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自己很喜欢围着那个水缸转圈儿，陈老头儿也不拦着，奶奶有时候怕自己摔了，反而是陈老头儿说小孩子蹦跶蹦跶无所谓。

自己念叨着陈老头儿的话，在这儿闹腾了许久，惹得周围大人都咯咯咯咯的笑，气氛一阵欢腾。

算日子，自己小时候陈老头儿大约五十多岁，现在至少二十多年过去，可将近八十了。

尚且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不在了，倒是心头一桩遗憾事儿。

“阿叔，给我一碗豆花儿，加点儿姜末然后多加点儿油辣子。”

马跃上前一屁股坐下，对面正在舀豆花的男人却愣了一下，仔细看看马跃，忽然笑了。

“原来是你小子啊！我就说怎么有人跟你一样奇怪的吃法！”

“咦？”

马跃仔细看一眼五十来岁的大叔，脑子里也是和一个人影重合起来。

原来是他啊？

听说是多年前陈老头儿捡了个小乞儿，后来收了当徒弟，想来现在豆花儿摊子是交给了这位叔叔，陈老头儿彻底退居幕后了。

又或者——

想起来这一茬，马跃不自觉往屋里面看一眼，喉头发硬——

“那个，不知道陈……还在吗？”

“哈哈哈！”

陈阿达笑声渐起，连连点头道。

“在在在，托您的福，师傅身体还很康健，只是年岁大了腿脚不方便，所以只是偶尔出来一趟。”

“如果您想见他，待会儿我可以带您过去一趟。”

“可以的。”

马跃点点头，都到这儿了就去瞧瞧，如果老人有什么慢性病的，自己顺手帮忙解决了。

也算是一桩好事儿。

“先来一碗豆花儿吧，很久没吃了确实有些想得慌。”

马跃笑将着开口，瞧一眼桌上酱料，还是和小时候差不离，很多人爱的也就是这一口老味道。

很快一碗豆花上桌，雪白的豆花上面，随意散落着姜末葱花还有细密的大头菜。

勺子轻微触碰，酱油染红了雪白，变成一种水乳交融的局面，浓烈香味儿钻入鼻间，仿佛梦回当初，一下将记忆拉回从前。

一口滑嫩入喉，辛辣伴随豆花独有的清香，让人欲罢不能，要的就是这一口老味道啊！

很快一碗豆花见底，马跃直接递过去小碗。

“陈叔，再来一碗。”

“好咧！”

陈阿达咧口大笑，做这个这么多年，最高兴的就是看着这些原本的小娃娃长大了，依旧记着这一口老味道。

然而也就是马跃第二碗下肚的当下，身后却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那个老不死呢？我不是让你滚蛋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

马跃皱眉转头，入眼一个大金链子光头，手上金手表闪亮亮，一身唐装脚下一双手工土布鞋，估计价格不菲。

咯吱窝下面夹着一个手拿包，一脚踢翻了面前小凳子，吓得边上吃豆花的小娃娃当场哭起来。

陈阿达立马过去挡住对方，使眼色让小孩儿妈妈带着人快走，怒目盯着那个大金链子，声音咄咄。

“陈秋华，你捣乱归捣乱，别太过分了！”

被称呼陈秋华的人只是冷笑，往周围院子瞥一眼，面上不可置否。

“什么叫捣乱，我只是拿回来我应得的东西而已，这里可不是你的，而是我陈秋华的。”

“别以为在我爸面前上上眼药，他就能把拆迁款给你了，混账玩意儿做梦去吧！”

“我从没想过要什么拆迁款，只想把师傅送老，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到时候我自己会走。”

陈阿达据理力争，眼眶血红血红的，自己对师傅一片真心，不容亵渎。

跟着师傅这么多年，自己从来没有想要过回报，当初师傅捡着自己，然后卖豆花把自己养大，养育之恩宛若重生再造。

自己这条命都是师傅的，自然不可能有其他妄想。

“那你现在就走。”

陈秋华眼神冷得很，往外努努嘴。

“现在你就滚蛋，我既往不咎，什么都不会管你，但凡慢了一步，老子打断你的腿！”

“你……”

陈阿达气得语塞，现在怎么可能走，师傅还等着自己照顾，靠陈秋华，师傅早就死了！

最开始得到拆迁消息的时候，陈秋华就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一门心思想要把自己赶出去。

自己也想着一个外人不好再这么待下去，所以给师傅告别离开了。

原想着陈秋华就算是看在拆迁款的面子上，也会好好照顾师傅，结果呢？

他竟然活生生让师傅饿了整整两天，自己发现的时候师傅已经奄奄一息，住院一个星期才缓过来。

而且住院期间一分钟也没来看过，自己也算看明白了这家伙，根本没人性，恨不得让师傅早点儿死了。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就算是打死自己，自己也不会离开师傅的！

“陈秋华。”

陈阿达抬头看过去，深呼吸口气。

“拆迁款我一分都不会要，但是师傅我要给他养老送终，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师傅走之前，我不会离开！”

“……”

眯缝眼睛，陈秋华冷冷盯着气势逼人的陈阿达，眼神充斥冷笑。

“小子，既然你说这话，那老头子也就不能留了，你别怪我无情！”

“陈秋华你……！”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个当儿子的还真是个好儿子。”

陈阿达气愤至极的声音还没说完，就被马跃一开口阻断了，轻巧上前一步，站在陈阿达旁边，目光冷寂颇多。

稍微刚才也听明白了，至于这位陈秋华，自己也有些印象。

陈老头儿有个亲儿子，名叫陈秋华，小时候自己倒是没怎么见过，听说是两人离婚了跟着妈走了。

反而是陈阿达，更像陈老头儿的儿子。

如果不是因为所谓拆迁款的事儿，恐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但交集归交集，这种行径确实不提倡，让自己父亲等死，就为了拆迁款，这笔钱陈秋华拿着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睡着。

这件事情上，自己支持陈阿达，无论如何老爷子的安危都是将放在第一位的。

百善孝为先，连自己父亲都不顾，陈秋华有什么资格为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