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什么都看不清，所有人都死死的盯住了烟雾里面最中心的位置，他们耳边的心跳声愈发的急促，并且伴有粗重的呼吸，碎裂的冰川瞬间延伸到了观测人员的脚下。

使得他连连退步，有些慌乱。

“长官，要是脚底下的冰川裂开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掉下去，毕竟底下是中空的。”

“没事，这点我早有准备，将防线设置的离薄膜这么近就是为了能够随时撤离。”

一阵猛烈的颤动之后，忽然天地间出现了撕心裂肺的长嚎，那根本不是生物能够发出的声音，仿佛一座山被巨斧劈裂，乱石纷飞，频率高到人类根本无法承受。

训练有素的重甲士兵们迅速用机甲上的设施扣住自己的耳朵，其他人也赶忙将战术背心后的避音耳机戴上。

纵使这样，他们从腿肚子到头都在猛颤，浑身发抖，随时都要跌倒，只能弯曲下腿来用手撑着地面。

不远处，遍布虫卵的冰川，灰蒙蒙一片的卵似乎也受不了这声长嚎带来的刺激，开始溃烂碎裂，从空中掉落到了地面上。

这声音极为漫长，过了好久好久才停下了，彼时浓烟也散尽了，露出被电浆爆炸无数次后的焦黑地面，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是那种把荧光全部吞噬，宛如黑洞一般的色彩。

江城心中知道，宇宙这个神炮手准确无误的打中了，给予了古灵难以想象的痛击。

作为这个星球上目前杀伤力最大的热武器，它的威力绝对不可小觑。

江城复戴上护目镜，和塔利等高层一起朝着那里看过去，没想到，浓烟散尽之后，没有露出脊背那边所谓的伤口。

而是，一个巨大的头颅，探出了地表！

这是第二次江城看见古灵的样子。

阴影笼罩在它头颅下的地面上，宛如天地间突兀的落下了一把斧头，灰褐色的皮肤上凹凸不平，鳞片像是饱受风雨摧残多年的石林，不仅丑陋还有大大小小的孔洞。

斧首两边，浑浊的暗黄色眼球和半间屋子差不多大，由于太过庞大，人们甚至能看清里面竖瞳的每一下伸缩。

它的目光很像毒蛇，带着阴冷与狡猾，下一秒似乎就要窜出地面露出獠牙。

众多科研者与士兵，其中包括塔利，他们是第一次看见古灵的真实模样，不能说丑到惊世骇俗，起码是光凭观感就能让人心生畏怯，觉得恐怖的。

等离子炮的操纵者余周，甚至觉得心脏骤停了几秒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是未知生物带来的最真实的恐惧，它无法形容，但直击心灵。

塔利作为指挥官，心理素质果然过硬，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爆炸声和嘶吼声都消失，天地变得一片安静的时候，戏谑的对着江城说了一句，“这东西比我见过的最丑的东西都丑。”

“那你见过最丑的是什么？”

“我小时候奶奶家养的斗牛犬，不仅丑陋，而且臭不可闻。”

“还不出来，下令继续轰吧，彻底激怒它。”

塔利点了点头，重新又举起臂膀，这时候余周反应过来，敏锐的接收到了信号，“等离子炮主炮手准备完毕，炮管降温还差四秒！”

“四秒后，继续给我打，每次降温之后就开炮，直到它不再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为止！”

“是！”

余周凝神盯着眼前操纵台上的荧光，在倒计时最后剩半秒钟的时候，手已经举起重重的拍了下去！

炮管再度被加热，激光点燃重氢，这耀目的光线重新闪亮在晦暗的夜里。

江城可以清晰的看到，古灵浑浊的眼球里倒映出了等离子炮的光芒，并且它眼神中带有了一些情绪，还和之前一样阴冷。

不过阴冷中，多了一丝……愤怒！

见识过山林中的老虎被激怒时的样子吗？凶威四射，龇牙咧嘴，择人而噬。

虽然古灵没有毛，但是江城感觉它的鳞片都要炸开了。

可即便如此，它仍旧做出了让在场所有人有意料不到的行为。

古灵依然没有离开自己视为巢穴的冰面，而是急速的转过身体用体表坚硬至极的鳞片来阻挡这一攻击，它山峦一样大的躯体转身时候带给人的震撼非常强烈，如此凶猛的巨兽存在于地球上，这是让人无时无刻觉得胆寒的事情。

必须杀死它，让它沉尸于冰川下。

不然在场的人，必将夜夜不眠。

江城紧紧的皱起了眉宇，依据他的判断，等离子炮带来的伤害绝对不是挠痒痒，是能给予它实质性的攻击的，那为什么不躲开？即便受伤也要完全复苏吗？

完全复苏，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那拖着一副残躯，和破茧而生未完成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道理！

并且，透过护目镜，江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余周的第一发炮打在了它脊背靠下的位置，那里已经是一片焦黑，鳞片被剥离无数，炸开了一个惨不忍睹的伤口！在转身的刹那那里还在冒着电浆反应的闪烁光芒。

这东西真是有够好笑的。

行，只要你不出来，联邦就永远保持安全距离，永远只用一架等离子炮，从今天轰到明天。

第二发炮霎时轰出，极为迅猛的朝着目标冲了过去，带着刺目的光线，贯穿了一整个维度，将这个小小灰色世界里的所有东西都照亮。

而江城身后的顾清婉，伸出白皙的手来，重新为他戴上了耳罩。

这一刻的人类显得冰冷而无情，他们成了俯视着，冷漠的观看着被热武器折磨的庞大生物。

躯体从来不是决定文明软弱的标准。

就像西方故事里的侏儒工匠，能够让一整个帝国成为世界霸主。

在古灵的眼中人类如蝼蚁。

可是现在，人类看它却像再看渔网中垂死挣扎的大鱼。

电光闪烁，雷霆乍起，光芒太过刺目导致大家看不太清楚击中后是怎样的情形。

但是他们可以想象得到在这样的轰击之下，无论再坚硬的鳞片都会片片剥离，四分五裂从它的躯体上落下，而电浆的反应持续，将它的血肉崩散，如跗骨之蛆，带给它地狱般的苦痛。

那让人觉得耳膜发颤，浑身发麻的吼声又响起来了，古灵简直愤怒到极致了，它仿佛要把嗓子里的血液都吼出来，要把斧首下的上下颌都撕开，森森寒气从它的口中吐出，和漫天的灰雾融合在一起，半个维度顷刻间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战鼓此刻真正响起来了，维度之中的心跳声急促到让人难以呼吸，很难想象有生物的心跳能快到如此程度。

在巨响之中，冰面也在“咔嚓咔嚓”的碎裂，如蜘蛛网的裂纹一样朝外面蔓延。

冰屑飞到空中，和灰烟混合在一起，不断上升，随后又飘飘悠悠的落下。

这些小针一样的冰屑，给这片被剥离出北极的土地带来了一场雪。

好久没下过雪了。

“检测到烟雾之中有巨大物体，目前判断躯体在191米。”

四号的机械声音响在驾驶舱里，同时也响在江城的脑海。

古灵，彻彻底底从下面钻了出来。

“TEWF防线向前推一点，单兵作战机甲掩护等离子炮和主炮手撤出领域。余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交给战姬！”

“明白！”

顾清婉和一众重甲士兵掩护着联邦的高层，尤其是首脑塔利和江城在最中心的位置，他们朝着防线边缘靠近，距离薄膜仅仅一步之遥，等到必须撤离的时候一秒都不能耽搁。

江城一边向后走，一边眯起眼睛冷静的盯着浓烟之中。

烟雾逐渐变稀薄，电光也不如刚刚那么强烈，庞大到难以置信的阴影越来越清晰，古灵钻出了地表，这就是它的躯体。

它傲立于天地之间，显露了真容。

准确的说，它不太能用生物来形容，因为全身上下那种坚硬的质感，又像石头又像青铜器，如果再有一些绿色的苔藓生长，那它趴在地面上，就算有人从上面踩过，也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个活物。

受到了痛击，怨恨的目光透过浓雾狠狠的盯视在了联邦众人的身上。

凡是经受它目光的人，无不感受到从心底直升起寒气。

唯有江城，是用那种厌恶的眼神和它对视着，像在看邻居家动不动就吠的恶狗。

他并不蔑视世间，反而依存世间而活，两者同根同源，这才是一个王。

丝丝寒气不断从古灵的口中吐出来，它在用呼吸平息自己脊背上的痛苦，被鳞片覆盖的胸部也在不断的起伏着。

雪女站在死亡维度的苍穹下，她是唯一一个能够俯视古灵的“人”，因为高度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它脱离了冰川的那刻，真正的龙争虎斗才刚刚开始。

洛小璃操纵着机甲向前一步，双手握住合金巨刃，遥遥朝着古灵的斧首，内心蓦然生出凛冽之意。

她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种无法形容的肃杀感从心中直升而起，面如寒霜。

数日坚持只为这一刻，砍翻眼前这个怪物，重归和平，按部就班过接下来的生活。