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贞营荆州之败的原因现在已经不可考，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忠贞营，驻守岳州的更是换成了刘芳亮，绝不会发生不战而逃的事，所以李自成虽然知道勒克德浑可能来援，却也没加重视，如今听到高慧琼又提起此事，突然意识到勒克德浑这次不是救援荆州，而是救援武昌，他的打击一定会落到围攻武昌的刘芳亮头上。

那一次刘芳亮战死在了荆州城下，这一次会战死在武昌城下吗？

李自成急忙问道：“你跟刘芳亮汇报此事，他采取了什么防范措施？”

高慧琼觉得这问题问得好奇怪，南京远在千里之外，援军要赶来少说也得一个月，干嘛现在就采取防范措施？

她摇了摇头，说道：“刘制帅打算先消灭进剿胡公绪的杨文富、唐国臣，然后再乘胜攻打武昌，现在还没采取防范措施。”

“胡公绪是谁？”李自成又问。

剧本里有这个人吗？不是走错了片场吧？

胡公绪当然没走错片场，但他仅是个龙套，刚一出场就被杨文富和唐国臣联手剿灭了，成了罗绣锦功劳簿上的战功，李自成读书向来“观其大略”，自然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人物。

但是这一次，胡公绪的命运改变了，因为他被主角注意到了，决定给他加戏。

听高慧琼介绍完，李自成略想了想，提笔写了一道手谕，说道：“胡公绪占据九真湖（张家大湖），也许是个懂水战的。我朝缺乏水师将领，这人有用，应当让刘芳亮留心招揽。慧琼你立下的功劳不小，封赏待战后统一议定。暂且退下，把这道手谕送给田见秀，让他务必提醒刘芳亮注意勒克德浑，万万不可轻心大意。”

“是！”高慧琼领旨，告退离开，心情变得开朗了一些：刘芳亮说她带来的都是“金消息”，皇帝也说她“功劳不小”，是不是这次任性任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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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替多铎镇守江宁（今南京）的多罗贝勒、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非常年轻，今年只有十八岁。

他是礼亲王代善的孙子，其父萨哈廉英年早逝，长兄阿达礼在皇太极驾崩后的继位之争中，由于反对拥立顺治的“崇政殿决议”，公开支持多尔衮，而被代善大义灭亲，勒克德浑做为弟弟受到了牵连，被削除宗籍，贬为豪格旗下的庶民，入关后才恢复身份，晋封为多罗贝勒。

所以，让他出任这个平南大将军是政治博弈的结果，而勒克德浑也很清楚自己是来镀金的，所以到了江宁之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数次击败了鲁监国政权的明军，但都是防守胜利，从没发起过主动进攻。

这其中也有洪承畴的因素。

由于隆武朝兵部尚书杨廷麟以赣州为基地发动北伐，连克吉安、临江等地，江西战事吃紧，洪承畴先后调发江宁副将高进库、参将杨武烈、蔺光元、总兵柯永盛等部援助金声桓，把江南清军大部分都派到了江西，留守清军分散在江宁、杭州等战略要点，防守尚显不足，更不要说进攻了。

但是这一次，洪承畴却力主救援武昌，说道：“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武昌扞御上游，襟带吴楚，一旦有失，九江、豫章（南昌）难保，安庆、江宁必危。不可不救。”

勒克德浑有些犹豫，问道：“我若率军救援武昌，江宁势必更加空虚，如若明军来犯，该当如何是好？”

洪承畴说道：“伪鲁王经过去年杭州一败，已经亡魂丧胆，唯知划江（钱塘江）自守，再无进取之意。伪唐王更不用说，虽然口号喊得响，但是坐拥郑氏精锐水师，却不能浮海北上，入吴淞，下镇江，威逼江宁，只派了个夸夸其谈、华而不实的黄道周北进徽州（今黄山市），却也一战而败，如今被押在江宁大牢里。短期内他们都不会大举兴兵。”

这话说得有理，但是江宁太过重要，不仅关系到整个江南的稳定，而且关系到勒克德浑的前途——他这个平南大将军毕竟是镇守江宁的，而不是镇守武昌的，就算他救下了武昌，江宁若是丢了，他仍然是功不抵过，难逃失职之咎。

于是他又问道：“明军虽然不会北犯，但是江宁周边民间叛军还有不少。我若西去，江宁只有提督总兵张大猷所部四千汉兵，全无马匹，盔甲弓箭俱都欠缺。用这样的兵守卫江宁，你真的有把握吗？”

洪承畴苦笑：“张部皆系提督曹存性所遗营兵，原是前明南京世兵，战斗力确实堪忧，但是武昌不能不救，也只能将陋就简，勉为其难了。”

这怎么行！勒克德浑大摇其头，说道：“救了武昌却丢了江宁，这不成顾头不顾脚了吗？”

“确实有点，”洪承畴点了点头，“救援武昌本是为了确保江宁，若是江宁却因此丢了，不得不说是有违初衷。”

两头堵？勒克德浑明白了，洪承畴这个老滑头什么责任都不想担！

坚决主张救援武昌，他没有见死不救导致战略重地丢失的责任。

手里没有能战之兵，即使丢了江宁，虽然罪责难逃，但却情有可原，顶多只会降级留用，戴罪立功，处罚了等于没处罚，过不了几天就会官复原职。

可我若分兵给他，助他守卫江宁不失，却会削弱自己的兵力，倘使不幸战败，那也是我主动分兵的，他并没开口请求，责任赖不到他的头上。

这算盘打得可真精明呀！

勒克德浑看穿了洪承畴的心思，虽然心里不平，但却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连恨洪承畴都没法恨——人家只是没开口要兵而已，凭什么恨人家？

事情僵在了那里。

洪承畴端起盖碗喝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勒克德浑却太过年轻，不像他那样沉得住气，忍了几忍没忍住，开口说道：“武昌不能不救，江宁不能不守。这样吧，让镶黄旗副都统巴山率部留下来助守江宁。”

“如此，江宁可保无虞，”洪承畴点了点头，但又不无忧虑道：“可是贼军势大，大将军只带三千兵马往救武昌，是不是太少了点？”

你就别演戏了！勒克德浑忿然而起，“兵马就这么些兵马，少也没有办法！此事不用再议了！我这就传令准备，明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