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回信,已经是半月后了。
“三哥,你在里头吗?”
“进来。”
姬珐掀开帐帘,缓步走近,见帐中只有三哥一人,低声寒暄了两句,“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三嫂嫂?”
提及元宓,姬丞脸上有了些许笑意,温声道,“她与那两个丫头还算聊得来,搭伴出去了,说是去散散心。”
姬珐了然,又折回帐外,谨慎的瞧了眼四周,确定外头没人,才快步走到姬丞跟前。
见他如此警惕,姬丞挑眉,语气戏谑,“这是怎么了?像个贼似的。”
姬珐不理会他的调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到他跟前,沉声道,“三哥,大燕来信了。”
闻言,姬丞捧着话本的手一顿,下意识将手中的书撇下,低声问道,“可有人看见那只海东青从哪个方向回来?”
姬珐摇摇头,神色严肃,“三哥放心,无人察觉。”
姬丞松了口气,撕开纸封,将里头的信展开。
垂眸望去,信上只有四个字:静候佳音。
“这是什么意思?”姬珐不明白,侧头盯着兄长瞧,“大燕这是同意借兵了?”
姬丞唇角轻勾,将手中的信纸递到烛火前,眼睁睁瞧着火焰将信吞噬,慢吞吞道了句,“这事成了。”
话虽如此,姬珐这心却仍踏实不下来,“三哥……宋飞死了,大燕能派谁来?”
姬丞垂手而立,双眸幽深,低声道,“大燕总归是有能人的。”
另一侧,三个姑娘携手从帐中走出来,神情各异。
宥真苦着脸,瞧上去垂头丧气的,声音也沉闷,“元宓,我阿爹是古板了些……但我相信,只要是为了突厥好,他会愿意去学的。”
索盈脸上却笑嘻嘻的,摇晃着元宓的手,轻声道,“我阿爹倒是乐意接受新鲜东西,元宓带来的粮食种子和匠工画册,他都想试一试,若真能成,我们家里也就能好过些。”
元宓心中有了打算,低声安慰着身侧的小姑娘,“宥真,此事急不得,这些东西对你们而言是新鲜物,想要人接受,总是要慢慢来的。”
宥真点点头,瞧上去兴致不高。
元宓拦住二人,悠悠笑道,“成了,你们不必送了,左右没几步路的距离,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索盈瞥了眼相隔半个部落的帐子,眉头一皱,小声问道,“你自己回去……当真可以吗?”
元宓抿唇一笑,娇声嗔怪道,“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身边有秋雨和雪梅,三个大活人走在一起,能出什么岔子?”
“这……”
“别这这那那的了。”元宓打断宥真的话,小声打趣道,“你若是有闲工夫,就去劝劝你阿爹,莫要等着索盈家中的粮食都丰收了,你家里还光秃秃的呢,等到那时,索盈一定会笑你的。”
闻言,宥真的小脸更垮了,低声应道,“你说的有道理。”
元宓心中满意,拉着二人叮嘱了一番,“此事一定要秘密去做,没出成果前,万不可宣扬。”
直到瞧见两个姑娘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用生命起誓的模样,元宓才放心离开。
行至拐角,意外突生。
帐子里灰蒙蒙的,瞧不真切,却能清晰听到刺耳的沙沙声。
元宓醒来时,双手被束在身后,动弹不得。
帐中坐了个男人,背对着她,像是在磨什么东西。
不出几息,身旁的两个丫鬟也醒了。
元宓动了动身子,不经意踩到了脚下的一节枯枝,发出声响。
男人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眼神阴骘凌厉。
男人面容映入眼帘,元宓瞧着他脸上的长疤,唇边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从大将军。”
丛迩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对面的主仆三人才看清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什么。
望着他手中冒着寒光的砍骨刀,元宓嘴角的笑容淡了些,却不见惧色,只大大方方问了句,“丛迩将军为何抓我?”
“为什么抓你?”丛迩用力咬着后槽牙,紧握刀柄,冷声质问道,“你瞧我这一脸的疤,还不明白缘由吗?”
元宓神色坦然,没有分毫心虚,“你这道疤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没错,那日分明是你手下的兵卒想要对芙蓉不轨,我们公主心善阻拦,险些被他砍上一刀,驸马要处他军刑,是你千方百计地拦着,还说是芙蓉蓄意勾引,骂我们大燕女人都是狐媚子!”
秋雨气不过,扬声为自家主子鸣不平,“你不敬主子,羞辱贵人,驸马只挥剑毁了你的脸,没要你的命,已经是仁善了!”
“你闭嘴!”丛迩眼底迸发强烈的恨意,刀尖直指秋雨,“萨奇余只是喝多了酒,才失了德。”
“放你娘的屁!”秋雨也不甘落后,扯着嗓子骂道,“若真是醉酒,又怎会在你被毁了脸之后立马跪地求饶,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认错的话,口齿清晰,哪有半分喝醉了的模样?还是说,你们突厥男人只用上几息的功夫就能醒酒?”
“你们分明是存心试探公主与驸马的底线,瞧瞧我们大燕是不是软柿子罢了,亏你们还是个男人,行事阴毒,其心可诛!”
“好,好好好……”丛迩怒极反笑,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到发颤,“贱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既如此,你就先你家公主一步吧!”
“丛迩。”
眼看着丛迩起了杀心,元宓缓缓开口,眉眼含笑,“姬丞视我如命,你抓了我,又想杀了我,就不怕被他知晓,要了你全家的命?”
“我记得……你还有两个不满百天的儿子吧?”
丛迩显然是恨红了眼,不管不顾道,“我只想报仇,别的,我一概不管,姬丞毁了我的脸,我就要杀他所爱,让他后悔余生!”
说罢,丛迩嗤笑一声,视线冷冷落在元宓脸上,低声道,“你尽管大声叫吧,这地方偏僻得很,没人会大老远跑过来救你。”
话音落地,丛迩本以为能看见元宓小脸惨白,花容失色的模样,却不成想她动都没动,依旧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丛迩愣住,眼神恍惚了一瞬,低声问道,“你……你为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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