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年关时节，皇宫内循例在操办除夕家宴前要在小年夜先办一场大宴，除了六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公主皇子和部分后妃外，四大世家的代表也受邀在列。

大宴申时正开始，不少官员家眷吃过午饭就紧赶慢赶地进了宫，向皇后娘娘问安后再去相熟的后妃那里拜访，这一天是各宫后妃们难得欢快热闹的日子。

腊月二十三，不用早朝的濮阳暮瑟一大早便进宫向母后问安，这位现实又夹杂着些许天真的皇后娘娘这段时间一直在与女儿置气，这种单方面‘我不理你’的无聊戏码并没有丝毫困扰到暮瑟，她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自顾自地起身道:“儿臣还有事要和父皇相商，便不久留了。”

说罢，暮瑟拱拱手就要退下，皇后龚氏终于没忍住喊住了她，“你现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了，连亲生母亲和弟弟都不屑搭理了是不是？”

“儿臣不敢。”

皇后一看她这副看似恭谨实则嚣张的模样就来气，她猛地挥落手边的茶盏，在瓷器清脆的碎裂声中冷笑道:“本宫看你敢得很！半年前你不顾本宫的劝阻非要上朝参/政，几乎把几个世家都得罪光了！你知道后宫因此掀起多少是非吗？本宫费尽心力从中斡旋，好不容易安抚下作乱的后妃，你转手就把我们的仇敌引入朝堂，让他们如虎添翼，你这是在引狼入室！

“这也就罢了，本宫多次恳求你让巳儿也参/政或者亲自带带他，你一而再三地拒绝本宫，濮阳暮瑟！你不要忘了你和巳儿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血亲！你怎么能完全不顾巳儿的前程，自私自利地只想着你自己？甚至帮着外人欺负你的亲弟弟？！

“濮阳暮瑟，本宫对你太失望了！”

暮瑟耐心地听完皇后龚氏的控诉，她对侧后方的青虹使了个眼色让她守在殿门外，这才施施然地挺起身直视皇后娘娘，“皇后您这位子坐的可舒服？”

“什、什么？”皇后龚氏一愣，她被女儿冷漠的双眸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为人母的权威被冒犯，无端端生出一股恼怒来，“放肆！看来本宫应该给公主找一个教导麼麽了，省得你整日没大没小，连基本的礼仪都做不好！”

“嗯，皇后娘娘威仪赫赫，想来这位子坐得还挺好。”暮瑟一步一步逼近皇后龚氏，笑得漫不经心道:“那您知道是谁把娘娘送上这个位子，并让您保住这个位子的嘛？”

皇后龚氏闻言脸色一白，满脸的恼怒顿时退了个干净，她撇过脸不回话。

“呵，您肯定以为本殿在说我自己吧。”暮瑟嘲弄地扯起嘴角，“娘娘，您还记得您的夫君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心心念念求娶于您？还记得有人为您和您的夫君如何殚精竭虑乃至埋骨沙场吗？”

“忘记骨肉血亲的不是我，而是皇后娘娘您啊！您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暮瑟站在皇后面前，双手捧起她如遭雷击的苍白脸庞，“您姓龚，名婉婷，是龚老爷子最疼爱的女儿，你的父兄为了你夫君的宏图霸业不惜战死沙场，龚家军这么多年累计伤亡逾十万！您知道十万人是什么概念吗？他们的尸体能把您精心维护的宫殿塞满，再堆起一座山来！

“是您的父兄和龚家军用血肉为您铺就了一条封后之路，也是龚家军在群狼环伺的形势下为您保住了后位！

“而您是怎么做的呢？为了讨好夫君和世家、为了息事宁人、为了小弟所谓的未来劝我交出兵权，几次三番阻挠我掌兵/参/政，不仅任人践踏您父兄的心血，还一手摧毁自己的依仗，有时候我宁愿没有您这样的母亲，也不知道外祖在天之灵看到了会不会后悔。”

龚婉婷被暮瑟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所慑不敢妄动，她闭上双眼默默流泪，颤抖着嘴唇哽咽道:“不、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是我对不起父亲大哥，可我也不想的啊，他们……”

“够了。”暮瑟放开皇后的脸，从衣袖中掏出帕子细细擦拭双手，“你的忏悔留到死后见他们时再说吧，就不知道你到时还有没有脸见他们了。”

龚婉婷浑身一颤，眼角的泪痕未干便忍不住辩白道:“我、我也是为了你和巳儿好，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护得住兵权……好吧，你本事大，我以后不说你便是了。可巳儿又没有错，我让你们亲姐弟互相扶持，就算、就算父亲来了也没理由怪我。”

“相互扶持是吧，明儿我就向父皇申请，把小弟派去边关历练几年，正好过几个月就要开春了，前线大小战事不会少。”

皇后连忙摇头，“你想都不要想！巳儿才多大你就要让他去打仗？万一出了事本宫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让你在皇上面前帮巳儿说说好话，私下里多教导他一下么，有什么难的。”

得！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

暮瑟挤出最后一丝耐心直白道:“您还不明白吗？我们三人现在能依仗的只有龚家军，我能参/政是因为龚家军如今的强势，如果小弟不能像我一样掌握兵权，他就没有资格享有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他的背后没有世家和派系支撑，上了朝堂就是个摆设，一旦犯了错误就会被人杀鸡儆我这只猴，届时我们姐弟二人都会被撸下来，一网打尽。”

“您要不狠下心让我送他去军营，生死不论，至少以后是条出路；要不就死了不该有心思，好好让他当个逍遥王爷，本殿承诺只要活着就会让他荣华富贵一辈子。”

皇后龚氏不甘心地问道:“可你都已经有兵权了，以后支持巳儿不是更容易吗？”

“母后您还没看出来嘛，皇姐不是不能支持我，是不想罢了。”一道变声期略显尖锐的男声突兀地从门外传来，濮阳朝巳不复之前乖巧温顺的形象，抬起头冷冷地盯着濮阳暮瑟，满怀恶意道:

“因为皇姐她自己有心那个位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