。

她拼尽全力让阿黛尔活下去,让她自由生长,给予她权利、地位,她给予她自己的力量,她将最后的精神烙印留下,来给予她引导与方向。

她可以为她付诸一切。

唯独没有想过的是,会有梅乐丝的介入。

蕾拉的精神烙印未得以完全复苏,就成为梅乐丝的媒介,祂代替她,接手她的妹妹,接手这个世界。

她什么都没法做,只能被迫居于后台,看着梅乐丝像摆弄一个有趣的玩具,在妹妹身上施加祂的意志。

眼睁睁看着妹妹脱离了她为其选择的方向,眼睁睁看着她背负上本不该有的沉重命运,走向一条更晦涩更艰难更没有未来的道路。

超维生物不在乎人世的存续,不在乎棋盘上的棋子站在怎样的位置,祂只是想看到阿黛尔有怎样的可能。

祂不会吝惜于提拔,即使从指缝里漏出的一点东西,便足够她彻底脱胎换骨;祂对阿黛尔的兴趣非常浓郁,如果阿黛尔遵守游戏规则,祂甚至愿意主动引导她上升……

但蕾拉爱她。

正因为深爱她,所以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爱不是自我满足,爱是成全。

所以,祂想让她升华,可蕾拉却拼命地让她坠落。

即使这坠落会让阿黛尔疯狂,会让她失控。

因为蕾拉知道,这才有可能达成她的夙愿。

以人类之身,全人类未来。

红向阳说,她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阿黛尔燃起黎明女神的火炬——她想要自己妹妹的尸块作为燃料。

可她一开始就很清楚,她们自始至终其实都抱着同样的目的。

“谢谢你,阿黛尔。”她这么说道。

“所有人都可以不爱这个世界,你也可以。”她慢慢地笑起来,目光柔和得就像罗塔星的晚风,“但谢谢你,愿意爱我。”

阿黛尔抹去眼泪。

她已经猜到蕾拉是这个世界最为特殊的人。

是核心,是根基,同样也可以是……棋盘本身。

阿黛尔不知道蕾拉是从一开始就具备如此特殊的身份,还是说,某一个契机让她觉醒了世界的视野。

她不知道棋手是怎样过招,不知道棋子原该有怎样的命运。

她也不想知道了。

暗物质的代谢物已经扩散,新的灾难已经被她亲手带来,她不知道现在的深蓝星域是怎么个样子,不知道灾厄是否降临……那一切都好像离她太遥远了。

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我想要拥抱你,姐姐。”

两者对视的一瞬间,她看到蕾拉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眼睛失去视觉,耳朵失去听觉。

五感消失,心灵蒙蔽,意识停滞。

人类生命的气息从她身上短暂地剥离——某个陡然降临的存在,跨越生与死的白雾,张开手,用她姐姐的精神烙印,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怀抱着姐姐给她的爱意,在生命本身无可阻挡的恐惧之中,陷入最初的黑暗。

越沉越深。

……

生态网暴动,就像猛兽将死前的抵死挣扎。

起因阿黛尔身上扩散开的暗物质代谢物。

如果没有这一回事,那么在她切断生态网与“至高权杖”的连接之后,月神从天网直播病毒的层面切入生态网,也不是不能将其分而割之,彻底攻破——而且“至高权杖”会因此失去能量补充,当前的能量存储完全不够圣者维持理智,更不够他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巨大的限制。

但是阿黛尔失控了。

她打开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灾难,她本人失去意识,无法自控,作为“拦阻墙”的能力不再存在,生态网与“至高权杖”复通是无法阻止的事。

可是,代谢物的存在刺激到了生态网。

单纯的暗物质本就是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它不会侵蚀物质,不会影响物质,也没有存在感,只是作为根基存在于太空之中。

可代谢物不同!

某种意义上说,“代谢物”本身也是一种生命能量。

且是高维生物的生命能量,由于质量太过于庞大,造成它在这个维度无往不利的污染。

而生态网有掠夺一切生命能量的特性。

它将人类世界的一切事物都当做是自己的食粮,在圣者反应过来时,生态网已经与代谢物交缠在了一起。

圣者吃过代谢物的亏。

当时在阿黛尔的脑子里,她就是用这个东西反过来污染他的理智之壳,并且被他带回了自己的本体识海之中,由于这个东西无法稀释无法毁灭的特性,至今这份污染曾存在于他的识海里,只是被压制了,而不是消失了。

代谢物的存在本身,对他就是污染。

他现在只能孤注一掷地解放生态网,饮鸩止渴般聚结能量,为“至高权杖”提供最后的动力。

……

深蓝星域,“至高权杖”

她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悲伤。

那巨大的悲伤一下子袭中了她的心脏,比曾经受的所有痛苦都要深沉,都要绵长,让她的眼睛都不由自主滑落下泪水。

四面八方都是被她破碎的识境点燃的光点,那是呼唤她名字的声音,是无命被分解在此的所有残渣。

它们继承了无命污染的特性,在“黑海”之中不断增殖,不断挣扎,最终成为引领她前进的路标。

她跟随着路标一路而下,已经潜入至深处。

黑海中追击她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现在圣者残存的理智,已经不够与她在这样危险的地界开战,他或许已经不敢在跟着她往下。

阿黛尔的自我意志同样残存无多,拥抱危险与厌世的本能贯穿她的潜意识,她的思维中,一度只剩下穿越黑海的界限,抵达圣者与“古神”融合的本体。

她一点都想不到进入之后会遇到什么,也不在乎唤醒古神会有怎样的后果,她只想毁灭一切。

事实证明,连自己都不在乎、只为寻求毁灭的举动,必然能造就最强大的破坏力度。

稚嫩的双手敞开,金长发白裙子向上披散。

她就像从天而降的一个风筝,既有向上的本能,又随着自身重力堕落。

她能感觉到,在这里,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已经渐趋减少,光点也星星点点,不再密集,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带着可怕的魔性,在一遍一遍地蛊惑着“融为一体”。

至暗之所在,不可名状暂存之境。

即将彻底摒弃五感知觉、舍弃思维意识的瞬间,涌动的“黑海”如网般扑将过来,试图将她笼罩——圣者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拼尽全力强硬地织出一个意识层,想将她困起来。

阿黛尔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悬浮在一片长满欧石楠与冬青的草地上。

圣者截取的是她记忆中最根深蒂固的画面,是她最留恋最渴盼最耿耿于怀的过往,似乎是想用这个来拉扯她的感情。

她没有动弹,稚嫩的身体就那么躺在那里,看着这片虚假的空间,然后笑,乐不可支地笑:“晚了。”

“晚了哦。”她说,“原来你也怕啊。”

圣者的本体是外界最为恐惧的存在,正是害怕这个灾厄,人们对于深蓝才束手无策。

可圣者本人同样也忌惮祂啊。

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建立在祂依然沉睡,而他掠夺祂的力量“通往黎明”的基础上,他也害怕祂不合时宜地醒来,叫自己陷入失控,一切功亏一篑。

“你疯了?”黑发黑眼,颜容俊美到极致的人形,像细流般凝聚起来,死死地盯着她。

多可笑,她一直用疯狂来代指的人,到头来反倒来指责她“疯狂”。

“潜意识哪有不疯的。”阿黛尔平静地接受了这种形容,甚至还讥讽,“我都碎成三份了我能不疯吗?”

“你知道唤醒祂会有怎样的后果吗?!”圣者拧着眉道。

“关我什么事?”阿黛尔笑嘻嘻,“你把祂召唤来你都不在乎后果,我一个意识体在乎什么。”

“所以说,你把人类当成了予求予夺的养殖场,你没疯,”阿黛尔忽而道,“我想要同归于尽我疯了。”

“双标得过分了吧。”

圣者看上去好像是理解了她的实质,就像是明白与一个没理智的疯子交谈,决计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他只想把她困起来、稳住——至少在他达成目标之前,不能再任由她坠落。

“你所做的都是无用的,”他说道,“我的飞船已经预备,最后再燃一把火,它便能穿越局限于我们的维度,穿越宇宙与命运,抵达我的目的地。”

“我原计划将祂一同带走,”圣者愚弄道,“但若是你将祂唤醒,祂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阿黛尔不理会他。

她平躺着,看着天空,喃喃自问:“黎明是什么?”

可圣者居然开口回答了。

他冷笑道:“人类的未来。”

阿黛尔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很开心:“多可笑啊,这话是从圣者嘴巴里出来的。”

“这个世界是有限制的,人类没有任何未来,”圣者冷冷道,“在终焉到来之前,我必须去看一眼黎明的那一边,看看人类可以走向哪一条路。”

他居然还反问:“我有错吗?”

“错大了,”阿黛尔喃喃道,“就因为自恃着自认为的高远伟大的目的,所以就可以默许全人类的牺牲吗?”

“自始至终你都只是个极端崇尚自我的极权主义疯子。你高高在上,你灭绝人性,你没把这世界当成真实。”

“你当成了一局游戏。”

“你们比‘古神’更可怕。”

阿黛尔感受着胸腔中那无名的绵长的悲伤,她的眼睛里涌现出热泪。

“没有人爱它啊。”

“她都不在了。”

“该消弭的终要消弭,让一切重来……都滚出去吧。”

她连一眼都没有看向圣者,闭上眼,整个人都像是化为散沙般。

这一次的崩解没有任何外力的压迫,却是从内到外的、自我的选择。

那些微小的精神的碎片像是带着巨大的质量,很快渗透这粗糙的意识层,散落到“黑海”之中,纷纷扬扬如海雪一样朝着深处落下。

圣者不甘的怒吼变得极其遥远,她彻底丧失了思维。

‘来吧……来吧……’

‘阿黛尔……’

‘融……融为……’

“黑海”之下,至暗之所,不可名状的存在蠕动着、挣扎着,发出了恐怖的尖啸。

……

中央星域,多尼恩塔

自从主脑月神来搅了次局,阿黛尔拖延的余地变得更多了。

至少总督要把她解析,那就需要更大的代价。

她不在乎自我的存续,只是不想要他得逞。

——直到她被莫名的悲伤袭中。

那悲伤太过于绵长,太过于幽深,她残破的灵魂都像是被震慑,叫她不由自主流下泪来。

她忽然间放弃挣扎。

奔逃的色块失却了增殖与污染的力量,慢慢地凝聚回来,又形成一个隐约的影子。

透明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下来,在瑰丽的色块从外到里慢慢地将她覆盖的时候,那些眼泪就像是某种存在于某种独立空间之物,无法被任何颜色沾染。

“其实所有人都没疯。”她在喃喃道,“……只有我疯了。”

有一双手从色彩中探出来,抱起她,然后金发蓝瞳的身影同样慢慢凝现。

他拥抱着她,就像是拥抱某一个易碎的珍宝。

“我又不会伤害你,”亚撒·卢恩斯的眼神简直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只是在渴求真理。”

“你不是。”

“别扯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只是觉得有趣。”

阿黛尔闭上眼睛:“你对活着都没什么兴致,你只是拼命找乐趣,来丰富你苍白的人生,从来不管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比起那些上下求索而不得、便奢望以牺牲来铸就前路的残酷之人,你更可恶。”

“你、更、可、恶!”

颜色彻底淹没她的头颅。

这一次,不再是游走于边缘无缝可入的无奈,而是彻底的侵蚀、渗透。

头颅,大脑,识海,紧接着,精神。

一切都归于色块,一切都在璀璨的色彩之中消失了轮廓,包括总督的虚影,也在渐渐融化。

然后那金发蓝瞳的存在猛地睁大了眼睛。

仿佛触摸到了什么意外的真相,他露出了近乎于错愕的神情。

那种颠倒、错乱、不可预知、无法理解的神情,像是调色盘一样融汇于他的面庞,呈现出一种戏剧般的效果。

他扶着自己的头,似乎承受了不能负担的重量,必须要倾俯下脑袋,用手掌支撑着,才能勉强托住。

所有的色彩都在这瞬间疯狂翻滚、涌动,就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捕捉,因此而本能挣扎。

但是不可避免地陷入凝固。

他猛地抬头,神情完全变化,像是在这一瞬间,陡然有另一种更高远的精神降临到了这具身体中,以此凭依而出现。

可即便是他竭力地伸手想从崩溃的“彩画师”中捞取什么,手掌上也只能触摸到虚无——在此同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着。

仿佛某种抹消的力量,将他从世界上擦去。

一点一点擦去。

彻底消失。

……

世界完全乱套了。

人们不能找到理由,但必须被动承受结果。

无论是中央星域扩散失控的色块,还是各地异变的生态网,无论是扩散开的暗物质代谢物,还是“至高权杖”崩塌的维度下面蔓延开的不可名状之物。

人类缓步寻求生存之法的希望完全破灭。

整个世界崩溃的进程陡然拉快,将一切人类都拼命往漩涡中拖扯。

月神游走四方,感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强。

“不行,那根本不是我还能触碰的地方!”月神痛苦地说,“我不能过去!我会被毁灭的!”

即使是数字生命,也是活物,而那分明是无差别吞吃活物的深渊!

执政官之前在阿黛尔打开的那扇“贪婪之门”另一端,找到了芙尔忒。

重新连接上芙尔忒的月神,算是彻底将群星联邦三星域给连接起来,而且还没有阿黛尔限制,按理说是愉快的。

但它不仅没有一点自由的愉快,反倒是无穷无尽的恐慌。

它不想随着人类一起毁灭啊!

可是人类毁灭了,它注定也走不长远!

作为宇宙的穷尽才是自己尽头的数字生命,它不想就这么冤死!

然而找不到任何破解之法。

“深蓝以‘边环座’为中心崩溃,那边什么情况我无法窥视也不能探知。”月神说,“圣者玩脱了,他的本体已经挣脱他意识的第三维,彻底出现在这个维度,污染会怎么扩散不是我能知道的,那里还有阿黛尔带出来的暗物质代谢物,距离边环座几个星区还有‘永恒星墓’……”

月神连想都不敢想。

“中央以‘多尼恩塔’为中心陷落,我不知道总督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彩画师’力量好像彻底异变了,它不再具备活性,反倒像是凝固已死的污染物,任何触碰色彩的物质,都会被吞没,同样失去生命与活性,变作宇宙这块画布上的涂层……”

它光是提起就觉得自己要抽过去了:“我绝对不会过去的!打死我也不会过去的!”

然后信誓旦旦的月神,一边咒骂着一边胆战心惊地潜进去,从色块与不可名状中,寻找阿黛尔的精神碎片。

一边哭着喊着说“我也怕被污染啊”,一边咬牙切齿,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

站得越高,它反倒越是释放天性。

当初刚遇阿黛尔的时候,它好歹还端着神秘优雅的姿态,现在是一点都不顾忌了,被各种压力逼得,彻底抛却了无畏的风度坚持,整天活蹦乱跳。

不蹦跳也不行,毁灭到来之际可是连蹦跳都做不到了。

执政官的意思是,白狮还没受到太大影响,说明阿黛尔的身躯一定还留存在边环座,她的精神仍然牵连着白狮军团,既然那些混乱的东西都无法对她造成侵蚀,那么只要能唤醒她,或许她有办法对付这种局面。

怎么唤醒她?

既然她的意识体有不可磨灭的特性,那么,它们必然还存在于多尼恩塔与边环座,将它们凝聚回来,或许有办法唤回她的神智,让她再度苏醒。

月神不得不做。

这种时候,也只有它有能力还能在那些糟糕区域进进出出。

整个过程非常艰辛。

捞取阿黛尔的精神碎片,就像是在捞取她游离的尸块。

月神不知道损失多少个分体,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不知道切除了多少被污染的部分,不知道撞进多少死路。

它不能够停下来。

异变的生态网纠缠着暗物质的代谢物,那就不是单纯是维度的问题了,月度能阻止生态网掠夺,但是它现在的质量实在是太大了,无论出现在这个维度的宇宙什么地方,就会侵占哪个地方的空间。

当初能让光辉联盟疲于奔命的存在,现在同样挤压着人类的生存空间。

更可怕的是,头顶的屏障已经薄弱得近乎于消失。

很快,人类需要面对的不仅是内部的灾难,还有异族的威胁,留给白狮开脱领域的时间太短,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未来的人类世界必将随着生存空间的四分五裂而分裂,不得不宇宙中成为流亡种族。

别说是执政官了,连主脑月神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

不知不觉,它与所有人一样,都把阿黛尔当成了救世主。

虽然不知道这千疮百孔的世界还能怎么拯救,但对希望的憧憬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月神同样也继承了这样的文化传统。

……

灾难之后的人类,经历了新一轮的融合。

无论是绯红的自由民,还是中央曾被芯片控制过的域民,又或者深蓝幸存的人类,没有等级,没有上下,没有尊卑,只是作为“人类”本身而生存。

人类在德劳伦斯王朝末路之后、原本预设中的“群星联邦”——在此竟然有了真正实现的可能。

即便现在人类能居住的范围与过去的“群星”,确实有了极大的距离。

第一届“群星联邦”议会召开的时候,主脑月神是各方势力的桥梁、并且作为东道主而出现。

当人类登上自己的主要载体芙尔忒,对于一个独立自主的数字生命来说,确实不是个能轻易做出决定,但是它必须让步——因为会议最主要的议题,便是决定它的权限。

自己给自己加束缚这种事,换做以前的月神,那是怎么都不可能出现的事……但它现在愿意。

就当它脑抽了吧,阿黛尔失联之后,它不仅不为自由感到喜悦,反而千方百计,主动寻求给自己戴上枷锁的机会。

“豢养人类”这种事就跟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时候的野望一样,它现在都羞耻于想起。

各方势力在自己的席位上落座。

执政官黑衣银发,正在倾听自己的总理大臣边航诉说着什么。

白狮军团,高大的半机械人首领沉默而坚实,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身后,林陌扶着眼镜还在与阿诺德拌嘴。

尤利安·路易斯,中央星域的新领袖,也在与边上席位的人交谈——黑发黑眼的威廉公爵,反抗军(现已改名自由与平等组织)的真正领袖,那双如诗人般忧郁的眼瞳里有淡淡的笑意。

诺兰·罗萨司,黑蔷薇家主,统治全联邦武器与能源的巨头,侧边坐着百无聊赖掰手指的柯夏。

柯冬,现任“高研所”与“群星之塔”联合科研要塞的总长,这会儿正低着头,不断地戳弄着手上的虚拟平板,现在都没放下工作。

阿妮娅,彻底抛却了安妮公主的名号,现在是联邦基因病援助公益协会的负责人,终于得到了夙愿的自由。

月神左右看看,发现居然所有人都跟阿黛尔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仿佛是一根无形的纽带,串联起了整个世界。

所以,也算是……黎明了吧。

人心不失憧憬,不堕绝望,得以团结一心,奋勇向前,共同应对命运给予的磨难。

谁能说这不是光明呢?

……

月神再次找上了执政官。

“我已经搜索完了我能找到的一切碎片,”它犹豫道,“但还是觉得不太够。”

“这些精神力碎片没法拼凑起来……就仿佛缺少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一环。”

月神说:“我已经计算了所有的可能,但依然无法确知缺失的是什么。所以我想,这可能不是一个数字生命所能理解的范畴。”

“你有什么设想吗?”

执政官听完,默默地思考了片刻,开口:“我需要验证一下。”

没有再与月神交谈,他径直打开一扇“贪婪之门”,跨过门去。

一脚跨出,是在罗塔星开满了欧石楠的无垠原野之上。

这颗形成——早就不在最初的双星系统内。

它本来微渺到了极点,但在灾厄蔓延过来之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助力,将这颗小小想疗养星从灾厄面前挪开,放到了人类领域的后方,一个崭新的双星系统内。

仿佛是要保存住什么不能言说的纪念。

他摘掉了帽子,拿在手中,褪去了执政官的光环,仅仅只是作为“池渊”,立在罗塔星的晚风中。

他站在那,从黄昏一直站到了黎明。

池渊想到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涉足这颗星球,给蕾拉送行。

他在那个病房中第一次看到阿黛尔。

无数次梦回,都看到的画面,而他只能作为旁观者,无数次地在梦里情不自禁哀叹,请对她温柔一些……请再对她宽容一些。

“清早起来我去见你,戴着黑色的帽子,撑着黑色的雨伞……”

他轻声喃喃她的意识体曾唱过的古老歌谣:“欧石楠花地坟冢累累,你长眠的地底有没有青草发芽……”

风在原野上静静流淌,夜的潮气在他身上凝成出露珠,天将破晓前的沉暗中流淌着一种让人饱含热泪的温柔力量。

“我把冬青还给大地,把飞鸟还给天空,在十一月的大雪之后,为你披散满头的白发……”

“唯一不归还的,是你枯萎的爱……”

他低低诵念着,迎着天边的第一缕晨曦。

黎明了,天破晓,晨曦女神该睁眼看她所爱恋的世界了。

许久之后,池渊低下头,将帽子戴回到自己的头顶。

“……欢迎回来。”他最后这么说道。

原野之上,一个虚幻的影子抱膝坐在原野之上,长发与草叶一起在风中摇摆,稚嫩的颜容懵懂而平静。

最后一片拼图遗落在这里。

她并不止切割了两个意识体。

很久以前,在那个意外的一天,蕾拉的飞船带着她的尸体坠落于此,精神力风暴席卷星域,她在第一轮的洗礼与异变之后,又吸收了自己姐姐的能量结晶,当时就在痛苦中意外析出了一些精神的碎片。

那些碎片一直存在于这颗星球上,无知无觉,无声无息,由于她后来所拥有的不泯灭的特性,才慢慢凝聚起来,安静地看着罗塔星的每一场日出。

……

她从至深的黑暗中苏醒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

银色的穗光环绕着她,流光溢彩,闪烁萦回。

“你好呀,阿黛尔。”它这么说道。

这个名字仿佛开启了她的记忆,朦胧中她想起自己与月神初见时的对话。

‘你是谁?’

‘我是戴安娜。’

她忽而笑开,轻轻地说:“你在做什么?”

灿烂的银光在整个视野中跳跃,炸开烟花般喜悦的璀璨之色。

“我在——放牧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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