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关历练了近两年的靳及川完全褪去了最初的任性与青涩，作为龚家军一致认可的外援，靳及川在主帅挂职期间可谓是哪里有需要往哪里搬，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做过急先锋突袭过扰边的敌军、做过后勤查过账、做过训练新兵的长官，甚至暂代过粮草官，其经历可谓是丰富多彩。

此时的靳及川身材比十七八岁时更加高大结实，肤色因北地的风霜雪水磨砺得有些粗糙，不复世家小少爷的白皙，却逐渐有了属于成年人的男子气概，一套褐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满头乌发一丝不苟地束起，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阳刚又张扬。

他直视着濮阳暮瑟的双眼，问:“殿下，凭陵能和您打个赌吗？”

清朗的少年音变得略微沙哑而低沉，暮瑟有些恍惚地想，大约是在军营里喊劈了嗓子，她好奇道:“赌什么？”

靳及川微微移开目光看向女子牵着缰绳的双手，“我…末将知道您下一步是在筹备南下的事情，末将愿意代您南下收复田地税收。”

“谁告诉你本殿准备南下的？”暮瑟敛起笑意，淡淡道。

靳及川连忙解释道:“末将见您带了玄机营回京，还让他们专门走水路说要先适应一下，末将便猜测殿下准备整顿南方几大氏族了，若要整顿氏族，首当其冲的就是被氏族兼并的田地。”

暮瑟赞赏地点点头，“不错，有进步。可光从这么点信息就推断本殿要南下收复税田未免太牵强了，你是从结果倒推的吧？本殿若要达成那个目标，南下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你一察觉到蛛丝马迹就联系在一起了。”

靳及川颇有些无力地低下头去，“殿下英明。”

“所以呢，你要赌什么？”

“敢问殿下若是亲自带队南下，预计多久整顿氏族？”

暮瑟沉吟片刻，“三年。”

世家大族主要盘踞在南方地区，以阚州马氏、庐台秦氏为首，霍山靳氏居中；整片北地仅有北骞朱氏一家独大，地处燕京和边关之间的平原地带，龚家军想收拾分分钟能给它踏平了，目前不用理会。

三大世家和诸多中小世家密布于整个中南方地界，以庄园经济圈起一个又一个类似诸侯封地般的小王国，当了上百年的土皇帝！

大晏开国后，这些世家明面上归属晏朝所有，但由于氏族土地兼并严重，逃税漏税屡见不鲜，一个不高兴还能给你赖掉。

皇帝不是下不了狠手，但这些世家联合起来的武装力量不容小觑，再加上他们庄园里建造的堡垒像是一座座易守难攻的天堑，世家依靠这两样进可攻退可守的躲过几百年的战乱，只要短时间内弄不死他们，皇帝就等着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乃至清君侧吧。

是以，正常的做法是稳固王朝后再慢慢分化消解世家的权势，可暮瑟是一般人吗？她连正常人都不算！

她打算用三年的时间软硬兼施地彻底将南方氏族整顿一番。

封建私有制下的土地兼并几乎是无解的，上位者一般只能通过改革田地分配或税收制度来抑制这一现象，而无法根除。也就是说，暮瑟即便整顿了氏族兼并土地的问题，到了王朝后期仍会有其他势力继续这一轮回，人类的贪婪是无止境。

但这不妨碍她先爽了再说！

暮瑟很清楚她是来做任务的，她在任期间将晏朝治理得井井有条是责任和义务，再好心点，多留下一些有用的资料、多培养一些优秀的人才让晏朝发展得更长久即可，她需要劳心劳力管晏朝几代乃至几十代之后的事情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社会发展也自有其规律，暮瑟是人不是神，“晏朝百年计划”是她目前仅能达到的水准了，再多真的没有了！

“三年啊……”靳及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艰难地抬起头紧紧盯着公主，一字一顿地立下誓约:“殿下，凭陵如果用少于三年的时间整顿南方氏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凭陵请求今后可以永远留在殿下身边！”

暮瑟细细品味这番话，似笑非笑地反问:“留在我身边？你想怎么留在我身边？”

“就、就是……”靳及川脸庞倏地涨红，好在肤色深了许多红晕并不明显，他磕磕巴巴地小声道:“就是像家人一样……”

“你心悦于我，想与我白头偕老？”暮瑟在这方面向来爱打直球。

靳及川泄了气般点点头，“凭陵自知还配不上殿下，相约白首只是妄想，但我不想放弃。”说着，少年人那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性子渐渐冒了头，他双眸汇聚着星光银河，耀眼璀璨，“我想试一试，殿下，您愿意和末将打这个赌吗？”

暮瑟是不愿意的。

她以前穿越过的每一世，相爱之人中虽有过不通人事、单纯懵懂的，但无论是孤僻的研究员沈豫，还是傲娇的用毒高手惮青，在年纪上都是比她大的；唯一一个新生儿般一手养成的小蜗牛容诺，也是在他消化了妖王记忆成熟起来后，暮瑟才与其确定的关系。

总体来说，并非暮瑟只喜爱年长的，而是她特殊的经历并不适合太年轻的爱人，她看他们像孩子，甚至孙辈，难以产生爱慕的心情。

而从心理方面考虑，青春成长期的孩子会对年长的异性产生崇拜的情绪，并在某些特殊情境下转化为爱慕之情，比如少女容易被大叔蛊惑、少男总为御姐发狂。

基于年龄差距而造成的在学识、阅历和眼界上的等级压制，很多时候并非真正的爱情，至少它并不是一段成熟的感情。

这种年龄产生的等级差距也会因年龄的增长而逐渐缩小，只有当两人都是成熟的个体时，他们的感情才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暮瑟心理年龄几百岁，自觉找个比她大多少的都没有问题，但靳及川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青少年则不然，“老牛吃嫩草”可以，但也要有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