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如愿以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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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军营后,阿三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离家的这五六个月,家中早已一片狼藉,那些官兵来寻他的时候,将他家砸了个遍,他们被抓后,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人搬走了,阿三将屋子翻了个遍,才从柜子下面翻出了几枚铜钱。

妻子此时的状况并不好,他连忙在镇子里寻找大夫,可他身无分文,又会有哪个大夫愿意为他的妻子诊治。

阿三寻遍了镇子,可没有一个大夫愿意跟他回来,阿三跪在地上恳求,可医馆的大夫却关上了大门,将他拒之门外。

此时阿三的妻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阿三的身边,她将阿三抱在怀中,安抚着他,说是就算没有银子也没关系,她的病不治了。

后来阿三在镇子上的作坊里找了个可以做苦力的活儿,好在妻子的病情在那之后没有继续加重,竟是开始有了回转的趋势,对阿三来说,也算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恩泽了。

赚够了钱,阿三便带着妻子去医馆,大夫说,妻子的病情已经没有大碍,再吃上几服药便能彻底痊愈。

原本阿三以为,生活将会渐渐好起来,可他没有想到,三年之后,自己的所在之处再次被那些官兵找到,那日在军营里还有人活了下来。

他们拿着之前被阿三带出来的那枚细小的陨石,质问他,这石头为何没有力量,除了上面诡异的光泽之外,几乎与寻常石块无异,难道说他之前用假的陨石骗了他们?

为了让阿三再次说出真相,那些官兵再次用阿三的妻子做威胁,可妻子不愿再成为阿三的累赘,拔出了官兵腰间的佩刀,在阿三的面前自刎而亡,阿三抱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听到了妻子临终前的嘱托。

妻子死后,那些官兵还是不愿放过阿三,可不管他们如何折磨他,阿三都没能说出陨石的用法,那些官兵一气之下,将陨石放入了阿三死去妻子的口中,接着便扬长而去了。

可谁知,官兵离去后,原本已经死去的妻子,身上的伤口竟是奇迹般的恢复了,阿三以为这陨石能让人起死回生,可他抱起妻子,怀中的妻子却始终没有气息,只是模样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却根本没有生命的迹象,想必这陨石的力量,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强大。

后来的阿三将妻子放在屋中,并没有安葬,这一放,便是整整两年,这两年中,妻子的尸体在陨石的保护下并没有腐败的迹象,而是完好无损地被保存了下来。

来过阿三家的朋友都劝他让他早日将妻子安葬,可阿三像是着了魔一样,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两年,他想象着妻子还活着,假装妻子还陪在他的身边,成天浑浑噩噩地过着,而安右所在的深林他也没有再去过。

后来,如同乞丐一样蓬头垢面的阿三,在镇子里遇到了一个外来人,那人身着白衣,仙气飘然。他看到了坐在街角浑身恶臭的阿三,非但没有嫌弃,而是将一袋银子交给了他,并且向他询问这镇子上的事。

阿三看着这个人,将他赠予他的银子丢在了一边,冷冷地望着此人说道:“既是外来人,来此处作甚?”

“我来寻找一块来自天外的陨石。”那人并未隐瞒,他捡起地上被阿三丢掉的银子,靠近阿三的时候,阿三闻到他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熏香味,像是某种香炉烟的味道。

一听陨石,阿三的心中满是怨恨,若不是因为这块陨石,自己的妻子也不会惨死,而如今自己也不会落入此般天地,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世上有人竟然为了这些光怪陆离的神力,竟是不顾活人的性命,将人的性命视如草芥。

他以为,这个人也与那些炤云国的士兵一样,会为了这陨石不顾一切。

“陨石,人人都要这破石头,这石头有人命重要吗?”阿三狠狠地说道,接着拿起身边的酒壶一饮而尽:“我告诉你,若是你要寻这石头,我劝你,早些离开这里吧。”

那人一听这话,非但没有离去,反而来了兴致,他觉得此人定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匆忙的要赶自己离开,更何况,明明是个乞丐,却丝毫不在意银子,这明显有问题。

后来阿三知道,这个出现在镇子里,并且与他攀谈的人,是来自君离山的长衍仙君。

长衍是君离山上的掌门,掌管着君离山上所有仙家的命数,同时也是生活在君离山上最久的上仙,甚至连君离山上最有资历的前辈们也不知道这长衍究竟活了多少岁,从他们来到君离山上开始,长衍便在这里,从未离开过,就好像,他本身就是与这君离山一体一般。

但这位仙君对阿三来讲却十分陌生,在那之前,他从未听说过君离山的存在,可长衍却为他探了一次命数,阿三的命数,竟是与他相关。

阿三说,他恨透了这个世界,也恨透了那些炤云国的官兵,有时候他很想一了百了,可每次看到妻子的尸体,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他想过报仇,可炤云国的官兵他如何能以一己之力与之抗衡,他只是这小镇上最普通的老百姓,他又能做什么。

长衍听后,只是望着阿三,此人话语中虽然满是不甘与怨恨,可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颗没有被污浊的心,甚至他看到了阿三的命数,虽然身在如此不堪的境地,可日后此人将会与君离山有莫大的渊源。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人的性命更重要。”长衍回答道,他将手放在阿三的肩上:“或许在你身上经历了这世上最大的苦难,可如今,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如何选择?”阿三苦笑,他这后半生或许都只能如此庸庸碌碌度过,作为一个普通人老去,最后消失,甚至在这个世上无法留下一丝的痕迹,他的怨恨,他的不甘,全都会化作乌有。

“来君离山吧,我给你一个新的未来,忘记这苦难的一世,从今往后,你便是君离山的仙家,从此不再过问这凡尘之世,永生永世守护着君离山,你可愿意?”长衍认真的望着阿三说道。

“那我的妻子呢?”阿三望了一眼依然躺在家中的妻子,昔日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苦难,甘甜……

作为阿三,他从未后悔过。

“安葬了她,下一世,你便与她再无关联。”长衍说道:“你便可以开始新的人生,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无法求得的。”

“那为什么是我?”阿三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长衍只是笑了笑说道。

“你叫长衍对吗,我还有一个心愿。”阿三认真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男人,他竟是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他。

“什么心愿?”

“我想,让那些恶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阿三说道,那些杀害欺辱他妻子的官兵,那些将老百姓性命视如草芥的君主,那些贬低人命的人,那些肮脏的角落,那些最黑暗的地方,他看得见,也感受得到,他为之感到痛苦,同时也无能为力,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看到这一切,从而改变这一切。

“会有的。”长衍说道。

“那我便跟你去君离山。”阿三如是的说道,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我的妻子他跟着苦难了半辈子,到死都没能得到安逸的生活,我就要走了,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按照阿三所言,长衍在镇子上等了他一天。

阿三抱着妻子的遗体,再一次回到了那片森林,来到了黑水潭,正如安右所言,他将妻子安葬在了潭水中,也正因为如此,安右得到了新的身体。

而也在那天,阿三向安右做了最后的道别。

阿三离开森林的时候,他的背影变得模糊,好像随时都要化作一缕烟尘消失,可在安右的眼中,恐怕也是那一刻,阿三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

画面在此时消失,葵秋镜的镜面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镜子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桑邑的手中,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样。

“阿三……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好像那一刻,安右理解了阿三所做的一切一样,原本她日日夜夜在此处守候,希望阿三能回来再看她一眼。

安右低着头,眼里竟是泛起泪光,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这才发现,原本不会流泪的她,竟是如同一个人类一样,感觉到了难过,感觉到了悲伤,甚至流出了眼泪。

原来,人类就是这样奇怪,会因为一句话感到开心,也会因为什么人的离开而感到痛苦,作为水灵,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好奇这世上的一切,阿三的出现,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奇异的力量存在。

“安右,你……”看着这样的安右,桑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对于阿三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可对于安右来讲,阿三的离去却为她设下了一个牢笼,让她永远走不出阿三为她创造的那个最美好的世界。

阿三一辈子最爱的是他的妻子,他的心中再没有放下过其他人,哪怕是安右,也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些奇异的相遇,时间久了,或许就忘记了。

“桑邑,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没想到安右擦干了眼泪,她笑着问道。

她在这森林里呆了太久了,久到她差一点忘记自己最初的心愿。

她想出去,想出去看看,阿三为她讲述的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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