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被单方面切断了联通的渠道。
阿黛尔不明白。
执政官的精神力坐标有, 仿“贪婪之门”的天赋能力有,彼此间精神共通的痕迹还存在,那为什么就是找不见执政官的意识?
“贪婪之门”将他的脑子变成了石头吗?
就像梅乐丝之前在她大脑里做的那样?
还是说他处在某种特殊状态中, 他的精神意志都不受自己控制?
阿黛尔在短暂的坐立不安之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对执政官负有什么责任, 只是对于盟友的安危会关系到彼此的合作与发展,所以必备的关切而已。
她穿戴齐整离开房门没多久,那边的卡尔洛西就接到了消息,直接发了个通讯来询问。
她没作多少解释, 只是让他帮忙统计防线附近星域出现的“门影”。
过去的执政官从未亲自涉足白狮阵地,所以整条防线区域都没有“门影”出现,想要见到它只能出防线。
接到她要出门的指示, 阿诺德再有疑虑也立马点齐近卫队的配置, 阿黛尔还没登上青鸟舰,就看到红发的身影混在她的近卫队里,顿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你不是要走吗?”
尤利安:“……你猜我为什么没走?”
前脚刚跟她告别,后脚她就要出门,连自己本身的糟糕状态都不顾及的事由——就算他已经准备好要回凯撒防线, 他也要搞清楚她到底要去做什么!
“你又要逞什么强?”
事实上,青鸟们看到她身后这带一整个医疗急救组的配置, 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只是不敢像尤利安这样当面说出来而已。
阿黛尔当没听见。
不是说一定要冒险,带上医疗组只是听从卡尔洛西的建议未雨绸缪而已。
她很快就抵达了距离晨星要塞最近的一处“门影”。
在确认执政官失联的事实后,她就猜测——他会不会在门后?
一般来说,“贪婪之门”的通道并不会具现化, 进口与出口之间并没有什么距离感。
但她当初违背规则,硬要带上坚白,超过生命限度的“贪婪之门”暴动, 她是真正见过门后世界的。
通道中的空间碎片与乱流已经是不可名状的恐怖了,她当时停留的时间还很短,并没有深入窥探。
门后究竟有什么,大概也就只有池渊与红向阳这两个“门主”清楚了。
阿黛尔站在门影前观摩。
红色能量凝聚在那,就像是火焰织缠,形成类似于门框的形状。
视野能够触及到它,但是却无法碰到实体,它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投影。
尤利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儿,走了个来回,身体能完全穿过门影,就像穿过空气。
他回过头来,却看到阿黛尔伸手放在门影上。
他扬眉:“你能摸到实体?”
阿黛尔跟执政官的关系也很不清不楚,之前她就能使用类似“贪婪之门”的能力,如果说她知道这些门影的成因倒也能说得过去。
“不能。”她的手同样穿了过去。
这是个偏僻星球的荒野上的门影,并不开在城市中,附近也没有基础人类设施,所以虽然它被发现了,却没有什么人围观,青鸟清场很顺利。
也不知道执政官为什么曾在这里停留。
此刻所有人都看着她。
阿黛尔研究了一会儿,忽然挥手示意下属们后撤:“至少三十公尺。”
青鸟们令行禁止,只有尤利安站着没动。
“你要做什么?”
“我试试能否打开这一个端口的门,进去看看。”
她转头瞥见尤利安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不解释清楚这家伙绝对不肯罢休。
“这些门影彼此相连,都可以看作‘贪婪之门’的一部分,它现在不属于真实界,只是一种精神投影。”阿黛尔说,“我模拟执政官精神力,看不看能不能触碰到门后面的空间。”
停顿了一下又道:“你也离远点。”
尤利安讥讽道:“所以头不痛了?”
阿黛尔语气平和:“能忍。”
疼痛并不代表阿黛尔的精神力废了。
她的能力依然强大,只是内核重新发域大概在改变形态、扩展识海,所以将一个觉醒的过程无限拉长了——随之而来的“生长痛”也一直贯穿其间。
疼痛只是影响了人体的主观能动性,但其实并没有干扰到本身的能力。
没什么重要的事,她更愿意像个废物一样瘫着;但有必须要她去做的事,也不是不能忍。
互相对视一眼,红发青年慢慢后退。
他确实没法派上什么作用,只能旁观。
阿黛尔再次抬起手,又一次去触碰门影。
在旁观者的视线之中,只见那虚幻的红色能量陡然流转,就像是火焰暴燃,只刹那便绵延到她身上。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红光将她淹没。
尤利安修长的手指死死攒住了腰间的刀柄,到底还是没动。
……
阿黛尔睁开眼。
感觉好像被打了计闷棍似的,晕晕乎乎,颠倒旋转。
这跟内核的疼痛完全是不同种类——所以这会儿她的感知里连痛觉都是分层的。
她很确定自己应该还站在原地没动,所以进来的只有她的意识?
缠绕在身上的红色能量团正在一片片流失,仿佛这已经变成隔绝她与外界的防护罩,而周围那些虚灰的乱流正在逐渐削减它。
没有坐标,没有目的地,所以她所看到的不是已经开好的通道,而是门后真实的模样。
看一眼她就直接闭上眼了。
整个世界都是被切割的,不知道是一个空间被切割成千万片,还是说千万个破碎的空间随意组合在一起,那些破碎的边缘就像是透明水晶的棱,纵横交错,混乱的几何图形拼凑而成的世界,就此延伸向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现在那些恐怖的线条,正在使劲往她的意识里钻,像是也想将她割裂拆分。
大概是因为她的认知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切,所以控制不住生出惧惮。
有通道跟没通道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真的有人能在这种地方生存吗?
执政官真的会在门后吗?
要不要试着找找看?
阿黛尔刚这么想,就听到脑袋里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不是她自己生成的。
‘不要动。’
阿黛尔愣了愣,很快就拧起眉头:“红向阳?”
‘是我。’脑海里又冒出念头,‘你现在正在交界线上,不要前进,立刻后退。‘
什么交界线?
阿黛尔顾不上思考红向阳是怎么说话的,大概就跟之前的梦境一样,在一些潜意识、精神体的领域,他能稍微钻出梅乐丝禁制的界限,与她取得一定的交流。
“什么意思?”
那不属于她的念头凭空产生,像被什么追赶一样,挺急切的,还有微妙的异物感。
‘已经可以了,无需再冒险,谢谢,我只想让你给他一个回来的坐标而已。’
阿黛尔有瞬间的茫然。
思维在各方面的压迫下反而转得更为迅捷。
她忘了对执政官转告红向阳的话——执政官无故失踪——她来找人,尝试进入门影,红向阳感谢她提供坐标。
阿黛尔毛骨悚然。
所以,执政官,真的在门后?!
还不是她所处的这个什么“边界线”,而是真切地立足于那片几何破碎的空间乱流中?
所以其实无论她是否转告话,他都会陷入困境?
而她只要进到这里,就已经算是给予了帮助?
那么“向死而生”指的又是什么?!
或者说,执政官现在真的还是“活着”的状态?
阿黛尔没有非要在这种险境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红向阳都不得不冒出来警告她不要向前,说明门后真的很危险,能不冒险她自然不会主动找死,立刻模拟精神力开门出去。
她走得干脆利落,走得义无反顾。
连原本想要开口劝阻让她快走的某人都噎了一下。
随着她的消失,残留的红色能量团很快被消磨殆尽,一切再度被破碎的空间切割占据。
在那无穷的虚无之中,空间的切面纵横交错,组合成多维世界般的表征。
每一个切面都像是镜子一样,而在那透明又幽深的镜面底下,沉淀着同一个闭目的身影。
那银色的长发被千万个角度折射出千万种模样,他也像是被千万个切面复制出千万个道影。
倘若阿黛尔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跳出声——因为这与红向阳曾在她脑子里造出的空间迷宫太像了!
红向阳当初为了来见她,不得不创造出多维迷宫困住她识海的“原住客”,而现在,比那个迷宫更庞大更复杂无数倍的东西正笼罩着门后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在控制不住沉寂,就像是在往某种深渊里滑落一样,但阿黛尔停留过的地方,仍存留着一抹淡淡的红光。
它在无声无息地闪烁。
仿佛一种沉默的召唤。
而在某个意识层中,有着黄昏色眼瞳的少年正在上蹿下跳,逃避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矢”。
那些“箭矢”像光一样无孔不入,一旦刺中他,就会让他身上冒出一缕淡烟——这也意味着构成他的那份意志烙印,被强行消融去了一部分。
‘我没让她进去!’
他一边逃,一边努力找机会反驳:‘我也没坑她!’
‘她是新的锚!她不走这一步,小渊永远找不到回来的路!!’
红向阳大声抱怨:‘我知道你爱她,但我也爱我的兄弟啊!’
……
阿黛尔不知道门后的真实,也不知道自己识海中爆发的又一场冲突,回到现实,她就发现红向阳又不见了。
这家伙跟执政官一样神出鬼没。
搞不明白什么情况。
但她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其它似乎不是她应该参与的事。
潜意识觉得红向阳是不是算计了她什么,但是“锚”什么的,莫名其妙,不痛不痒,似乎也没对她有什么影响,既然如此,她也不会闲着没事找麻烦。
身体状态还好,头痛也没有增频,应该不到医疗组施展能力的地步。
在红色能量消散、露出她身影的第一时间,尤利安一个箭步冲上来。
“没事?”
阿黛尔本能地摇头。
“门影变了,”尤利安说,“所有的门影都变了!”
她猛地抬头。
发现构成门影的红色能量褪色了!
现在正处在红白之间。
如果说早前是燃烧的火焰——现在更有种银沙般的流动感。
水一般的波纹。
阿黛尔忽然就有一种明悟。
“应该是……好消息。”
如果说红色的是红向阳的“门”,是他的能力,那么当这些能量转换成银色,是否就代表这个天赋完全归执政官所有,代表他彻底掌控了“贪婪之门”的能力?
看来红向阳那点意志烙印也不是纯粹搞精神污染的,他依然对执政官抱有更深的期望?
阿黛尔的潜意识对于执政官有信心,再看向门影的时候就从容得多了。
“没事了,不用管了。”
阿黛尔给边航去了讯息,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并提醒他时刻做好门影有恐恶化的准备。
她并没有对此报有纯粹的乐观,她一直认为黎明前的黑暗最深,执政官想彻底掌控“贪婪之门”,都要向死而生了,这个过程中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没人会傻乎乎地认为一切都会向好的方面发展。
她回归白狮驻地,尤利安按照自己的计划回归凯撒军团,此后,阵线没出什么大问题,异族在接连的打击之后,再次陷入疲于解决暗物质代谢物的麻烦中,暂时顾不上重整旗鼓与白狮厮杀。
阿黛尔心安理得地躺回去。
稳坐阵线,吃瓜。
两域首脑几乎在同一时间出了问题,就跟受诅咒似的。
恰逢正在对深蓝星域用兵的当下,域内局势忽然急转欲下,这就给混乱埋下伏笔。
绯红星域这边,情况并没有一下子变得很恶劣。
执政官失踪的消息没有藏住多久,甚至为了社会的稳定,总理大臣亲自出面叙述了因由。
民众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就安稳下来,毕竟绯红星域的制度放在那里,社会的氛围一向是有约束的自由——而且官方的说法又不是执政官暴毙,再加上对于门影的猜测与探究在前,倒也没有引起太激烈的声音。
最高议会与军部彼此牵制,中政部门统筹全局,即使执政官暂时离开,政令的通过与实施会遭遇不同利益群体的扯皮与卡壳,但也没有怎么影响民众生活。
当然,就像是阿黛尔猜测的那样。
门的力量在失控——完全无法预料到是哪一处门影会出变故,一旦门影挣脱出虚幻、进入现实,破碎空间的力量就开始渗透而出。
它割裂天空与地表,切割物理规则,破坏行星的自然秩序,成为星蚀那种级别的自然灾难。
星蚀波及的范围广泛,破坏性更不可逆,但毕竟发生几率小——而这种被称为“门灾”的东西,比星蚀发生的几率可是要高多了!
毕竟,整个绯红星域可是有成千上万的门影。
像是源星这种地点,就有不限于数万个门影!
为了规避灾难,整个星域都在经历大规模变迁。
曾经把“贪婪之门”当作日常交通工具的执政官,绝想不到有一天酝酿出这种灾难。
但至少绯红星域有权威且高效的统治阶级,应急救灾部门反应及时,目前来讲并没有造成太惨重的伤亡。
相较于绯红星域给出的优秀答卷,中央星域就要糟糕得多了。
之前多尼恩塔数位大人物陷入“迷失”,已经造成大规模恐慌与多领域动荡,中央总督的陷落,就意味着政治中心的彻底瘫痪。
主脑月神也算是力挽狂澜了,但最高权限毕竟在总督手里,而中央星域的社会矛盾比绯红要多得多,也要大得多,很多事件并不在主脑处理的范围之内。
它是永远做不到像总督那样一杆子打死,直接扼杀混乱的苗头,也没法不由分说就搞屠杀,将整个事件牵涉的人员全部处理掉。
总督比无情的智脑还要冷漠,比最不讲规则的暴徒还要疯狂。
恰是这样恐怖的存在,才能让整个中央星域维系一定的秩序。
他一消失,秩序摇摇欲坠。
随着他出问题的时间拉长,至少老贵族那一阶层,月神是彻底摁不住了。
本来贵族们是想确保总督死亡的,但是金穗花宫一塌,黄昏部队与枢密处内卫就跟疯了似的,见谁咬谁。
军队无法调动,这一脉咬死自己的利益,但并不对局势发表多少见解,再加上军部的视野还在深蓝,没时间精力来理会域内的麻烦。
贵族们只能转头,先从侵占政治权利开始。
而特权阶级舞到政治平台上,直接导致了反抗军的暴动。
月神是算到“总督清醒,一网打尽”这种可能的,废话,那种逆天级别的存在,等闲就不可能死亡,月神还怕他把人格拆碎后,“自我”与“本我”融合,重组成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连它一个智脑都觉得总督跟奇迹划勾,怎么会有人认为他能被代替,能轻易杀死?
但是社会矛盾激化、社会动荡,这压根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处理的事!
安妮公主算是贵族派的领头人了,威廉更是反抗军的幕后首领,但事态已经到她们都无法控制的地步,月神也只能望洋兴叹。
于是,在这样的混乱中,人类度过了纷纷扰扰的群星历24年。
然后在群星历25年,继续因为内斗而纷纷扰扰。
难以置信,阿黛尔的头痛症状持续了大半年,才从急性期渐渐好转。
这种“生长痛”估计也没几个人可以承受。
当然,她有理由躺平,卡尔洛西明显不会。
他关注任何或会影响到白狮存亡的事件。
当然比起中央与绯红的政治问题,他更在意深蓝战场。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除非那两位明确死了,否则天就塌不下来。”
他并不对两域局势报以悲观,反倒是深蓝星域,让他本能感到忌惮,甚至是恐惧。
卡尔洛西跟林陌私下讨论时说:“我害怕,这个试验场孕育的不是什么‘古神’,它献祭的对象——会是‘圣者’自己。”
“古神”降临,必然受到人类世界规则的束缚,就算是灾厄也有一定的限制;但如果圣者变成“古神”,那就是突破人类的规则的存在,他能造成的毁灭性是完全无法估摸的。
林陌早前就跟边航交换过很多猜测,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缺乏事实佐证。
再多的不安也总要等到联军沿着生态网攀升,直到彻底掀开笼罩深蓝的迷雾为止。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
执政官是在某一天忽然出现的。
当时两境战场上的冲突渐趋激烈,白狮怀疑人类世界的混乱已经为异种所知,这几波的试探后面大概率会跟着大动作。
就是不知道“万族议会”被搞翻了一个无命之后,还会顶上什么麻烦人物,毕竟是辉煌大联盟最主要的一派势力之一,不可能永远沉寂在后方。
阿黛尔没在前线,但也开始慢慢收拢所有的战报。
作为随时要上任的战场最高指挥官,她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永远有干不完的活。
她躺平的时候,有卡尔洛西接手她不能更放心,但她既然能动弹,也不会将属于自己的职责再丢到别人肩上。
再说,倘若辉煌联盟真的大规模进犯,她肯定得上阵。
蕾拉的“鼓舞”放在战场上,妥妥的神级天赋。
就是在这种档口,执政官的身影突兀地出现。
阿黛尔接到消息的时候很惊讶。
当即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离开办公室,跑到要塞西部堡垒的瞭望台上。
这一处瞭望台并不偏僻,视野也良好,只是因为高度有限并不作战防使用,也就配备了几个固定的机械眼。
在她收到的报告里,执政官就出现在这里。
机械眼拍摄下的人影十分清晰,银色长发如瀑,穿着黑色的制服,戴着同色的帽子,依然是他惯常的装扮,梦幻般的俊美冷肃。
他站在那,平静地俯瞰了沃克兰姆片刻,然后看向其中一个机械眼的方向,按着帽子微微点头,似乎在示意。
随即身影就消失。
并不是慢慢消失的,而像是空间的剪影,瞬间掉帧般,陡然就失却了踪迹。
阿黛尔都不能判断,这到底是幻觉,还是某种虚影。
瞭望台的卫兵在定期查探监控视频的工作中,发现了这一截异样,立刻上报,转到卡尔洛西手上第一时间,甚至不待确定真实性就发给了阿黛尔。
她现在站在视频里的同样一个位置,皱着眉头查看。
触摸不到任何残余的能量。
非要形容的,那只能说,空间切割出通道并且合拢的过程,实在是太干脆利落了。
比之前的“贪婪之门”还要干净得多。
哇哦,如果真是执政官本人的话,那就真的厉害了。
完整版本的“贪婪之门”能够抵达这个世界任何的角落,之前失去猩红之种,执政官能抵达的范围在一定程度上受限,现在他能来从未涉足过的晨星要塞……无论如何,一定是变强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出现?
纳闷的阿黛尔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原来他是在找定位。
因为她做梦遇到了。
她梦到镜面迷宫,之前红向阳在她意识层造过的思维空间般的画面,本来以为是红向阳又溜出来找她了,可以她朦胧间窥到的——那些颠倒错回镜面中沉淀的,分明是银发者的形象。
那是执政官!!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想要看得更清楚,但每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就算是靠得再近的镜面都无法被她触摸。
醒来她更奇怪了。
本来她认为是与他在同一个地方站立过,空间的重合达成了某种条件,才取得了某种精神层面的共通。
但梦到的次数多了。
每次都只是影影绰绰的画面,她就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
如果“贪婪之门”所开的通道都会因能力的失控,而留下倒影的话,那么她的脑子里……
想想,他在她脑子里开过多少次门啊!
也就是说,她脑子里其实也有许多“门影”?!
嗯……
明明是很糟糕的事,意外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威胁。
就好像知道它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可怕后果一样。
这也太唯心了吧?
偏偏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由于梦见的次数变多,很快她也就不太在意这回事了。
照样睡觉,照样休息,跟梦里镜面中的人打招呼,继续昏天黑地忙碌工作。
然后执政官第二次在现实中出现,就是在她的休息室。
当银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一角,她的场阈竟然没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异物,要在医疗系统的警报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常驻的房间都有医疗组专门设置的系统,各种数据直接联到她的通讯器上,如果系统检测到的呼吸、心跳、精神力等数值超限,会在第一时间传达给她,此刻就是这种状况。
当时阿黛尔正半瘫在座椅上看文件,毫无形象可言,整个房间都是虚拟屏荧绿色的数据与图示,她倏然直起身的时候,手指按在虚拟屏上,差点将错误指令输入。
“池渊!”她惊得脑瓜子都有些嗡嗡作响,“你出来了?”
一时间她都开始怀疑,这是现实,还是说她不知不觉睡着了,正在做梦?
执政官长身玉立,依然是银发黑衣,整个人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那段视频中,他为什么看上去虚假了,因为就算现在他真切地站在她面前,也像是她自己的幻觉。
对方慢慢地摘下帽子,对她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
连声音都空灵得像是隔了无尽的时空。
阿黛尔已经大跨步窜到了他的面前,就像是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但就距离一臂之遥的时候,她反而停下来,不靠近也不触碰,而且带着某种顾虑地皱眉:“你是真实的……还是某种拟态?”
执政官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人是真的,衣服是拟态。”
阿黛尔眼皮跳了跳,想想从门后那种充满空间碎片的地方逃出来,人没被切割得乱七八糟已经很好了,衣服能保留住才不可思议……执政官这样重洁癖的强迫症患者,给自己拟态一身惯常齐整着装也可以理解。
但说是精神力拟态,估计也已经拟化得非常细致,她觉得就算自己上手碰一碰,那触感都与真实无甚两样。
只是执政官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这种问题,确实有些奇怪。
“真好啊。”片刻的好笑之后,那双天蓝色的瞳仁正对着他,依然传递着某种干净的愉悦,“你真的从‘门后’回来了。”
执政官停顿片刻,将帽子放在身前,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
“因为我的‘锚’在这儿。”
他说:“就算被切割成千万片,亿万片,你在这儿,我就能重组,就能重新找到回来的路。”
阿黛尔睁着眼睛,好一度说不出话来:“……哦。”
切割成千万片、亿万片?
这么惨的吗?
她好像意识到之前他出现在瞭望台上、后来又反反复复被她梦见的原因了。
他在定位她,寻找她?
银发的执政官又将帽子戴了回去,说道:“谢谢。抱歉。”
他并不对“锚”这个概念作出什么解释,就像是默认她是知道的一般,他说:“我正在尝试收回那些倒影……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如果我不慎迷失了,就会转回这个锚点。”
“如果再次见到我,请不要惊讶。”
“我不会作出任何干涉,只是停留一会儿,寻找下一个坐标,然后很快就会离开。”
他说完许久没有动静,就像是在等待什么许可一样。
反复梦见的原因……他首先清除的是她脑子里的门影?
阿黛尔不想把自己看得太高、太重要,所以姑且认为是他要先清理干净“锚点”周围的门影,就像是保证安全区的稳定。
她慢慢点头:“可以,我允许。”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谢谢。”
两个人对视,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然后执政官那张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终于露出微微的笑意:“很高兴再见到你,阿黛尔。”
她回道:“我也……是。”
她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形陡然消失。
没有任何征兆。
茫然地补完话语最末的音,阿黛尔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慢吞吞打开终端,找到边航的通讯码,发信息。
好消息,得知会。
既然执政官确认没事,整个绯红星域上下的政策都需要适时变更。
其实她觉得,执政官连这种险境都迈过去了,中央总督那边肯定也没多大问题。
这会儿中央星域的混乱,没准又是他在钓鱼。
反正她是不相信,自己就是去搞个智芯环密钥的事,就能把总督彻底给搞废,再说他本来就很不正常了,肯定能跟自己的疯狂和平共处。
她很少关注那边的局势,主要毕竟隔着星域,天网都不通,只是偶尔在与柯冬交流的时候,接收过一些额外讯息。
听过就算,她并不放在心上。
在两境战场上的异族张开獠牙、战争激烈且频繁之后,她更是极少有空暇在意别的一切。
当然,在深蓝战场上的巨大变故被揭露之后,即使她这个仿佛置身事外的人,都在第一时间保持密切关注。
太吓人了!
……
晨星要塞沃克兰姆的新星礼堂很少被启用,蕾拉是个独-裁式的暴君,永远只有她下达命令的份,没有需要和人商议的余地,礼堂中那些最高会议规格的功能,从来没被启用过。
大概只有超级大战的誓师与大规模论功封赏的典礼之时,要塞会从中打开,新星礼堂会由堡垒内部层层上升,一直升到要塞顶端,白狮之主会在那里,面向全军团主持典礼。
这是白狮军团最盛大的场面之一。
宏伟、浩瀚,气势磅礴、热血沸腾,半机械人的军团演武,是与常态化人类军团完全不同的风格。
源星官媒曾经受邀来观摩过一次,拍摄的视频后来常驻军部介绍首页,至今都还在吸引被震撼被鼓舞的青年投军。
阿黛尔继任白狮的时候,其实是使用过一次新星礼堂的,但在那以后,也没需要费事的时机。
一般的事,阿黛尔跟卡尔洛西的办公室里就足够解决了,哪里需要在礼堂中群策群议。
但这一次,礼堂没有升降,只是打开了大门,穹顶闪耀,阿黛尔与卡尔洛西打首,上上下下的军长、团长、参谋长,里里外外的部门负责人,凡是白狮军团内部具备高级决策权限的人,全都围坐在高台周围,就算没法亲自到场的人,也对接了实时投影。
集体虎视眈眈着中央开启的巨幕全息投影。
阿黛尔没有作任何开场白,随意挥手示意,于是这段从总理大臣边航手上传来、辑录自界法部队“炽天使号”第一视角深探深蓝核心的视频,直接开始放映。
“圣者”所在的星域的主星——“至高权杖”的面纱,就这么在众人眼前一点点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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