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慧琼等人在石头口镇（今赤壁镇）遇到了刘芳亮的大军。

与李过乐于攻城不同，刘芳亮不赞成强攻防御坚固的大城，他认为，应该在野战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然后趁着敌军胆落心寒之际乘胜攻城，可取事半功倍之效。

从策略上说，他的主张更胜一筹，但是调动敌军哪有那么容易？所以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也更大。

刘芳亮很清楚，敌人之所以守城，正是因为不想野战，要调动不想野战的敌军出城野战，就得像打长沙时那样攻敌所必救，可是如今的武昌，哪里是它的“必救”？

刘芳亮冥思苦想，找到的答案是：没有！

扬武州（州治今钟祥）沟通荆襄，扼控汉江水道，足够重要了吧？李过集兵猛攻，势在必得，可是罗绣锦的武昌守军却就是按兵不动，只调了德安府（府治今安陆）的高蛟龙和沔阳的马蛟麟去救援，很明显，对扬武州尚且如此，对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万般无奈之下，刘芳亮决定攻击咸宁的郝效忠，这固然有调动罗绣锦，围点打援的意思，但他也知道实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更主要的意图是扫清外围，以免被骚扰粮道，切断后路。

可是高慧琼的到来，让他改变了决心。

景陵胡公绪举义，罗绣锦派遣杨文富、唐国臣领兵进剿，这个消息刘芳亮之前并不掌握，乍听之下不由得大喜过望，抚掌笑道：“我正为调不动罗绣锦犯愁，他却主动离开了坚城。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慧琼姑娘你可帮了大忙了，必定为你请功，让圣上大大地嘉奖你！”

高慧琼知道这功是怎么来的，闻言只有惭愧，并不欣喜，又说道：“还有一个消息要报与制帅知道，阿济格患病，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湖北，所以罗绣锦又向南京求援，急递已经出发六天了，制帅若要攻取武昌，必须抓紧时间。”

这小丫头怎么搞到的消息？怪不得皇上和皇后会把她给派出来，看来还真不能小瞧她，刘芳亮赞许道：“真是英雄自古出少年，你带来的消息全都是金消息呀！你说得对，必须抓紧时间。我这就传令发兵，先把杨文富、唐国臣吃掉再说！”

说罢，刘芳亮传令全军开拔，第二十乙种镇进驻金口汝南城，控制长江和金水水道，切断武昌和咸宁的联系，又命令张礼水师进驻鲁湖进行配合，自己则亲率第一甲种镇驰奔景陵，务求一战全歼杨文富、唐国臣所部。

安排已定，刘芳亮又对高慧琼说道：“关于阿济格和南京的消息，圣上可能还不知道，大军开拔后，请姑娘速回长沙，向圣上奏报。”

高慧琼本想随大军一起回金口，以便“一雪前耻”，可是听刘芳亮这样说，却也不好坚持，只得答应了，说道：“阿济格的消息是不是也该告诉李制帅知晓？”

“说得对，”刘芳亮点点头，“他如果想打襄京，这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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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当然想打襄京，但是他连扬武州都没打下来，反倒是李友先打下了宜城，遣使向他报捷，并且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李过其实挺尴尬。

宜城好打固然是因为宜城没什么驻军，可是李友所部却是旧编制，人员装备全都不如新军，战绩却比新军漂亮，实在让李过感到惭愧。

这件事也让不少军官对新军制产生了怀疑，虽然新军制出自皇帝之手，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而皇帝也的确非常神奇，没道理搞出来的东西反倒不厉害，但是事实胜于雄辩，新军制打仗就是不如旧军制，这是不是很能说明点什么？

军官们最大的抱怨是用起来不顺手。

以前打仗是指派个将领，让他率领本部兵马或者点起多少兵马出战，一个将领能带多少兵、能带哪些兵都很灵活，可是现在的编制是死的，将领们被限制了自由发挥的空间，打起仗来缠手绊脚的，很不适应。

但是李来亨不是这种看法。

他认为，诸将之所以感到不适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安于所习，不思与时俱进，以甲种镇步兵为例，一棚十四人，一排四十六人，一队一百五十二人，一营六百五十九人，辖长矛、鸟铳、弓箭、轻炮各一队，这就是一个基本战斗单位，可以单独作战，也可以与别的营联合作战，所有问题都是调动几个营作战的问题，变化仅仅在于以前是“点起一千兵马”，现在变成了“派第一、第二营出击”，没什么可不适应的，习惯了自然就好了。

李过觉得李来亨说得有理，但李过也有自己的不适应，那就是他没有“本部兵马”了，现在是攻城战，他可以坐在后面看光景，可如果是野战争锋怎么办？他若再想披坚执锐，亲自上阵，那就得跟部下借兵马了，这是不是太荒唐了？

马重僖和蔺养成也有这种感觉，他们都是冲锋陷阵的战将，不是诸葛亮那种摇扇子的儒将，如果不能亲自上阵，用蔺养成的话来说就是，“好像那仗不是自己打的似的”。

对此，李来亨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只是唱了唱“主将不可轻出”的老调，李过知道，李来亨自己还想杀个痛快呢，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这些都是题外话，正题是，要不要命令李友发起对荆州的攻击？不让他攻击显然会错失良机，可如果让他攻击，他一旦又得手了，自己面子上好不好看倒在其次，皇帝的新军制还要不要维持下去了？

“重炮走到哪了？怎么还没到？”他问行军参谋。

“道路状况太差，”行军参谋答道：“不过总算捱过来了，昨日已到荆门州，今日装船，预计三天后到达。”

“三天。”李过重复了一遍，暗想：轰塌城墙需要几天？

他命令道：“让马重僖和蔺养成带着各自的工兵队长来见我，我得提前把炮位先给他们修好！”

没办法了，只能先轰塌城墙，占了城池再说，至于以后的防守，就看抢修城墙的速度了，说不得还得征派民夫——皇帝怎么就把徭役给废除了呢？当时大家觉得这很英明，现在看来是不是有点目光短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