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寡居一年有余的真定公主宋芙欢重回阔别已久的洛京城,宋霆越亲自在城门处迎接真定公主的车马, 随后领着她去长信宫拜见太上皇。
太上皇缠绵病榻多日, 所剩时日已然无多,宋芙欢早不似年少时那般喜形于色。
故而当太上皇问她可恨自己的时候,宋芙欢十分轻易地隐藏住心底真实的想法, 只是淡淡道了句:“过去种种,臣妹早已淡忘, 还望皇兄莫要为此费心劳神,安心养好身子才是紧要的事。”
当初太上皇为瓦解陇西公的势力, 以真定公主的婚事作筏使其放松戒备,真定公主带过去的宫人也多是细作。
至数年后,太上皇方掌握了陇西公所犯罪过的各项证据, 而后找准时机向陇西公发难,褫夺其爵位、抄家流放。
而后太上皇却又作出网开一面之态:念其祖上有开国之功, 其嫡次子又尚了真定公主,遂留其性命, 流放岭南,废其除公主外的所有家眷为庶人。
一年多前,驸马病逝,宋芙欢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自愿为其守丧一年,直至一个月前守满,宋霆越方着手迎她回洛阳的事宜。
亲耳听得宋芙欢说她已不恨自己,真假暂且不必论,太上皇心里的那丁点愧疚感到底是减轻了一些。
是夜,病来如山倒的太上皇拖着病体于上阳宫设宴为宋芙欢接风洗尘, 皇室宗亲皆入宫参加这场宫宴。
宋芙欢与宋霆越自宫宴结束离宫,回到府上时早过了戌正,宋霆越亲自将宋芙欢送到刘管家为宋芙欢在王府里安排的院落,而后才回到正房唤了陈嬷嬷过来问话。
“顾娘子的月事可过去了?”
陈嬷嬷恭敬答道:“今日是最后一日。”
宋霆越轻轻嗯一声,垂首饮茶挥手示意陈嬷嬷退下。
次日,宋芙欢出府拜会几位多年未见的旧人,一日很快便过去。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宋芙欢将南安王府大概转了一遍,晚膳而后特意寻一些丫鬟到屋里询问府上的情况,落日很快便西斜了。
宋霆越自军中回府后去瞧了宋芙欢,同她说了会儿话,又回正房的浴房里自个儿沐浴一番,随后就迈着大步往顾锦棠屋里去。
不多时,云珠瞧见宋霆越过来,朝内通传一声后打了帘子,宋霆越大步迈入屋中,就连同顾锦棠说一句无须多礼的耐性也无,直接打横抱着顾锦棠大步上了床榻,且先肆意讨两回债。
宋霆越抱起她下了床,垂首看她拧眉咬唇压抑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你太瘦了,想是平日里吃的少了些。明日该叫膳房多替你做两道好菜送过来,本王要过来亲自瞧着你用膳。”
彼时顾锦棠疲乏的厉害,头脑也不甚清明,并未仔细去听他嘴里说出的话,只能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直至亥正二刻,顾锦棠方得解脱,白皙身子的伏在柔软的锦被之上,缓了良久方忍着不适下床清洗一番,而后不紧不慢地将早先就已备好的寝衣穿上。
宋霆越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破天荒地多留了一会儿与她说话。
顾锦棠却无甚兴致与他说话,不过是敷衍着随意回答他的提问。
宋霆越怜她受累,倒也没有恼她,只在临走前交代她:“这两个月你就安心呆在这里,日后有时间门,本王会带你出府透透气。”
带她出府做何?好叫外头的人知晓她一个原本清清白白的姑娘莫名做了他见不得光的暖床婢,沦为他南安王发泄私欲的玩物?
顾锦棠在心头苦笑一声,面上却是半分不显,语气平平地道:“奴婢知了,先在此谢过王爷。”
宋霆越颔首轻轻嗯了一声,迈开步子离开此间门。
廊下守着的崔荣见他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地走出来,加之方才里头的动静他都听得真切。
着实是难为她了。
崔荣无声跟在宋霆越身后回到上房,确定他那处没有事后方告退离开,安歇去了。
昨日宋芙欢参加完宫宴,出宫时天色已晚,是以便没能如愿见到陈嬷嬷,直等到今日夜里才稍稍得了些空闲,便拉着陈嬷嬷叙了会儿旧。
见陈嬷嬷说得起了劲儿,正好将她的问题引了出来:“皇兄今年二十有七了吧?”
陈嬷嬷笑着点头,“正是呢。”
“便是寻常男子这样的年纪也早该娶妻了,不知皇兄可有请官媒婆推荐一二呢?”宋芙欢微皱了眉,一副甚是关切的模样。
闻听此言,陈嬷嬷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轻叹口气道:“王爷尚还无心此事,老奴怎好多问。想来是王爷觉得时机未到罢。”
宋芙欢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思忖片刻后复又问:“那皇兄的后院里可有能讨他欢心的侍妾?”
陈嬷嬷摇摇头,谨慎答道:“王爷尚未迎娶正妃,自然不会考虑纳妾的事。”
“皇兄他到底正值壮年,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伺候着,旷得久了怕是于身体也是有碍的。”
宋芙欢拧眉忧心忡忡地道。
“这点公主却是多虑了。”陈嬷嬷微微笑了笑,“王爷前些年虽未曾幸过女子,上个月却得了位可心的,如今正在兴头上呢,这些日子只幸着她一人。”
“是吗?”
宋芙欢似乎有些惊讶于听到这个消息,照理说,这世间门男子大多都是不肯拘束自己的,正所谓食髓知味,又岂会只满足于一个女子的身上。
皇兄能有今日这般权位,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若是叫那等狐媚子迷了心窍伤了身子,岂非要功亏一篑?
宋芙欢如是想着,又拧着眉问道:“那女子可是良家出身?”
闻听此言,陈嬷嬷那厢倒也不瞒她,旋即如实同她说了:“那女子乃是东乡侯府的嫡出三姑娘,王爷不过略使了些法子,东乡侯府便上赶着献了过来,却是连骨肉亲情都顾不上了。”
“东乡侯府?本公主怎么听说,皇兄曾有意迎娶她家嫡长女为王妃,那顾家却为攀附皇权不顾脸面和清誉将嫡长女送去东宫为良娣。如今见皇兄得势,便又将第三女送与皇兄做个暖床的玩意,可见这东乡侯府到如今也只能靠着女人的裙带苟存,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一针见血,叫陈嬷嬷好不佩服,心说这位真定公主嫁作人妇这几年,心性较出嫁前不知成熟了多少。
陈嬷嬷语调轻慢:“公主又何必追究过多,横竖王爷也只是图个新鲜拿来解解闷罢了。待王爷心里那股子新鲜劲儿过去了,那顾家三娘在这王府里便什么都不是,同那些端茶倒水的奴婢们是一般无二的。”
宋芙欢听她如是说,点头轻嗯一声,眉头舒展开来。
不多时,侍女轻轻扣门告知她热水烧好了,陈嬷嬷那厢也不好再多做逗留,当即与人告辞作别离了此处。
次日,宋芙欢用过早膳往园子里散步消食,却见陈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迈着大步往一处院落走去,宋芙欢上前叫住她,陈嬷嬷便停下朝人行礼。
“嬷嬷这一大早上的是要去何处?”宋芙欢笑盈盈地问。
“昨儿夜里王爷临幸顾娘子,老奴需得将这凉药送过去。公主且自个儿在这园子里逛逛看看,老奴先行一步。”
陈嬷嬷说罢,自去了。
宋芙欢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待陈嬷嬷的身影变成一团模糊的人影后,方若有所思地继续往前走。
临近酉时,宋芙欢特意吩咐侍女自个儿要晚点再用膳,随后便命王府里的侍女领着她去见一见那位令她好奇多时的顾娘子,那侍女不敢违背宋芙欢的话,只得老老实实地走在前头给她带路。
宋芙欢随那侍女穿过一段迂回走廊,走过亭台,又经过一片小竹林,方来到顾锦棠居住的僻静小院。
那院子里修葺的并不富丽,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若非是陈嬷嬷亲口所言,她这会子又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能叫皇兄独宠着的女子竟会只有这般的待遇。
此时正是饭点,顾锦棠料想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是以就让云珠云枝去抱厦里用晚膳,她则与绿醅一起用膳,横竖这些饭菜她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了岂不可惜,绿醅正好可以替她分担些。
是以屋子里的炕上,顾锦棠正与绿醅相对而坐,一起用膳。
宋芙欢示意身后的侍女无需出言通报,自个儿打了帘子进入屋中,瞧见的便是主仆二人同坐一桌用晚膳的场景。
顾锦棠和绿醅几乎是同时看向了眼前这位衣着华丽无比的不速之客,二人被封闭在这小小的一方院落之中,外头的事情自然一概不知,又岂会认得宋芙欢。
“公主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行礼下拜。”
站在宋芙欢身后的贴身侍女语气威严地同她们主仆二人呵斥道。
瞧着她的年岁和穿戴打扮,并不像是太上皇所出的公主们,那么就只能是先帝的皇女、宋霆越的皇妹,且她能这般随意在南安王府中走动,想来必定是宋霆越一母同胞的妹妹真定公主无疑了。
顾锦棠无暇去纠结她是何时从陇西回到洛京的,忙起身行礼,恭敬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宋芙欢睥睨着躬身行礼的顾锦棠和单膝跪地下拜的绿醅,却并无让她们平身的意思,故而两人只能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姿势。
“不过是皇兄的一暖床婢尔,竟敢在本公主面前自称臣女,你当自己还是东乡侯府金尊玉贵的嫡次女乎?皇兄看重你的姿色留了你在府上,这是你的福气,更是皇兄对顾府的恩赐。往后你只管一心一意服侍好皇兄,万不可生出旁的心思来,若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莫说是皇兄,本公主亦不会轻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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