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镜头忽然从深蓝战场移开的时候, 人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波的战势正万分揪心,视角转换导致情绪的忽高忽低,反倒让人更加紧张。
全息投影式的镜头非常真实, 身临其境般盯着那片废墟看了许久,人们才后知后觉, 一定有什么人被镜头捕捉了。
目前被标记的能力只有“贪婪之门”与“彩画师”。
除了执政官与中央总督之外,有一个人已经证实了她也能使用这两种能力。
结合之前那两位交谈的信息, 既然白狮新主亲口说了要找那位作交流, 那么动用能力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正是因为她使用了“贪婪之门”,所以直播转向了。
由此可见,直播镜头对两域领导人的关注其实是高于深蓝的。
可是人呢?!
好一会儿,视野中都见不到任何人形,只有逐渐向上移动的画面, 将一片空灵死寂的废墟呈现出来。
如果镜头是根据人的行动在挪移的,说明对准的是……某种看不见的存在?
精神力?
精神力?!
敢情白狮新主的意思,不是现实中与总督会面,而是精神之间的串门??
这都能做到吗!
一时之间, 人们都不知道该惊叹的是精神力居然也能使用“贪婪之门”, 还是该好奇她到底有怎样恐怖的精神力总量,竟然能让精神力在如此远距离通行之后, 还能穿越壁障直达现实。
毕竟一般人的精神力能离开识海的范围有限,恒星级的指挥最远也就只能够到恒星系边缘而已, 而源星与多尼恩塔之间的跨度有多大!
镜头没有转向,说明它能确定自己定位的是生命体……所以都这么久了,她的精神力居然都不带消散的吗?
虽说人们可以理解能力者与能力者之间确实有参差,但总不至于——这么离谱。
怪不得执政官一点都不担心她独自去找自己的死对头,完全想不到这种级别的存在会吃亏啊。
超规格强者的存在, 总给人一种对方与自己压根不是处于同个世界的错觉。
很快,人们的注意力开始转往废墟。
所以这是什么地方呢?
白狮新主不是前来找中央总督的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画面始终都是静默荒凉的,直到淡淡的人形出现于视野。
人们本来还在感慨这无解的直播也有拉垮之处了,但在见到那个轮廓慢慢显现,就像是某个透明的人形正在被逐渐晕染之后,人们忽然意识到,它并不是拉垮,而是在填补漏洞!
这是一场活生生的入侵!
直播所具备的不知名的力量正在污染她,正在同化她,让一团本来被规避的精神力都显现出轮廓!
因脑补而生的凉意还没消退,画面陡然变化。
平地席卷无名之风,将萤火一般的微芒散布得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色块自废墟中渗透,饱和度极高的色彩绚烂到了极点,却又充满着逼人的压迫感——然后染着色块的建筑就在废墟之上冉冉升起。
不,是废墟重新转变成为它原有的模样!
不久前才见过白狮新主模拟“彩画师”的人们马上明白过来,这就是“彩画师”的能力!
她为什么忽然使用它?
可所有色彩都在往画面中心迫近,神乎其技复原的建筑像是囚牢般,正在往中心倾轧!
这种强烈的几乎透过直播都能感应到的逼迫与冲突感,让人觉察到,这能力或许并非源自于她!
还会有谁?
还能有谁?!
是中央总督啊!
他在哪?
见不到对方的身影,铺天盖地全是绚烂到极致的色块。
比起之前在晨星要塞时所见,此刻的色块风暴更加暴虐,更加疯狂,更充斥着浩瀚无际的伟力!
当它们侵占了视野绝大多数角落,最中心隐约的身影也被压力逼迫出了形态。
当那界于虚与实之间的存在抬起头,直播前有多少人屏住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金褐色长发翻飞的间隙,蓝色的眼瞳仿佛水漾的波纹,依然满溢着最冷静最漠然的神色,青金色的肩章反射的,仍是不动声色的自信。
在此时此刻,一切的审美都失却概念。
——唯有惊心动魄。
大部分人都沉浸于美色的震撼无法自拔,少数站在精神力第一梯队的能力者更震撼,这可是完全的人形啊!
不是想象中模糊的精神力团,而是能通过“贪婪之门”、能在面对面的“彩画师”下逃脱的、完整的人形意识体!
双重震撼所带来的刺激更是惊人。
观者的呆滞并不会影响到直播画面中的剑拔弩张,在汹涌的色彩即将淹没她之前,她已经抬手划开空间。
不可名状的波纹让虚空出现裂隙,就像是径直撕开围观者们的心脏。
下一个刹那她抬脚踏入其中。
隙口很快在色块的震荡中消失,梦幻般的建筑物已经现出完整的轮廓。
可是在场既没有白狮新主,也没有中央总督。
镜头却始终没有挪开并转移回深蓝战场。
这说明标记所在之处的冲突仍没停止?
所以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有之前的经验在,人们能模糊感知,或许她所进入的又是直播没办法直接抵达的所在。
意识体所进入的,当然就是精神识海!
人们茫然盯着空无一人的画面痛心疾首,直播还是有点拉垮的啊!
谁的识海你倒是放出来啊!
……
阿黛尔切进识海,那种心惊肉跳的直觉才慢慢消退。
然后她脑中闪过一道念头的灵光。
搞不好她那么紧张,不是因为怕被“彩画师”重建的金穗花宫束缚,而是因为直播!
刚才被捕捉了?
因为直接暴露在“彩画师”的能力之下,所以连带着被卷进了直播画面前?
由于前后的感觉对比很清晰,她猜测,可能之前的意识体状态确实能够规避直播,估计算是规则漏洞,但后来,“彩画师”都怼她脸上了,当然不可能再幸免。
这就跟进入一个传染性极高病毒区是一个道理,她再纯粹也不可能不被污染。
事实如此,跟执政官站一起,全景全视角她都不虚,跟中央总督……不行,能不社死她当然不能死。
思绪瞬息万变,很快产生,又很快湮灭,很快阿黛尔的全部注意都落在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形上。
在她的话语落下没多久,这团光影一般在光亮与晦暗之间模糊不定的人形,就开始慢慢有了轮廓的色彩。
就好像阴影骤然生出血肉!
刹那的画面有种生命奇迹般绚烂,但因为背景仍是混沌的识海,所以难免有诡异之处。
她歪着头眨了眨眼。
亚撒·卢恩斯没有表情的脸正对着她——金色的长发搭配纯蓝色的眼神,天使般的面貌在露出冷漠气质的时候,更有种木偶般的死寂——血肉仿佛透着光,隐约的虚幻感彰显出他这幅模样带着虚假性。
是因为他本身就已经连完整的形体都无法凝聚了吗?
阿黛尔想想刚正面迎击过的“彩画师”,怎么着?
越疯越强大?
不能更叫人困惑。
鉴于对方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注视某种冰冷的死物,也没有一点要交流的意思,还是她又开了口。
‘亚撒·卢恩斯?’
对方的审视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她唤出名字未多久,他也开了口。
‘你好,骗子。’
嗯???
这种语气?!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叫她一瞬出现了应激状态,她警惕地盯着对方,无处不在的危机预感,叫她身上那种无形的刺又有峥嵘的趋势。
眼前的人凉凉笑了笑。
表情与姿态一下子生动起来,仿佛脱离出被烧制定型的模子,而后才有一些过去中央总督的喜怒无常和骨子里的从容不迫。
‘这里看着不太好,是吗?’他慢吞吞环顾四周,笑着问道。
岂止是一点不好!
‘我知道了,’他自问自答着点点头,仿佛听到阿黛尔心中回答似的,‘我会造得更好一点的。’
什么?
‘你喜欢城市还是自然?’他愉悦地问道,‘还是喜欢原始种绿植?\
‘不喜欢金穗花宫的风格吗?仙女堡那种怎么样?’
他慢慢地挪步,视线环顾四周,就仿佛在认真规划这片无涯又荒芜的识海。
无比诡异的行径让阿黛尔心惊,她是真的喊出了声:‘什么?!’
还没搞清楚对方的怪异,忽然就见色彩于混沌之中诞生,自他身后铺展。
阿黛尔愕然,都不知道该震惊这混蛋居然在识海中使用“彩画师”,还是震惊他微笑着说出的话。
‘你是女主人,你决定风格。’
阿黛尔紧张得都没控制住表情:‘你在干什么?!’
‘重建识海。’他轻描淡写道,‘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
色彩凝集成色块,绚烂初初晕染,拆掉自己整个识海的家伙一副打算认真建筑的模样。
‘有话好好说——你动什么能力!!’
‘我很紧张啊。’说着急却又是一副慢悠悠的语调,‘我得抓紧时间啊。’
他居然是笑着补充的:‘你马上要跑了吧。’
极度的危险让阿黛尔的警觉提升到了极点,但比起探究他话语中意思,阿黛尔更崩溃的是他在这里用“彩画师”——什么毛病啊——他到底有什么被人围观的喜好!
扭曲的识海还不至于让她跑,但如果这场面被直播出去她就很难忍。
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管什么卡尼特鲁,管什么深蓝战场,中央总督都疯成这样了,还怎么沟通?!
‘果然要跑啊。’他慨叹道。
泛滥的色块冻结了识海。
主场优势被他玩得明明白白,陡然变换的空间规则让她想要徒手撕裂空间变得很艰难。
‘冷静点。’阿黛尔说。
‘我没有疯。’他说,‘我很努力克制、忍耐、计算、布局……但总要有些奖赏的吧?’
别说一个疯子作出自己没疯的判断到底有没有说服力,他重点强调的“奖赏”就足够叫人悚然。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黛尔一手下垂,一手揣在胸前,五指张开,虚虚按着心口,就仿佛胸痛一样。
她构建意识体的时候,比起头部,更喜爱强化心脏,所以按在这个部位让她更容易调动精神力。
‘留下吧。’他回答道,‘留下白狮之主不可能,但留下一个意识体——应是我该得的奖赏。’
这话简直有石破天惊的效果,完全将她的意识体与本体割裂成不同个体!
但阿黛尔的意外程度却有限。
她甚至心里想,破案了。
所以识海的狼藉,所以金穗花宫的废墟,所以他长时间的无声蛰伏——原来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主意!
当然忍不了。
意识体的直接破灭带来的负面影响有限,要是被囚禁或者桎梏,那恶性作用才是源源不断的。
她冷笑:‘做什么梦呢。’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道霹雳自她手下刺出,仿佛箭光般划过识海,就仿佛裂帛般撕开天际的色彩!
它在转瞬间就散裂出无数树状分叉,就像是识海龟裂一般,雷霆电光隐隐附着其上,带着能够冲破一切的宏伟气势。
指挥不是缺乏攻击手段,而是常规的手段在这种识海中根本没法用。
疯都疯得超凡脱俗的人,已经完全不能用“疯狂”来定义了,然而阿黛尔还是不缺攻击手段。
模拟自尤利安新进化的“电磁力场”天赋,就攻击力而言,在现实世界就强到所向披靡,在精神世界更是有绝妙之用。
树状电流劈开虚空,每一道分叉都是利刃,将色块切得零碎。
阿黛尔根本就没冲着再予交流的目的走,抬手就是完全要将这片识海给破坏掉的架势,她抓着仍在不断疯涨的电流,就像握着一把霹雳的刃,径直刺向了面前的人形。
亚撒脸上露出冷笑,就算是逼近的雷电,也没有叫他露出丝毫惊慌之色。
‘到处都是野男人的痕迹,是吧。’
他任由霹雳而下,竟无躲避。
身形转瞬撕裂,闪烁的色块却又在另一端集合成人形。
‘像个人样吧!’阿黛尔咒骂道。
她横手一击,又将人形打散。
身后,再度凝聚。
‘一个意识体,’他说,‘我就要一个意识体。’
‘对白狮之主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吧。’
与其说他在说服阿黛尔,不如说,他就是在炫耀自己的计划与手段:‘损失的精神力,很快就能补足……损失意识体对你来说,不是常态吗?’
‘你疯别带上我,混蛋!’
色块与雷电之间的碰撞将一切撕扯得更为浑浊。
阿黛尔已经完全顾不上跟他废话,她怕自己也跟着疯!
扭曲的空间规则让“贪婪之门”根本没有成立的机会,那就只有轰开识海一个选择,阿黛尔直接奔着自爆去也要离开这儿的目的。
因为这家伙完全已经不在乎开“彩画师”——她相信他的精神一定已经崩溃,所以才不在乎再一次崩溃。
但是精神都崩溃了,还有那么“清醒”的行动力,这不是更可怕吗!!
她害怕自己被拉到疯子的世界,被疯子同化思维!
然后在雷霆将世界切割时,听到对方的话。
‘留下吧。敌人,囚徒,死敌,仇人……这一切都无所谓。’他有些玩味地念叨着几个字眼,‘我不在乎它们跟所爱并存。’
阿黛尔的大招按在指尖,通身一震。
为了搞到智芯锁的密钥,她另辟蹊径,挖掘了总督某个深层潜意识,以非正常的手段,从意识体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曾对他说过话,现在从中央总督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说你呢,’他说,‘——拜你所赐。’
阿黛尔灵光一闪,愕然道:‘所以你把人格拆解重组了?!’
她难以置信,声音也不可避免地尖锐起来:‘你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构成?’
亚撒·卢恩斯又笑了笑。
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而这个人金发披肩,蓝眼纯粹,浑身上下有种莫名的干净,即使在浑浊的色彩之间都仿佛清流。
‘你好,小姐。’他说,‘你依然如此可爱。’
阿黛尔悚得连手下的武器都掉了。
头皮发麻,汗毛直竖。
下一秒,对危险的极度直觉让她不再保持含蓄,拼了命地把力量释放出去!
有着青年亚撒气质的总督只是看着她轻笑,慢慢挥了挥手:“可能有些粗暴……但我绝对绝对不能给池渊搅局的机会。”
浑浊的色彩仿佛被凝固,在上面升起新的色块。
这色彩更生动,更鲜艳,更充溢活力。
如果这都不是重点还有什么是——双层——双层“彩画集”啊!
无论他是什么构成,那使用天赋的存在都达成了鲜明共识:把她留下。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
深蓝,至高权杖
糟糕,有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她在圣者手上怎么也死不掉的时候……那家伙是不是同样这么恶心?
隔着直播,阿黛尔都觉得头皮发麻。
倒也不是同情,就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联想!
她可以说,总督完全不是在异想天开,因为自己就是那个被“留下”的半独立的意识体!
他想做的事是有这个先例存在的!
虽然分离出她这么个奇怪的玩意儿,但本体不知道这一点啊,她想,本体宁肯自爆。
可是现在的局势,好像自爆都玄乎!
想要吐槽的欲望都快爆炸了。
“怎么回事?”她很快转向这里唯二的智慧生命体,“他是怎么回事?!”
好奇心促使她去找圣者搭话:“他的情况绝对有问题!”
“厉害。”而圣者居然真答了,他的眼中居然有对总督的赞许,“奇妙的创意,‘本我’与‘自我’的叠加态,不融合却又互为支撑……倒也是一种维持理性的方式。”
阿黛尔:“???”
呃,那她怎么办?!
阿黛尔看到识海大爆炸……不,识海,阿黛尔,亚撒,没炸到任何一方。
双重的“彩画集”几乎已经窥到这个世界的本质,它轻易定格流窜的电磁力,曝白汹涌的精神力,短短瞬间,原本混沌的识海就完全变换了模样,就像那个重新还原成金穗花宫的废墟一样。
仿佛它之前的模样只是为了作伪装,用以按计划俘虏目标一样。
好样的,阿黛尔木然地想,她现在可算是分裂成三个了。
到底是谁分裂啊!混蛋!!
执政官分了吗?虽然千万片,但又重新粘好了!
圣者分了吗?虽然本体出意外变作不可名状,但他的理性依然可以借生态网作主导。
中央总督分了吗?虽然有疯,但那所谓的“自我”与“本我”居然能叠加能融。
可是她货真价实被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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