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接触那污染之力, 阿黛尔就大为震惊。

刚刚才顺服下来的精神力霎时暴动，激烈的精神洪流疯狂地想要碾碎那朵浪花，叫她身上连接的监测装置疯狂响起警报。

受到惊吓的医护人员就差连滚带爬跑出来, 把她塞进抢救室……别说是医疗团队觉得她这种无缘无故忽然爆发的异动很奇怪，拿着各种数据分析却百思不得其解, 就连阿诺德、林陌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阿诺德很快赶到，站在探查窗口往里看, 神情沉重，虽未言语, 但心中已经十分忧虑了。

林陌道：“你别看我，这问题我又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阿诺德沉默片刻：“罗塔星疗养所里那些记录是你销毁的, 医疗队也是你根据实际情况邀请组建的……你觉得呢？”

林陌平静道：“重要的不是医疗水平, 重要的是蕾拉。长久以来, 维持着她稳定与健康的，正是她的姐姐。”

要种好这朵花, 已经倾尽蕾拉的全力，蕾拉一死, 时不时的状况算什么呀, 没死都是奇迹了。

林陌微微挑眉, 语气平和却隐约透着讽刺：“你们不是对她有绝对的信心吗？”

阿诺德倒没生气，或者说他连生气都有些惫懒：“可还是会心疼呀。”

林陌不说话了，他也透过窗口看, 密密麻麻的仪器线路就差将人全部包裹, 身穿白色衣物的身形单薄得像是要被那些线路压垮，就像一只被捆绑的白蝴蝶，奄奄一息。

他想着，就是因为这样畸态的意识海, 这样脆弱的身体，所以其内束缚的精神才会是那般疯狂可怕吗？

等到阿黛尔面无人色地在抢救室走了一遭，并接受阿诺德巨细无比的慰问、林陌阴恻恻的揣测旁观，总算得以脱身出来后，她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玩意儿，会激起她内核本身的敌视，所以果然是外来的异物？

是之前的交手中被无命所污染的？

她回忆了一下，精神力暴动时的感触，隐约觉得自己确实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莫非透过这团力量，还真会与无命有所牵扯？

说起精神力天赋，其实这是种通用概念。

一切智慧生物都有可能觉醒并形成精神内核，人类是这样，异族也是如此。

只能说，外在的进化是各方面的，但是关于内在的力量形式，有且只有精神力。

无命的天赋如果要定名的话确实是“强制”，却并非直接操控精神，而是通过“污染”这种方式达成控制，这种“强制”并没有人类天赋那么花里胡哨的特性，呈现形式也就显得无比简单——你的精神被我污染，成为我的附属，那我就可以取代你的意志，控制你的一切。

现在，属于阿黛尔的意识海中，那么一朵浪花，就属于这种奇特的污染力量。

她也不知道它是从何而来，总不外乎之前的战斗接触时沾染；解析也好，抹除也罢，阿黛尔再度压下沉重的负荷，能够自主控制精神力的第一时间，就是又一次探究这个突兀之物，但要小心得多，谨慎得多。

这团力量极小，其本质却相当危险！

人类的精神内核可以说对这种东西几乎没有抵抗力，就像是一滴浓缩墨能够染黑杯中之水般，墨与水本身就有同源之处，所以污染析入精神力甚至不会受到什么抵挡！

阿黛尔同调过整个青鸟部队，她知道普通能力者的精神有多少漏洞，虽然他们本就对她放开意识海、没有防备，但这毕竟是青鸟的成员，他们本身就拥有铁一般的战斗意志！

简而言之，在无命的眼中，或许很多人族的意识海在他看来就跟透明没什么两样，由此无命能轻易控制那几个暴风眼的舰队也毫不稀奇了。

而这团污染在阿黛尔脑子里没有扩散的主因，在于它现在身处于一片海洋之中。

阿黛尔的精神总量十分恐怖，各方面因素造就了她的特殊性，在她的内核之中，这团污染力量渺小如沙砾，就算想要渗透，都没法扩散，海量的精神力将这份异物挤压在一起，试图将它完全碾碎——却怎么也无法碾碎！

外力与内力自然形成一种平衡，两者维系僵持状态，前提是她不调动精神力主试探，阿黛尔在外部观察了许久，才猛然发现规律，这玩意儿好像并不是外来物，而是她自己的精神所产生的！

她的精神竟然在生成这种特性，或者说它本就是她精神的一部分，所以就算是庞大的精神力海洋也无法摧毁它！

因为它们说到底就是一体的。

这怎么可能啊！

阿黛尔在这个发现面前木然了好久，才继续尝试挖掘真相——无命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脑子里会出现这么奇特的想象？

也许……这并不是无命做的？

阿黛尔如有所感，马上就去查看另一团“增殖”的力量，“增殖”与她意识海的适应程度就比较高，或许是这个特性并不具备很强的攻击性，因此这多浪花在海洋里随波逐流，自得其乐，她试探着触碰时也未激起本能的僵局。

然后很快就发现这也是特性，并不是某种外人残留的力量——而是她自主生成的！

这也太奇怪了！！

她怎么可能生成“增殖”与“强制”？！

莫非这是“鼓舞”的另一种特性？

毕竟它好像也有同化作用……不不不，“鼓舞”的本质她都已经接触到了，它没理由叫她生成他人的天赋能力。

阿黛尔有些惊悚地猜度，难不成这就是她的天赋？

吸收，还是模拟？

又或者复制？

但她很快又谨慎以对，在姐姐死去之前，她真的很少动用精神力，毕竟每一次精神力失衡暴动，对她而言都是一场死去活来的折磨，蕾拉去世，整个白狮军团的精神联结差点压垮她的意志，她又强迫自己吸收姐姐的精神结晶，对于自我的了解确实突飞猛进，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天赋是什么。

她只知道，会全方位出现“鼓舞”这种天赋，并非是因为她与蕾拉精神力频率相似，而是继承了精神结晶所体现出来的结果。

现在大面积的“鼓舞”与极少量“增殖”、“强制”，共存于她的意识海，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有理由相信，与她的精神有过深入接触的精神天赋都会出现她的意识海。

这是好，还是坏？

她应该怎么去控制这种本能？

阿黛尔一时想不到答案，这种未知很叫人不适，毕竟等闲就有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她倒没有太重的担忧，毕竟关于脑袋里的问题从有自我意识乃至于现在，从未解决过，她已经习惯与这一脑袋核弹和平共处了。

揉捏了一下“增殖”，没有出现什么异象，她很快放弃探究，再度将视线转往“强制”。

想了想，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睡眠舱躺进去关闭舱门，熟门熟路切断手臂上实时监控精神力值的仪器，将线路搭在另一条伪造数据的程序上，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冷静地将精神力切入那一小团污染之中。

依然是熟悉的暴动，骤然活化的精神触手无法控制地蔓延、挤压、攻击，想要将污染的力量排异出去。

阿黛尔在这种时候，神智是完全垮散状态，完全无法组织有效的思绪，但她意识的本能记录着一切神妙的画面，被她延后感知。

意识海在振动，内核也似乎发颤，触碰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逃避她的精神力？

想要逃离她的追索？

追上去！

抓住它！

绝不能放过它！

霎时间，阿黛尔之前曾遭遇过的奇特视野又被打开了，她又“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

刺猬般的头发，发达的肌肉泵实如石块，不，不，外貌不是重点，这个人长相如何都无所谓。

她的视野往下，俯视着他，像是要看透他的躯壳触及到他的本质——而这个男人猛然间抬头看过来，他蓝色的瞳仁中没有倒影出任何影像，他看不到阿黛尔，但他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于是下一秒，瞳孔开裂，脸部也随之崩坏，渗透出了光一般的物质。

“不……”他似乎想说什么。

阿黛尔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只是动了杀死他的念头，下一秒，这幅男性的身躯陡然四分五裂，其内的光团只悬停了一瞬，就以肉眼所无法捕捉的速度逃跑了。

这个场景陡然破碎，视野颠倒，天旋地转，阿黛尔捂着脑袋躺在睡眠舱中头痛欲裂，控制不住作呕。

她的心跳得极快，疼痛与不适没有淹没她的理智，反而叫她更鲜明地感受到自己的激动跟兴奋，她都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她已经搞懂意识海中这些自主产生的特性是怎么回事了！

这应当是她天赋的一部分，它使她悄无声息地捕获他人的天赋特性，并且复制为自己所有，到底能不能使用这些特性她还不知道，但将它作为一个印记，来定位并寻找它的原主人，却已经被试验成功了。

所以，她遇到无命，并非不幸；无命撞上她，才是悲剧。

作者有话要说：　　www.youxs.org

www.you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