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瓦格雷抵达金色圣国时, 以祂那样敏锐的感官、丰富的经验,一时都未觉察到不对。
这空中国度的氛围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宁静、祥和,甚至是悲悯, 恢弘的建筑群沐浴着金色的光, 漂浮在空中的元素精灵流转着七色溢彩, 壮观、瑰丽、奇特。
但祂的进入未受到任何阻拦,或者说,排斥——这就令祂意外了。
毕竟曾经历过一次坠落的灾难,重建天国的“书记官”亚当斯在建立新的家园时,格外注意稳定, 能立足其间的要求就很苛刻,对于异族的排斥就更加无差别——但祂的到来却未被警戒, 也未感受到清晰的拒绝, 就好像统御圣国意志的那双永远盯着外界的双眼已经闭拢,它已经无法感知外界。
必定出事了!
抱着这样的认知挤进空中国度的黑龙甚至没有怎么收敛自己的形体与气势,裹挟着周身不停爆裂的光冲入其中, 然后下一个瞬间, 即使是巨龙之身, 都感觉到了莫大的震悚。
搞什么?!
谁开的玩笑?
亘古以来就没遇到这么离谱之事的黑龙阁下, 木然地面对着眼前的画面,感受到了莫大的嘲讽。
遍地都是尸体, 无法凝固的粉色血液几乎汇集成溪流。
天使的尸体倒在目之所及的各种角落,唯一的伤口只有贯穿胸腔的一剑,心脏中维系天使生命的内核已经消失了,显然并非自然消泯, 而是被掠夺, 失去蓄积力量的内核之后, 浓郁的光明力量从垂落的羽翼中散逸出来,凝聚成密密麻麻的光晕,漂浮在虚空中,也正是因此,这个地界反而感受不到清晰的死气,就连尸体也不见狰狞可怖,反而像是一座座凝固的塑像,只能说,不愧是神造之族,竟然连死亡都像是一种艺术。
到处都是粉红色的天使血液,它们无法凝固便四下流散,混杂着光明之力,为这场匪夷所思的末路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泽。
黑龙瓦格雷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
然后祂想到,维拉尼亚让祂来此探望大天使长,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
所以,造成则一切的——是天国的大天使长、审判的圣徒、伽尔?
黑龙连振动翅膀都不太敢,唯恐惊动了什么,实在是这场景太过于震撼,震撼到连亘古的巨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祂还想着,未经许可进来可能一种莫大的冒犯,如果真遇到大天使长,会否因此而起冲突——但很快祂就不用担忧了。
因为祂还未停留多久,已经有好几个天使飞出来,如临大敌般手持武器,但在发现面前的竟然是一头巨龙时均呆滞在原地,无所适从。
然后黑龙再一次被惊到了。
竟然还有天使未死?
祂还以为天使全族都被……杀光了啊!
所以他们为什么被留下?
难道这是叛乱?!
不对,不对,祂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狠辣,太惨烈了,而且凶手又是奔着天使的内核去的,不可能仅仅是叛乱,既然灭族都有漏网之鱼,大概率是这些天使不够格被杀?
主要是关于天使的本质,黑龙还真了解,毕竟当时亲眼看到维拉尼亚以死亡权柄分离天使内核,祂清楚组成天使驱动的其实是神血乃至骨肉。
所以杀死同族,将神的血肉重新积聚起来,那一位究竟想做什么?
黑龙瓦格雷抱着这种猜测打量眼前的天使,发现自己所想应当有很高的正确率,因为面前的天使没有一个是纯粹的——天国坠落的灾变之后,“天国书记官”亚当斯以身躯重新支撑它并构筑金色圣国,一部分天使留在新生的国度之中,也有一部分天使选择行走大陆,繁衍生息——而现在,死去的都是仍秉承着天使教义之身,而存活的多半失却“纯洁”。
黑龙与对方面面相觑了片刻,祂努力克制着使用龙语的本能,僵硬地以通用语说道:“不为你们的同族收敛吗?”
外来者的气息,即使身在天国最深处的大圣堂,也能清晰感知。
神起居之地、曾为天国核心的大圣堂,后来亚当斯在天国基础上再建金色圣国时,大圣堂也是构造的重点,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但当正义天使在此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在此自我毁灭之后,大圣堂便为后来的圣国主事者荣耀天使伯西亚做主封印。
荣耀天使知道再也无法阻拦自己的兄弟,在为天使的命运感到由衷的悲哀之后,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死在了大圣堂之前。
当伽尔杀死伯西亚,便知道再也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拦阻自己。
毕竟是亚当斯之后的“书记官”,金色圣国的统领者,伽尔虽取胜,但受到的伤创却不少,只不过在夺取了对方的核心之后,他甚至未有停留,也未处理身上的伤势,便毫不犹豫打破了大圣堂的封印,进入了这沉寂许久之地。
他立在那里,近乎是漠然地看着封印在自己的剑下破裂。
空气中悬浮着纯粹的光明力量的颗粒,自然的光线从明亮的窗子上投射下来,在地面上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泽,壁画依然鲜活,并未丝毫的斑驳,雕塑依然静美,也无稍许的变形,铭刻在墙垣之上的歌谣更是低低地重复地吟唱着,即使神已不在,依然无止境地歌颂着光明的主宰。
伽尔垂落着长长的受伤的羽翼,每一步都艰难地往前挪动,就像是并非意志在驱动身体,而是身体在硬生生拖拉着意志前行。
他所做的事何等的血腥、残酷、疯狂,偏偏他此时此刻的神色,依然是冷静的、理智的、悲悯的。
最后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一剑劈开神座前的帷幕,直面神座上的存在。
这道帷幕自金色圣国奠立之后,从没有被掀开过——或者自天国之时,神的帷幕便没有被掀开过。
神永远的是孤高的、有距离的、值得尊崇的、不容许冒犯的,即使是在面对祂最喜爱的天使,即使赐予圣徒神座之侧的位置,也是在帷幕之外。
即使当年正义天使在此绝望地自裁,也没有掀开这道帷幕。
但现在伽尔一剑劈开了。
——神座之上,并非空的!!
坐于神座上的自然不是神。
祂靠着椅背,手置于两侧,垂着头,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一直蜿蜒至地,昳丽的颜容连最优美的辞藻都难以描绘,三对羽翼无力地垂落在身后,白色镶金的圣袍却是千疮百孔——祂的身体中刺出太多血管一般的管道,粗壮如手臂,延伸出来直直地扎进神座两侧的墙壁之中,这些“血管”将祂、神座乃至整个帷幕之后的空间都交缠起来,构成了一个极为怪诞的集体——神圣、悲悯,却也无限地畸态。
祂的呼吸,便是金色圣国的呼吸。
祂的心跳,便是金色圣国的心跳。
祂还未死,但祂正在不断枯萎;祂以生命为代价维系着整个金色圣国。
“本来就是噬父而生,”他并未有过多的震惊,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会看见什么,现下也只是喃喃,“好不容易等到父已死,却要再一次承担噬父之罪……多么可笑。”
伽尔举起剑,一根一根斩断那些“血管”。
他每切断一根,天国便晦暗一分,当他将束缚祂的捆绑祂的拖累祂的“血管”全部切断之时,天国已经进入黄昏。
大天使长拄着剑凝望着着前方,许久才慢慢道:“亚当斯,我的兄弟,你该醒了。”
一架战车在战场上冲撞的战果有限,但如果是十架百架乃至于千架战车构成的集体,那么任何拦阻都会倒塌在这庞然大物底下,卷集成车轮底下的碎片。
维拉尼亚既然敢发动这次战争,就有绝对的把握将对手摁死在敌对方。
纯白教皇还不单是作为最大的威胁被忌惮,而是一个切实的敌人,因为他抓住了梦魇,梦魇以神格为筹码掀起了梦境世界乃至于现实的争斗,萨尔菲尔德不仅未阻止,反而催化更多的矛盾,四舍五入他掀动了全大陆更进一步的毁灭,他是注定的敌人。
维拉尼亚集全大陆的战力去对付特拉丹,她可没有丝毫不好不意思,她也不知道萨尔菲尔德手上藏着多少意外的筹码,只能小心为上。
由于那些战力或多或少都是她争取来的,与她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所以最后总指挥官的位置落到她身上也是理所应当。
有了一致的目标,大陆其余地方的战火都因此而有所停歇。
谁都没有想到,最初发动进攻的力量来自于海域,被称为深海王族的某位存在拉来了海洋的水汽,催动风暴的权柄在特拉丹上方下了一场不止歇的大雨;紧接着跟上的是绿之民,无尽之森的女王射了一箭,刺破了一个国度的生命气场,她的力量无法作用于人,但她启动咒缚剥夺了特拉丹所有绿植生长的力量;侏儒启动机械,穿梭在土地之中,使特拉丹的地面变作沼泽、岩地、砂砾……没有一兵一卒的交戈,首先针对的却是特拉丹的气候!
这是一个漫长而折磨的过程,却是这场庞大战事的预演。
维拉尼亚盘算了各种毁灭特拉丹、杀死萨尔菲尔德的方法,正在挑选最有可能的一项一项尝试——瓦格雷自金色天国回返了,受到的刺激之深,令巨龙都有些陷入癫狂。
“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
维拉尼亚听到描述之后也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摇头:“没有……至少我没想到‘天国书记官’竟然还活着……”
说完之后她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金色圣国是寄生在亚当斯圣躯之上的?”
“真有趣啊……”她微笑道,“原来伽尔也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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