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职加戏的我》

第205章 深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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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思考了下接下去要走的策略, 迫切感其实并不强烈,但她有些厌倦了这个低魔世界的诡异神秘性,或者说全身心都想拒绝风暴堡本身。

这种纯粹为了个体的存留,而借着人命与血肉维持的“神秘”实在是令人作呕, 就算既得利益者之一是她,也叫她难以忍受。

于是她就想着要尽快解决这个任务图景。

她倒不担心公爵会对贝拉有什么威胁, 也不害怕这种时候忽然再冒出来什么认知之外的事物、来干扰她的算计与布局,她只是忽然间搞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主要矛盾是人鱼、公爵这些阻碍力量与完成任务之间的矛盾,而不是解析神秘——虽说人鱼与神秘本身如影随形、不可割裂,但有「血之冠」这个意外之喜作为前提, 她就没必要放着可能翻车的危险不顾, 再去赌在“神秘性”上的收获了。

就此而言,如果放弃将所遭遇的神秘都解析透彻,放弃将一切未知都认识得明白清晰,单纯得到任务所求, 她能省多少事!

要知道本末倒置永远是麻烦找上来的主因, 说来说去,她在自找麻烦方面实在是过于突出。

千叶马上决定要主动出击, 毕竟人鱼在被荆棘王冠的力量所掌控的前提下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它确实是这个世界仅存的神秘巅峰,可是「血之冠」的存在, 若说是人鱼天敌一般的克制之物也不为过,虽说因为时机不对, 未完全分化为雄性体的它并不全然符合荆棘王冠的要求, 正是这一点叫它在关键时候挣脱逃离, 但很显然,只要人鱼拿这个道具没办法,它迟早只能落入她之手。

这种悲哀的本能与习性大概也就是当时公爵信誓旦旦能够杀死它的缘由,现在换做是她,照样能借着这方面来达成目标。

即便使用A级道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着实有些勉强,负荷大,副作用也大,但如果营造的局面适宜,运用得又恰当,她觉得再使用一次直接达成目标也不是多大的难题,至于细节,一边走一边再探讨无妨。

确定了人鱼已经无法逃脱她的股掌,更难对付的敌人反倒变成了她的便宜兄长。

公爵存在什么弱点?

千叶安排好贝拉,一面感知风暴堡中的情况,另一面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情景,借此思考公爵目前的状态。

她依靠道具另辟蹊径,与人鱼交锋之后仍存活并且成功取下了怪物的眼珠,但公爵大概是与人鱼实打实正面交手过的,猝不及防之下他吃到的暗亏一定不小,但他既然还能将她从城堡地底捞出来,说明这种伤害不致命也并非不可缓解。

就算无数次给自己施加催眠,千叶也忘不了人鱼的真容,直至此刻,但凡回想,她都忍不住再次哆嗦,可见那对人的理智起到何等的摧残作用。

她觉得公爵可能是故意的——人鱼的拟态实在是过分美丽,就算是她在很多时候也难以逃脱这种审美巅峰的梦幻之色,会为人鱼的魔性迷惑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公爵要避免她被迷惑以至于彻底失了智,所以故意在她面前破除人鱼魔性。

事实上,只要见过人鱼的本相并且还没疯狂,这根可怖的钉子会就此扎入心脏与脑髓,叫人再也不能忘却,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意味着不可能再被迷惑。

所以那个地底的水池一定存在某种特殊构造,或许正是塞勒斯家族给人鱼设下的陷阱,不然不能解释那些血浆肉泥会至上而下糊满石壁,且正好克制人鱼的魔性,使之完完全全显露出海怪的本貌。

也就是说,这个风暴堡还有很多她不了解的设置,塞勒斯家族多年塑造的魔性之地必然存在更多秘密,就像是城堡可以抽取无辜之人的生命力来补足她一样,它应当同样能帮助公爵本人修复伤势。

就好像是一种此消彼长式的状态,当人鱼强盛的魔力笼罩城堡的时候,城堡一片静寂,但当人鱼的力量黯淡下去,它失却的眼珠成为城堡的供能,于是她又可以听到城堡的呢喃与碎语,以及,看到笼罩在此地,更为沉重更为可怖的死气。

她不知道公爵“献祭”了多少人。

城堡中的仆人侍从倒是不少,但是可以清晰窥探到他们的生命光火极为黯淡,比风中飘摇的烛火还要晦涩,毕竟后者至少还跳动着挣扎着,而仆人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无声无息,灵魂随时都会随着生命一起消散。

经过之前那场较量与昏迷,冥冥中她与城堡之间的共鸣更为强烈。

这种牵扯到骨血与灵魂的联系,叫她的意识偶尔能够与飘摇在城堡中先祖留存的意志相连,她能听到它们在窃窃私语喃喃应和,可以感受到城堡在风雪中舒展身体的姿态,甚至隐约感觉到阿比斯莫尔这条海岸线绵延出去的一切自然。

包括在地下蛰伏冬眠的动物,寒冷中瑟瑟发抖的植栽,沉在近海底随波逐流的鱼,附近村落恐惧又麻木的民众……

——奇妙却也危险。

这叫她的精神始终处在飘摇不定的状态中,好像随时都会与自然同化,又或者轻易会应和入城堡的魔性,成为它的一部分,千叶要确定自己的袖子里搁着卷轴,随时能召唤出木妖小绿来巩固自己的精神,心上才有个底。

因为经常处于一种灵性的境界之中,有时候她甚至能听到墙壁在发出饥渴的叹息声,那种渴求着什么的空虚感觉笼罩着整座城堡,她要很用力地去追溯,才能隐约觉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汩汩”地流淌着。

应当是种浓稠又沉重的液体,但是流速不慢,甚至还可以说是流畅——可为什么会是渴求的感觉?

这声音很容易叫她联想到某种罪恶的存在,但她闻不到血腥味,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不!

那不是血液!

千叶猛然想到还有另一种东西符合更她所感知到的事物,那是水银!

有水银流淌在城堡之中,就如同血管中流淌着血液,这叫她更容易将风暴堡联想成一个复杂的人体,有核心,有器官,有血管……

没准真是炼金造物也说不定?

这个想法带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她知道水银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的文化中也是辟邪驱魔的象征,这是唯一在常温下呈液态并易流动的金属,本身就是很神奇的存在,水银代表着一种永恒、不腐的神秘力量,而且因为这种性质,它能置换出具有光明荣耀象征意义的纯金。

千叶此前从未遇到过富含神秘意味的事物,也无从印证水银的功效,现在想来,既然风暴堡中蕴含着这样的设置,水银具备驱魔作用应当是可以被印证的。

风暴堡能作为抵御人鱼的屏障,是否也有这种设置在内的缘故?

毕竟海洋作为教义上罪恶的温床,本质上是海怪的人鱼更是恶魔种属,会被这个力量克制也可想而知。

越是了解现状,她越觉得比起干掉人鱼,先解决便宜兄长才是通关的重点。

连管家奥利克都不知道公爵此刻身在何处,“行尸走肉”太多了,她的读心术都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在寻找公爵的过程中,她甚至疑心这整座城堡都与他所共通,那些复杂的房间是他的眼睛,冗长的走廊是他的思维,他在古老的墙壁间呼吸,在厚实的地板里心跳,无处不在又无所不知。

这就有意思了,她现在最大的困惑——公爵究竟还算不算是人类?

估计是被千叶扰乱了所有的计划,以至于他不得不险中求胜。

如果他还是人鱼选中的伴侣,那么主动权在他,有着顽强可怖意志的他完全能借着风暴堡的存在反杀人鱼,那时的他尚有足够的精力去避免被人鱼的魔性彻底同化,就算半只脚踏入深渊,他也有可能最终剥离魔性,重返人类世界,直至他达成家族的夙愿。

但是现如今一切都非他所预计,无论是人鱼还是妹妹都脱出了他的掌控范围,甚至,他自己都被坑得受创不小……

就神秘与恐怖而言,越是对抗深渊,越是会与深渊靠拢,最终与其融为一体,成为魔性本身,这是完全有可能存在的情况。

千叶觉得,此刻应该是个很好的时机——得抓准时机干上一波,免得错过机会。

迎难而上不至于,她不指望凭借自己这堪称柔弱的身躯杀死公爵,但她仔细分析了公爵的心性,觉得趁着他向深渊滑落、这种即将完全蜕变前的挣扎时刻,抓住他仍为人的心性来点苦肉计,或许能起到意外的收获,毕竟她还有一些困惑亟待印证。

……有必要赌一把。

怀抱着演一波心态的千叶认真修正了自己的情绪,将思维定格,确保万无一失。

因此出现在公爵面前的少女依然是不变的美丽纯真。

就像她与风暴堡越来越深的牵系,在魔性之地,她们的思维都具备着重量,再说同胞的兄妹本来就有着共通的血脉,以城堡作为映照,两者的关联更深也是一种现实。

她不知道是自己强烈的渴望实现了,于是凭借着“直觉”前往对方的所在,还是说本来就是对方在引诱着她前来,他同样也在渴望着见到她——总之,原本错综复杂的密道在她眼里忽然就清晰起来,她好像能够轻而易举地探知某一条暗门的背后有什么,想去哪都有如神助般,到最后,她甚至闭着眼睛往前走,所有的台阶都服服帖帖,所有的通道都安安稳稳,等她睁开眼时,“门”便直接出现在她眼前。

她能感觉到不远处就是先祖的墓地,但这个所在似乎已经无法进入,整个空间都仿佛被封闭一般,凭借她的感知,完全不能触摸到任何空隙,而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类似于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说它奇诡,因她所见,到处都是池子与机括。

上层的石壁与下层池子之间流通的是水银,而脚下流动的池子里尽是黏稠又绵密的血浆,不知被什么东西驱动着,竟不曾凝固。

这个空间与城堡核心——先祖的埋尸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机括,就仿佛输送血液的心脏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腥红与银白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就连晦涩凝滞的空气都没法淡褪这种惊心动魄的差别,叫人一眼望去,只剩下紧密浩瀚的感官,就连诡异本身都一时没办法消减这种震撼。

公爵就浸泡在不远处的血池子里,他恹懒地倚在石壁上,露出的半身不着寸缕,但所有的血浆都从皮肤上滑落下去,竟连一丝血色都未沾染到他身上,垂落下来的银色长发是唯一遮挡上身的事物——这种姿态与人鱼惯常浮出海面时的模样很相似,但千叶确定他身下的还是双腿,他也不可能变成人鱼。

虽说现在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一个人类,非人的美貌裹挟着人鱼般的梦幻之色,不过至少现在的人鱼只能叫她联想起可怖的海怪,而对于这位便宜兄长,她知道他的底子仍旧是个真实的人。

千叶仰头看着他。

公爵睁开眼睛,也在看着她。

他的妹妹啊,银星般灿烂的发丝并未有丝毫的晦暗,冰蓝色的眼瞳依然如最纯澈的流水般清亮,只不过公爵已经不会被这欺骗性的外表所蒙蔽,他能透过她柔弱稚嫩的身体窥探到其内坚韧又可怕的灵魂,那与塞勒斯家族截然相反的圣灵。

黑暗无法侵染她,罪恶无法触及她,深渊无法拉她同流合污,地狱不能与她共同沉沦。

她是长在光明的花园里的鲜花,是神圣年代残留的在人间的最后一抹曙光。

“过来。”公爵恹恹道。

语气极其轻飘,但其中命令的意味却钻心刺骨。

她看到他眸底的扭曲与疯狂,所以她犹疑了,歪着头,透彻分明的眼瞳流露着困惑与不安,甚至还有隐约觉察到某种事实的些微悲哀——她们的心存在共通的层面,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更靠近他的思维,他也比任何人都能更轻易地扣动她的心房。

最终她还是选择走上前。

平静的,坦然的。

“……哥哥。”

毫无预料的,他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将她拖入了池子中,血泊像是裂开了一张大口将她吞入,没有一滴液体溅出来,碰触到这种事物的千叶整个人都像是被麻痹了一般,身体一时难以动弹,她被扼着脖子压在石壁上。

而她血脉的亲人正被深渊所困——他正处在尚为人类与噬人怪物的一线之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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