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海，沧青域。

一条银色的箭鱼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海中，宛如深海中划过的流星，其速度早已超出了它原本的极限。

在行进的过程中，它欲微微侧身，似是想看望一眼后方。

但就是在它刚刚想要侧但尚未侧过之际，一道剑光横闪，这条箭鱼的上身与下身瞬息错位，而在错身的刹那，又有无尽剑气迸发，将它的残躯绞灭的连渣都不剩。

在这道剑气之下，浩瀚而威严的须弥海似乎也都无力，被生生从中间被斩出了一道横贯近千里的裂隙，使海水与海水之间现出中空，久久不曾复原。

几乎就是在剑气裂海发生的同时。

百里之外的深海，一只模样奇丑的海兽眼珠子突然定了住一瞬，但紧接着便灵活起来。

虽然是兽形，但此刻从这只海兽的面庞中并不难看出一抹阴翳。

“这他娘的是半圣？！”

只来得及骂这么一句，便又是一剑扫来，将这头海兽斩成虚无。

同一时间，又一只海中生灵的躯体被水君占据。

这次他什么也没干，出现的瞬间便再度转移。

此为镜花水月之术。

身为以水源之力成道的圣人，水君能以此术转化任意境界不如他的水中生灵躯体为己所用，境界高低最多也只是快慢程度不同而已。

像是境界如通明大妖者，他彻底占据的时间也不用三息，半圣妖王花费一番心思占据也不是难事。

像此刻他占据的绝大多数不如通明甚至都不曾化形的妖兽，则是连一息的时间都不用。

往往这边刚走，那边就已经占据成功了。

而被水君以这种方式占据的海中生灵，哪怕之后水君离去且季牧没有动手，这些海兽最后也只是会剩下一具空壳，内里则完全被摧毁吞噬，没有挽救的可能。

当然也有柔和的方式，但那无疑会增加占据与转移本体的时间，根本不在水君此刻的考量之中。

原本凭借这种方式，水君自问世间能杀死他的存在屈指可数，甚至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但在近些年，他竟然已经连续遇见了两个...

上一个多少还能理解，毕竟已经超出了世间，不在红尘之中。

但现在正在追杀自己的这个白衣书生，可还是实打实的跟自己一样，尚未突破天人屏障、依旧身处人间啊！

甚至对方还不如自己，连圣人都不是！

饶是如此，怎么就让自己有种不可与之抗衡、且回头一下都不敢的感觉了？

水君百思不得其解。

但一想到此人能让上一位轻易便能捏死自己的存在使出那般代价针对，就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前脚刚到须弥海，后脚这书生就提剑杀过来了！

这使得他的那些遮掩、谨慎，就像是一个笑话。

而且你一个书生不好好读你的书，你老提把剑做什么？

谁家书生一剑能削平须弥海啊？！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水君甚至被这书生逼得不得不强行更换了数百个躯体。

一条鱼的泡泡都还没吐完一个呢！

虽然须弥海中鱼群海兽数以亿万计，根本不会出现没有目标可转移的时候。

但他每一次的替换，也不是真的全无代价。

御灵水君曾凭借缨沙江水成道，故而缨沙江水蕴藏了他的道蕴，相当于他的领域。

也只有在缨沙江中，他才能无处不在，一瞬万里，眨眼之间便遁走须弥海域。

一旦出了缨沙江，他也只能凭借不断替换躯体的方式来提升类似于瞬移的逃跑速度。

除开这个方式，以水君圣阶修为的行进速度本也是极快，但在季牧尘光支配性的追击之下，这一切都显得像是个笑话。

也只有通过镜花水月不断转移，才能通过浩瀚的须弥海在尘光之下挣扎一线...

但也仅仅是一线。

施展镜花水月替换躯体的时候，水君或多或少会在替换兽的躯体中留下一小截微弱的神识。

原本这些神识都会慢慢收回来，并且卷回寄生者体内的一切补益自身。

但季牧每每上来就是一剑，彻底断绝了水君收回神识的可能。

以圣人的神魂强度，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一次丢上一点，积累多了可就足够要命！

像现在被斩了数百次之后，水君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施展镜花水月转移躯体的速度下降了一丝。

虽然还不明显，但这已是危险的前兆！

让水君更为崩溃的是，是这不正经的提剑书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法，无论自己怎么切换位置，他总是能精准的一剑砍过来，一次都不带出错的。

当年仅凭镜花水月这一式术法，水君便让前代灵皇都拿自己无可奈何，望洋兴叹。

怎么现在就不灵了呢？

这书生手中的剑，没有抖过一次，永远不曾偏移半分。

剑光恒亮，剑气恒长。

永远冷酷，永远是一样的时间，不给任何空档。

思考与沟通的时间在那剑光的纵横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间隙。

让人不禁相信...

只要水君自己不出现，这柄剑就能永远的斩下去，不知疲倦，不计时间，一直到水君彻底殒命才肯罢休，像是那被设定好的机关造物一样。

水君简直快疯了。

你他娘的杀只鸡都得先看它两眼吧？！

怎么杀自己堂堂的一尊超凡圣人，就完全没有半分犹豫颤抖呢？甚至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老子在你眼里难道还不如只鸡？！

回应他的，是一剑接过一剑、如海浪般层叠不休的霜寒剑气。

在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刻钟、水君又扔下了数百空壳之后，他终于是无法忍受这等被慢刀子割肉的感觉，怒吼一声跳了出来。

再这样下去，他根本撑不到约定的那个时间！

虽然对方许以重利，但自己也得有命花才行！

原本以为以自己圣人的修为，针对一个同在山底的修士自是没什么悬念，再不济也自保有余，但这一剑接过一剑、每一道都突破天人极限的剑气，已经彻底将他砍醒了。

再这样下去，他是真会死的！

死在这仙人未有、圣人难寻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