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面色惊骇，全身颤栗，在他的视线内，头顶全是炮弹袭来。

许许多多巨大的圆球崩裂开来，无数铁片和碎石激射而去，处于范围内的人被炸的支离破碎。

天空中，那黑色弹丸如同一片恐怖的黑雨，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

在看得见的空间内，他只觉得平原在下沉、摇晃，无限的空间跟海浪一样在抖动。

士兵吓得裤裆湿透，扔掉手中的武器，大声尖叫着转身逃离，却不慎被一颗开花弹波及，四肢被碎片削断，躺在了血泊中，挣扎片刻，停止了呼吸。

结成战阵的盾牌军在火炮的袭击下，无异于一个靶子，往往一颗火炮下去，战阵瞬间被撕裂，无数士兵成了火炮下的冤魂。

在一片滩，绵延数里是极其剧烈的爆炸，一排排开花弹炸响，碎片横飞，巨大的声波将就近士兵震成了聋子。

脚下如同喷发的火山，不断的摇晃了起来。

陈友谅面色大变，见此情形，赶忙命令麾下士兵分散开来，同时派出斥候去探查火炮的来源。

“怎会有如此多的火炮，护道军是发财了不成，可恶，这一定是宋青书的诡计！”

陈友谅狠狠说完，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以及受损严重的军队，心中在滴血。

伤亡太大了，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如今却被几轮火炮打残。

很快，斥候回来禀告：“启禀陛下，敌军两处炮阵分别于两处高地，相距有五里，是否派兵阻截？”

陈友谅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里？

这么远的距离，敌军的火炮还能轰到这边来，难道敌军的火炮是长了翅膀不成。

看来他的水师毁在宋青书的手里也不冤，若是有这么多先进的火炮，再强大的战船也不是对手。

陈友谅当机立断道：“如今去阻截火炮来不及了，当下鸣鼓退敌，全军撤出一片滩。”

经受如此惨重的打击，他只想立即撤出这个死亡之地，主力军尚存，他就能够有卷入重来的机会。

稍顷，战鼓擂起，分散在各处的将士听见这熟悉的退兵信号，立刻分三路撤离，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头顶着火炮，一个不慎便会被火炮击中，到死连个全尸，众士兵已经被火炮打的失去了再战的勇气，一听见命令便呼啦啦的作鸟兽散。

高处，宋青书用单筒望远镜看见敌军有撤退的趋势，面临大好时机，当即下令道：“火炮营全部集中火力，轰击其中军大营，不要节约弹药，给我打残这支敌军精锐。”

“火炮营轰完后，让齐威从两翼包抄，不用去管残兵，必须给我突破陈友谅的中军大营，我要这一片滩成为他的墓地。”

众人见状，令旗兵立刻于高处挥动旗帜，给远处的骑兵军队发出指令，同时沙通明下令，让火炮营调转炮口，对准中军大营处，毫无顾忌的填弹射击。

紧接着又一轮炮击开始，地面再次震动起来，原本青草遍布的一片滩，成为了坑坑洼洼的乱石滩，血水积成了小谭。

有士兵见有炮击立刻卧倒，可等了一会儿，却见火炮穿过头顶，径直砸在中军大营处，前方已成了一片火海。

当即不敢稍有停留，随即丢下武器，大叫着转身逃走。

等火炮一轮接着又一轮轰下，陈友谅的护卫亲兵损失惨重，战马听到巨响而受惊，四处踩踏，造成不小的伤亡，局势一片混乱。

“这该死的火炮，我讨厌火炮！”

炮火声中，陈友谅怒发欲狂，只觉得耳中嗡嗡的一声声猛响，几乎快晕厥过去，片刻之间，他又恢复意识。

他一生受了无数次欺凌和失败，都能够淡然处之，以之为耻，直至奋斗到今天，而往日那些欺辱和轻视他的人都成了手下败将。

一路走来，陈友谅心志坚毅，岂会被这一次失败就打倒。

大丈夫输了不可怕，但失去了站起来的勇气和信心，那才可怕！

陈友谅果断放弃了大军，带着数百亲卫借助混乱的局势撤离，很快就撤出了火炮的炮击范围。

众人松了一口气，陈友谅眯着眼睛，喃喃道：“今日之耻，总有一天，我会百倍奉还！”

稍顷，炮击停了下来，硝烟中，浓重的火药味刺鼻难闻，无数残肢断臂在战场上随处可见，宛如人间炼狱。

炮击结束后，两翼护道军骑兵冲杀而来，刚经过炮火打击的天完军队毫无防备，转身逃走，却把后背留给了敌人，一时间死伤无数。

齐无悔随身护着陈友谅，此刻暗觉不妙，说道：“陛下，敌军的骑兵冲上来了，这里十分危险，我们还是尽早撤离此地为好！”

“齐兄说的不错，我们撤！”陈友谅沉声道。

远处，齐威受命追击中军大营，却没有发现陈友谅的影子，当下不由得有些焦躁，于是派出四千精兵从四个方向前去追击，希望能够找出陈友谅的踪迹。

火炮营打完炮弹后，也没有闲着，而是丢弃火炮，几千士兵拿着武器冲了出来清缴残敌。

在骑兵的协助下，天完军队溃不成军，尽管人数众多，但彻底失去了统帅和战斗力，就如没牙的老虎，构不成威胁。

宋青书早早预料陈友谅会逃，在炮击时便与黄衫女各自骑马进了战场中，等炮击结束后，果然没有看见陈友谅以及亲卫的踪迹，当即面色一沉。

“陈友谅十分狡猾，让他一走，再想抓住他就难了。”宋青书说道。

黄衫女扫了一圈战场，眼睛一亮，指着一个方位道：“方才炮击时，只有这个方位没有被火炮覆盖，想必他们是从这边逃走了。”

“有道理，追！”

两人随即挽着缰绳一路追击而去，后面护道军一千骑兵显然也发现这个方位的特别之处，同样也追击而去。

天完主力在一片滩几乎被打残，广阔的平原上满是当了逃兵的敌人，宋青书无心追缴残兵，力图寻找陈友谅的踪迹。

一路上，他抓了几个逃兵审问，果真问出陈友谅的踪迹，当下不由得大喜，拍马追去。

此战从正午打到了傍晚，晚霞挂在西边，刺目的红霞铺满了一片滩，与满地的猩红相互映衬。

宋青书与黄衫女追出一百里地，在一条江面上遇到大量逃兵，他们正在修建竹筏，试图渡江逃命。

“你说陈友谅会不会藏在其中？”宋青书问道。

黄衫女看了一眼宽阔的江面，周围又无其他路径，点头道：“很有可能，所谓灯下黑，若是陈友谅乔装打扮，护道军士兵也发现不了。”

“我不会让他逃走，七师叔的仇还没报呢！”

宋青书目光闪过一丝狠厉，随即拍马赶上去。

正巧这时，身后的一千骑兵也赶到江边，宋青书命令他们迅速将分散在江边的残兵都驱赶至一处，包围起来进行核查。

如此，陈友谅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过去一刻钟后，宋青书看见残兵堆里一张面孔，面色略显惊讶，随即收敛了下去。

“来人，将那个男人给我押出来！”

宋青书下了马，手持黑金剑，指着人群中那个身穿黑袍的男子，对麾下士兵下了命令。

而那黑袍男子正是细雨楼的叛徒齐无悔，他不敢相信宋青书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当即无奈地站了出来。

“宋兄好久不见，无悔有礼了。”齐无悔强装镇定拱手说道。

宋青书笑道：“上次细雨楼一别，你便在江湖上失踪，英哥可是找的你好苦，方是照更是想你的想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齐无悔面色一变，苦笑道：“其中缘故我却是不好与宋兄细说，不如，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哦？什么交易！”宋青书问道。

齐无悔转身看了一眼众人，随即面色突然一冷，一挥手，喝道：

“动手，给我拿下陈友谅！”

说话间，齐无悔身后数名士兵闪身而出，将躲在暗处的陈友谅揪了出来，用绳子绑缚住，推到众人面前。

齐无悔露出满意之色，随即转身对宋青书道：“宋兄，我将陈友谅交给你，你放过我和这些兄弟一条生路，这个买卖可划算？”

被突然袭击的陈友谅当即大怒，不断挣扎，喷火的目光看向齐无悔，道：“齐无悔，你竟敢噬主，若不是我重用你，你焉有今日？”

齐无悔冷声道：“陈友谅，你而今乃是阶下囚，还以为你是皇帝不成，让大家与你一起去送死，你还不够资格！”

陈友谅心如死灰，抬起头看向齐无悔，突然大笑道：

“我自问看人的眼光没错，没想到却亲信了小人。齐无悔，你的经历我一清二楚，当年你先是叛出师门，投靠元廷为奴，后又投靠魔教为狗，现在又投靠于我，本来看在你还有几分才干，我才没有提及此事，没想到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个三姓家奴，无耻之尤，吕布都比你强百倍！”

齐无悔被骂的面色青白交错，脸色更加阴鹜，手下士兵见状，忙用布条将陈友谅嘴巴塞住，若是齐无悔含怒杀了陈友谅，他们就完全没有活路可走了。

“好，齐无悔，我答应你的条件，我放过你和你的手下，将陈友谅交给我！”宋青书说道。

齐无悔心中转喜，当即挥手示意士兵，将陈友谅交付给护道军。

“宋兄，你的选择是明智的。”

说完，齐无悔和手下准备离开此地，再也不插手两军交战。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突然，宋青书面色严肃地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