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的离去，更是让他变得像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与苦了。

虽然还有喘息，可他的心，好像再也不会跳动了。

如今，母亲又要在他眼前咽气……

他受不了。

他真的无法承受这种，钻心蚀骨的痛了。

云慎一双眼睛，猩红无比。

他跪在那里，犹如一个困在绝境的困兽发，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与吼叫。

刘氏用力的撑着眼皮……她一把紧紧的攥住了云慎的胳膊。

她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云慎，一字一顿对他说。

“慎儿……你杀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的血债，你若是不死，该如何偿还？我们云家，祖祖辈辈的使命，都是要保家卫国，守卫百姓。只有你，只有你的屠刀，是朝着无辜百姓挥去的。”

“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倘若我死了，到了地底下，我如何有颜面，面对云家的那些列祖列宗？他们不但不会认你，恐怕我也会被他们戳着脊梁骨骂。”

“还有你父亲，他为了南储百姓，奉献了自己的一生，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他到死都在忠君为国。而你呢，你将他一声的荣耀与牺牲，统统都变成了一场笑话。他若泉下有知，永远都不会瞑目的……”

“你是云家的嫡长子，本应该和你父亲一样，成为保卫南储百姓的中流砥柱……可你，却成为了一个，要推着南储百姓走向灭亡的刽子手。你不再是我们云家的骄傲，而是我们云家，永远都抹不去的污点……”

云慎眸眼恍惚的看着刘氏，他摇了摇头，歇斯底里的低吼。

“没，我没有。母亲，我不是云家的污点……”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府啊。

明明，是萧氏皇族毁了将军府的一切，为何母亲要把这一切，都怪在他的头上？

他也不想这样的。

他也不想，因为仇恨，而将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毁了。

可他没有退路。

他被逼到了绝境，他无法回头啊。

刘氏闭了闭眼，一滴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勉力的撑着身子，目光灼灼的看向云鸾与云枫。

“在我闭眼前，我要以将军府家母的身份，立下遗嘱。云鸾，云枫，你们上前听令。”

云鸾与云枫不敢迟疑，他们立即松开刘氏，跪在了她的正对面。

“母亲请说。”

刘氏抬起手臂，颤抖的指向云慎：“从今天开始，这个人，他不再是将军府的子嗣。云慎这个名字，永久的从云家宗谱除名……”

“他生不是云家的人，死也不是云家的鬼。”

云鸾紧紧的攥着拳头，缓缓的低下头去：“是，女儿遵命。”

云枫压住喉间的哽意：“儿子遵命。”

云慎摇着头，眼底满是痛苦。

他跪在地上，不停的朝着刘氏磕头，苦苦哀求：“不，不要。”

“母亲，我是云慎啊，我无论是生是死，都是云家的子孙，你不能将我除名。你不能不要我……母亲，你别不认我。”

他磕的，整个额头都是鲜血。

刘氏就那样的怔愣的看着他，她的眼前，彷佛浮现出二十多年前，当她历经生死，辛苦生下云慎的那一幕。

小小的孩童被裹在襁褓里，声音洪亮的啼哭着。

云傅清满脸欣喜如狂，小心翼翼的抱着云慎，凑到了她的面前。

“这小子，声音可真是洪亮，那么高调干什么？这一哭，估计京都城的人，都能听到，都能知道，我云傅清终于有了儿子。”

“将军，给他起一个名字吧？”

云傅清沉吟半晌，终是笑着说道：“我希望我第一个孩子，能够是一个谨慎稳重的人。不如，就叫他云慎吧。”

刘氏的思绪，慢慢的回笼。

她蠕动唇瓣，低声呢喃着：“谨慎稳重？呵……好一个谨慎稳重啊，到头来，却差点害得将军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看着云慎痛苦绝望的模样，她勾唇，淡淡的笑了笑。

其实，她应该带云慎一起走的。

她不能让鸾儿为难。鸾儿素来敬爱云慎这个大哥，倘若让她亲手杀了云慎，那岂不是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心疼鸾儿。

她不忍心，鸾儿做出那样沉痛的抉择。

所以，她得在临死前，先送云慎下地狱。

刘氏这样想着，她的身体又不自觉的多了一些力气。

她看向云枫，低声吩咐：“枫儿，你……你去，那一把长剑过来。”

云枫有些迷惘的看着刘氏：“母亲……”

“不用问，只管拿来。”刘氏打断云枫的询问。

云枫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走出了厅堂。

不多时，他便拿了一把长剑进来。

刘氏坐正了身体，她接过长剑，冲着云慎招了招手：“慎儿，你过来……”

云慎的眉眼有些恍惚……他似乎知道，母亲是什么打算，但他却没有迟疑。

他含笑靠近刘氏：“母亲，你还愿意喊儿子慎儿，儿子已然别无所求了。”

云枫突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他不禁一惊，下意识的阻拦了云慎：“你别过去……”

谁知，云慎却推开了云枫的手。

如果让他死在母亲手里，他是愿意的。

他愿意和母亲一起走的。

这样母亲在黄泉路上，就不会孤独了。

到了地狱，他也能去给父亲请罪了！

云枫忍不住冲着刘氏，低吼一声：“母亲，其实大哥，他之所以滥杀无辜，他也是有苦衷的。他是被人下了蛊虫，被人操控了意识……”

谁知，刘氏却不为所动。

她只淡淡的笑着：“那又如何呢，那些无辜的人，终究是因他而死的。那一笔笔的血债，他是还不清的……”

“他是我生的，理应由我结束他的生命。我带他来这世上，我也最有资格，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云慎原本痛苦狰狞的面容，在这一刻，渐渐的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弯刀，在靠近刘氏的时候，他握着那弯刀，狠狠的挥向自己的右臂。

“这条胳膊，早就不是我的了。我也不该，留着它，以免它脏了我轮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